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5
自大年初一那天晚上林淇登门，她在戚家一直待到了大年初三，还没有要走的迹像。
戚墨躲在自己房间的厕所里给戚凡打电话：“哥！我求你了哥！你就回来一趟吧，这个丫头见不着你不肯走，我都要被她给缠死了！”
对于这个话题，戚凡很坚定：“不可能。”
戚墨几乎要哭出声来：“哥你就同情同情我吧！她前两天让我陪她吃饭陪她看电影也就算了，今天让我陪她逛街啊！你就回来见她一眼，就一眼不成么？她光欺负我算什么事？”
电话的背景音里，林淇正在踹门：“黑土你掉厕所了？你给我出来，快点去开车！”
林淇的声音戚凡已经好久没听过了，现在听来仍旧是奶奶糯糯的，有种挥不去的可爱，只可惜声音与人活在两个次元。
光听声音已经估计得出电话那头即将发生的故事，戚凡但笑不语，默默挂掉电话。他分不出一点儿心来拯救这个傻弟弟，只因他此刻手里捏着一个红包，满心都是自己的欢喜。
流浪猫事件解决之后，温青请戚凡到家里吃了一顿饭，就他们两个人吃。温青还是那个喜欢大操大办的温青，一言不合就做了一桌子大鱼大肉，在她期待的眼神下，戚凡一连吃了四碗饭，活生生把自己吃成个球体。
以前戚凡父母还在的时候，戚凡妈就是这样，一旦自己抽出时间做了顿饭，一定要把老公儿子都拉来献宝，不把电饭锅吃干净都不算完。不同之处在于，戚凡妈做的饭太难吃了，不如温青在厨艺上有天赋。
饱餐一顿后告辞，走到门边，温青拉住戚凡，给他的怀里塞了一个红包。
这个红包把戚凡看懵了：“你给我红包？”
温青笑笑：“这是我们那里的习惯，过年期间上门的都算拜年，拜年就要给红包。”
他居然不知道他给温青拜年了，捏着那个红包又问：“这里面是钱？”
“红包里面不是钱是什么？你嫌少也没用，我是个穷人！”生怕他不收，温青还伸出两只小手把他推出了门去。
吃了人家的饭还收了人家的钱，这种感觉十分奇特，戚凡的心里涌起一个比喻：这就好像……就好像他戚凡是个吃软饭的，天天吃老婆的喝老婆的，饭后还问老婆讨点钱去买烟的那一种。
虽然奇怪吧，奇怪中又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幸福感。
回去之后，戚凡那打开那个红包，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乐得合不拢嘴。乐了一会儿，他又不懂了，我这是在乐什么？乐自己收到了人生中最小的一个红包吗？否则，否则几张毛爷爷有什么好乐的？
打开手机，看见林霖在微信上问他：“戚凡你给我看看？我给凌伶买个礼物，你看是送包好还是送金链子好？”
他想也不想，回过去两个字：“庸俗！”
林霖在商场里挑得焦头烂额，十分相信戚凡的话：“行，那你说说什么不庸俗？我马上去买！”
“钱。”戚凡捏着手里的那个红包，敲字的时候都在笑。
北京的街头已经渐渐热闹起来，在家里团完年后，很多年轻人就开始出门活动了，各大商场也早早开始营业，大街小巷都洋溢着新年的新气象。
这天不光有林霖在商场里买礼物，小青也从家里出来，陪着几个姑姑阿姨一起扎进了一家商场。
小青人萌嘴甜，长得也可爱，因此从小就特别得长辈女性们的喜爱，干什么都愿意带着他。虽然他已经多次表示晚上要去单位值班，但是这些阿姨们还是强行把他拖了出来，说是要给他买几件新衣服作为新年礼物。
不太愿意逛街的小青央求道：“三姑、六姨，我平时工作的时候不需要穿的好，不用买了吧。”
三姑捏着他的脸：“你这个小娃娃，不工作的时候总要穿啊！这年头男孩子也要打扮，这样才有姑娘喜欢！”
虽然出门时的计划里有替小青买衣服，可是这些姑姑阿姨们一进商场就被充分调动起了女人的本性，从珠宝衣服到化妆品，她们自己逛得越来越嗨，完全没有时间去顾及角落里的小青。
被冷落了许久之后，小青自己走开，到商场中央的甜品座买了一支甜筒。从店员手里接过甜筒，他走进甜品座里面，突然发现角落里的桌子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跟随着本能的好奇，他走过去，发现那东西是一个人。感受到小青的靠近，那个人也从桌子底下小心地偷眼看了出来——好巧哦，是认识的人。
戚墨压着声音叫小青：“你别往下看了，帮帮忙！别和我说话，也别回头，快点坐下来！”
小青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听话的在他面前坐下了。小青是背着甜品座门口的方向坐下的，他坐下之后，戚墨被挡得更严实了，这令戚墨不由得抒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敢从桌子底下出来。
他伸着脑袋和小青聊天：“谢了，现在好多了，劳驾你再帮我挡挡！”
小青十分不解：“你为什么要躲在桌子底下？”
戚墨：“嗨！我在躲一个大魔头！你不知道这个人有多恐怖！就这么说吧，我要是现在被她发现了，她能抄起你坐的凳子当场把我的脑袋敲开花！”
