第二章 我要离开了
赵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是在一棵树的树杈上掖着一个黑色的布包，顺着山风带来的还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赵木嘴角微微拉起一个弧度心中已有答案却故作不知的问道“虎子，那是什么，你把它放在那么高的树上干什么？”
只见赵虎果然略带得意的跑向那棵树，以与体型极不相符的速度，三下两下便窜上了树将黑布包裹着的东西取下，献宝似的来到赵木面前打开黑布。赵木见那布中包裹着的不出意料的确是一只有着鲜艳羽毛的野山鸡，不禁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如果不出他所料，这只山鸡当是赵铁匠为猎户打制陷阱或武器的报酬了，被赵虎偷拿了出来。
赵虎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担心被发现，于是连忙道“二狗哥，你别担心，俺是乘着俺爹睡着的时候偷拿出来的，他不会知道的”。
赵木闻言却在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一次两次或许不会发现，但这些年赵虎却时常从家中带出许多肉食与他，赵铁匠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要说按赵虎这种就差在脸上写着我做了贼的耿直性格，赵铁匠要是没有丝毫察觉赵木是半点也不信的，无外乎故作不知的默许罢了。
赵木苦笑不是因为被发现的羞惭，而是这与赵铁匠来说可能不算多大的损失，但对于赵木来说却又是一份不小的人情债，他向来是有恩必报的人，因此也不喜欢欠人情。
赵虎全然无所觉的搓着手道“二狗哥，咱们寻个地方把它烤了吧，好几天都没吃过你烤的东西，可馋坏俺了”。
既然赵虎把东西带出来了赵木却也不是那等矫情做作的人，当即说道“虎子，你去拾些柴禾，我去河边把山鸡拾掇一下，一会咱们老地方见”。
“好呢，俺这就去。”赵虎应了一声急不可耐的就离开了。
天边只有隐约可见的一丝暗红色的光晕，天上也可见星星点点的闪烁，林间黑乎乎的一片朦胧，间或一阵微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带来一阵山林树木独有的清香。
篝火随风轻轻摇曳，上面驾着一只烤的金黄的山鸡正滴下一滴滴油脂，不时引得火堆不时发出噼啪的响动。
火堆一边的赵木抬头看着天边怔怔出神，静坐不动，思绪也不知飘向何处，而火堆的另一侧赵虎同样一动不动良久，如果没有喉结不断滚动的吞咽声与赵木倒也有几分相似。
而他的目光也是静静的盯着那篝火上方之物，只仿佛有稍稍偏移这山鸡就会飞走一般。
“二狗哥，还不能吃吗？俺不是想吃，只是再烤下去这鸡就要糊了！”去除那个用手擦拭嘴角的动作他的话倒也有几分说服力。
赵木闻言一愣也回过神来，见他模样不禁好笑道“烤的差不多了，能吃了”。赵虎闻言也不顾烫手一把将鸡从架子上拽了下去，撕开一只鸡腿递给赵木便抱着啃了起来，直欲一口吞进肚中。
“虎子，慢点吃，一只鸡罢了，又不是什么珍馐美味，此处又没人跟你抢，小心噎着。”
只听赵虎嘴中含着鸡肉嘟囔着“二姑锅，你字不知道”或是觉出自己嘴里都是鸡肉说出来的话也不清楚，赵虎费了很大的劲将嘴里的东西咽下接着道“俺爹做的饭只能说熟了，吃不坏肚子，但味道就不用说了，要搁以前俺娘亲在的话……”说着说着声音便断了，神情也暗淡了下来。
“对不起，我没想到让你想起了这些”。
却见赵虎勉强笑道“没什么，二狗哥，俺娘也走了好些时日了，俺爹说了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早死晚死都是死，没什么区别”。赵虎话虽说的洒脱但再看手中的烤山鸡却也没了原先的胃口，用手撕了一小片往嘴中送去还强自笑道“二狗哥，你也吃啊，光看着俺吃让俺多不好意思”。
赵木不忍见他这般，略微思索便道“恩，我也吃，再不吃一会不成我手里的这点也被你给抢去了，对了，虎子，我见你爹虽然让你学他的本事但你自己却并没多少兴趣，难不成你以后真做一辈子的铁匠吗？”
提起这茬却见赵虎把眼一瞪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那哪成啊，俺是被逼的才和俺爹学的，等俺爹揍不动俺了俺能离那破炉子有多远就多远”“。
见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赵木不禁莞尔“那你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赵虎摸头憨笑“这还要想啥，俺爹跟俺说过二狗哥你脑子灵活，让俺多跟你学，二狗哥你让俺做什么俺就做什么就对了，二狗哥你肯定不会害俺的”。
赵木闻言不禁愣了半天，“二狗哥让你去死你就去死啊，虎子，关乎人生的事你得自己选择才行，我自己尚一事无成又有什么资格给你去做选择呢”。
只听赵虎颇为无赖的把手一摊说道“二狗哥你让俺去死俺就去死，反正你以前从未害过俺，以后也没道理害俺，我脑子没你灵活选了也肯定是错的，最重要的是你怎么可能让我去死”。赵木被他的歪理弄的哭笑不得，心中却涌起一种被信任的温暖的感觉。
“你这憨货，说你笨的人才是真的笨，我吃了你点肉食就这样被你赖上了，这买卖真正是亏大了”。赵虎却似完全忘了刚才的低落得意的道“那是，跟二狗哥在一块待得时间长了我也沾了点二狗哥你的墨水变黑了”。