这个假设听得小青心里直发麻，说出这个假设的戚墨何尝不是心里发麻？他陪林淇逛了几小时的商场，刚才实在忍不住，想趁着林淇试衣服的空档溜之大吉，结果，他还没走到扶梯口就被林淇追了上来。林淇小时候练过田径，戚凡使出了吃奶的劲都跑不过她，还好这个商场的地型大而复杂，靠着这一点他才侥幸捡回一条命，躲到了这个甜品座里。
眼见戚墨那黑亮的脸皮都被吓白了，小青同情地问：“这人是你的仇家？是黑社会吗？要不要我帮你报警？”
“报警？收尸都没用！”
什么都不能干，两人干脆聊起了闲天，一个在桌子上坐着，一个在桌子里蹲着。
他们已经见过好几次了，一句搭着一句，还有挺多话聊。当他们分别知道对方是因为什么原因来到这个商场里之后，不由都对彼此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大约过去十分钟后，林淇没有找上来，戚墨终于觉得安全了一点，从桌子里爬了出来。他整理整理衣服，往小青的肩上拍了拍：“谢了，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听到“朋友”这个词，小青很开心：“我也很愿意和你做朋友的！”
由小青在前面探路，戚墨小心翼翼地溜出了商场，出商场的那一刻，他觉得天都亮了。再度回归纨绔富二代身份，他豪爽地勾着小青的肩说：“好兄弟，今天要是没有你我就完了！走，我请你吃饭！”
小青摇摇头：“不行，我得去单位值班了，食堂有饭。”
他这句话里用了三个戚墨不理解的词：单位、值班、食堂。
戚墨把眉头皱了一会儿，旋即笑了，豁出去说：“那我跟着你去你单位看看，能不能让我蹭个饭？”
他想的是：为了躲林淇他已经关了手机，没办法联系平日的那些朋友们出来玩，林淇现在多半在气头上，家里他肯定不能回去，留在商场里的车也不能去取。今天还那么长，一会儿他能去干嘛还真没有什么想法，不如就跟着小青这个朋友逛一逛吧，全当是忆苦思甜体验生活了。
小青没被人提出过这个请求，被戚墨忽悠了几句，便点头同意了。
站在东平殡仪馆门口的时候，戚墨万万没有想到，这就是小青嘴里说的“单位”。
认识了那么久，不怪戚墨不敏感，因为在他的世界观里，工作情况并不是一个人的必要信息，他从来不问他的朋友们做什么工作，因为他的朋友们基本上都没有工作。在小青之前，他听说过的最酷的工作是dna鉴定师，当小青告诉他“我是入殓师”，他的三观都要被颠覆了。
小青向他解释：“今天馆里没什么人，所以才能带你来的，对了，你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吧，从这边走进去，走到最后面就是食堂。”
在小青的带领下，戚墨如行尸走肉一般趟进了东平殡仪馆的大门，穿过广场，穿过纪念堂，一路向着最深远处走去。
路过纪念堂时，他想起来，他第一次见到小青正是在这里，那次小青劈头盖脸叫了他一声“姐夫”，把他吓得够呛。
“对了，你现在怎么不叫我姐夫了？”戚墨问。
小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我叫错了，我姐已经教训我了，不能管谁都叫姐夫。”
这个话题让戚墨想起另一个要紧的问题：“那青青姐不会也在这里工作吧？”
小青：“是啊，她也是入殓师。”
从事这么酷的职业的人，他居然一下子认识了两个。
戚墨之前一直把小青当作可爱的智障儿童那样看待，时至今日他才觉得自己幼稚，殡仪馆给他的感觉是阴森森的，每走一步都令他十分拘束，而小青却浑然不觉，从胆量上他就输了。
如同被点了哑穴，戚墨乖乖巧巧地跟着小青一路走进了食堂，食堂的陈设和这个馆里的其它部分一样老旧，充满了年代感，做上来的饭菜也很一般，但是戚墨什么话也不敢挑，默默埋头吃着。
吃了一会儿，他看见小青收了几条微信，然后就加快了扒饭的速度。他问：“你有事？”
小青一边咽饭菜一边点头：“来了具大体，是昨天饮酒过量死亡的，我得快点吃饭赶过去处理。”
戚墨没吭声，自己也随着小青的进度加快了速度。
吃完饭，小青便向着操作间去了，大体已经送了进去，小青没顾上戚墨，扎进去便换上衣服开始了工作。戚墨在操作间的门口游荡了半天，又好奇又害怕，又激动又胆怯，脑子里浮现了一百部电影里的画面。
后来他鼓起勇气，偷偷把门推开一道缝，侧身溜了进去。
一小时后，戚家，一道人影从大院门口直冲进来。
当时林淇正守在戚家的客厅门口，她气呼呼的，咬着牙要找戚墨算帐。而戚墨就那样冲到了她的眼前，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路过的时候甚至推了她一把。
戚墨一直冲到沙发上戚二婶的怀里，才终于停下来。
他把头埋进妈妈的怀里，声音颤抖，带着浓重的哭腔：“妈，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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