赵木无奈的一拍额头“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虎子你这话说出去却是要闹笑话的。”
赵虎也知自家在书院里纯是混日子，不好意思的笑道“意思一样就行，二狗哥你不是听明白了吗。”
谈笑间赵木心中突然却想起一桩事，沉吟良久还是开了口，“虎子，我马上就要离开这了！”
赵虎听了头也不抬继续吃着烤山鸡“哦，是去这次集市吗？那二狗哥你什么时候回来，二狗哥你得快点了，这次集市就快结束了。”
却听赵木幽幽的叹息传来“不是，不是去集市，是去百里之外的陵渊城闯荡，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也许百里的距离不算太远，但这却不是沿着一条直道走径直可达的，算上路途中需要避过的山川河流可能要多出四五倍的距离来，加之这一方盗寇横行，赵木这一去轻易是回不来的。
赵虎闻言僵住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直勾勾的眼神直看的赵木偏过头去。
末了赵虎却说出了一番令赵木诧异的话来“二狗哥，俺早就知道你是有大志向的，肯定不会在这个小村子里待一辈子的，二狗哥俺想跟你跟你一起出去，俺也想去看看那些大城是什么样子的，况且咱们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边说着边挥了挥拳头“谁敢欺负你俺就去揍他”，说完后紧张的看着赵木，生怕他说出拒绝的话来。
赵木正待驳了他的想法，但转念一想自己刚说了没资格帮赵虎做选择转眼间却是又直接拒绝了他的想法却又是不太合适，“虎子，不是我不带你去，只是此事你须先问过你爹再来与我说不迟”。
赵木料想赵铁匠定不会让赵虎这一根独苗陪自己去陵渊城，这样的方式也更能让赵虎接受一点。
赵虎微微蹩眉他也深知自己父亲对他的期望，但赵虎也并不是一个不孝之人，“俺知道了二狗哥，俺这就回去和俺爹说，你可千万得等俺，不能自己先走了”。
“恩，虎子你明日尽管来找我便是，去陵渊城路途遥远，我也不急这一晚”，看着赵虎逐渐远去的背影，赵木不禁想到自己的父亲是否会同意自己离开呢。
不论同意与否赵木却是明白自己去意已决，不会轻易动摇，他起身坚定地向家中走去。
天空一轮圆盘洒下的银辉以及山间荡起的淡薄雾气为村子平添了几分意境，间或有的稀声犬吠与人声不显喧嚣，反而衬出了山村的宁静和安宁。
月色朦胧下的几幢黑影伴随着窗户透出的微弱烛光静静的伫立在村东头，看着那熟悉而又似陌生的地方，赵木却是忽然觉得自己从未仔细的看过她，尽管如此，但这也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推门进屋，赵木尚在心中酝酿措辞，屋内人已出声，“呦，老二你这么晚还会回来啊，是不是知道这几日家中的活计繁忙特意晚归啊！你倒也真是聪明的紧。”说话的正是他名义上的母亲或者说继母赵李氏，至于生母他只见过后山的一捧黄土罢了，只听说他母亲从祖上开始便甚少有长命百岁的，比起如今的赵木他的两岁夭折的哥哥才是正常。
屋中赵父坐在农家自制的简易凳子上半倚着桌子，嘴中抽着一杆劣质的旱烟，不发一语。另有一个十来岁的孩童睁大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他，甜甜的叫了句“二哥，你回来了”，这却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赵金，他们兄弟的名字起得倒也简单，村里算命的老瞎子说五行缺什么就叫什么。
按照此地的习俗向来是长子继承家业，赵家老大夭折，算起来这份家业以后是要落在他赵木的头上的，偏偏赵李氏又生了老三赵金，是人都有亲疏远近，她自然想为自己的孩子多谋得些家产，于是也不曾放过任何赵木能给赵父留下厌意的把柄，毕竟最终说了算的还是赵父，不过赵金年幼还只是个懵懂的孩童，反而与他这二哥十分亲近，倒也叫赵李氏骂了不少吃里扒外的小畜牲。
赵木摸了摸赵金的头，柔声道“恩，我回来了。”
又转向赵父“爹，孩儿有事要跟您说”，“有事一会再说吧！我让你二娘在厨房的锅里给你留了些饭菜，应该还没凉，你吃过了再说吧。这二娘的叫法却是赵木极力抗拒的结果。
”“不用，爹，孩儿方才已经吃过了，我要说的事很重要，”赵木坚持道。
赵父闻言略微诧异“好，既然这样，你且说吧。”
“孩儿从董先生那得到一个去陵渊城中安身立命的机会，孩儿此番回来是想征得爹您的同意的，”赵木语出惊人的道。
赵父闻言蹩紧了眉，却并没回答，反倒是赵李氏一脸急迫的抢着开了口“当家的，你就答应老二吧，去陵渊城中生活可不比在家强上百倍千倍，说不定以后我们老赵家业也能出个大富大贵的人物来呢”。
赵父把烟杆在桌上重重一磕，“你给我闭嘴”，却也再没了下文，赵李氏被呵斥的满脸委屈，自不敢再多言语。
“我要是不同意你准备怎么办，”片刻后赵父目光逼人的直视着赵木道。
赵木回答的斩钉截铁“仍当去之，孩儿去意已决，请爹恕孩儿不孝。”却是跪在了地上，颇有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然。
屋内又陷入了短暂的宁静，只有赵父“吧嗒、吧嗒”的一阵阵急促的吸烟声，赵李氏却无意识的张大了嘴巴，满面的不可思议，她知道赵木向来恭顺，一直以来除了倔强的要去董先生处求学顶撞过赵父一回却是再无其他，她有心在旁扇点风点个火，但想起赵父方才的呵斥又是没敢说出半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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