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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6


  四门的衣柜,又大又深,雪白色,温青常常想,当初那么快就拍板要租下这个略超出她原先预算的房子,可能一半都要归因于这个衣柜。握住那镂空的雕花手柄轻轻拉开,五颜六色的鲜衣美裙层层叠叠地挂着,欢欢喜喜的映入眼帘来,面对着这样的场景,谁还不是个小公主呢?

  每天早上认真挑衣服是温青的惯例,不为了谁,她喜欢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这样美得舒心。

  年关刚过,气温虽然还没有真正的升起来,女孩子们从心理上已经想穿得少一点。她在衣柜里细细找寻,挑出一件姜黄色的中领针织衫,针织衫的纹理很细,微荷叶袖,有种浓浓的复古风,为了压住它,她又翻出一条蜜桃色的雪纺长裙,细吊带宽松款,长度到脚踝,衬得人又软又萌。两相搭配,不知不觉就做出了今冬最流行的几个造型之一。

  温青不是那种随时跟着潮流的姑娘,这针织衫还是她大学时拿奖学金买的,这条裙子也已经在她的衣柜里呆了两三年,今天不过是赶上了,往年人家穿小皮衣小皮裙的时候,她照样穿她的大花裙。

  人们追逐潮流是因为喜欢改变,过年的时候有好多人在朋友圈里晒新年愿望,用的句式都是“希望……变得……”,偏偏温青喜欢不变。她不用变富,也不用变美,什么改变都不期待,因为她一直活在自己满意的人生里,就像她一直买着自己喜欢的衣服。

  可是,不期待,不代表着改变不会发生。换好衣服后照了照镜子,温青突然发现,自己的脸蛋似乎比去年圆润了一些,也许是她长胖了。但圆润的脸蛋却让她看起来更加水灵和生动了,整个人气色无敌好,就像是趁着年假去哪里微整了一样。

  对着镜子转了几圈,三百六十度看都没有死角,她悠悠叹了一口气:“我能怎么办呢?我的压力也很大呀!”

  新年上班后不久,东平殡仪馆里也迎来了改变——周馆长心心念念的新员工终于招到了,并且在新年的第一个星期就来馆里入职了。周馆长说,因为不是专业出身,新员工先作为实习入殓师在馆里试用三个月,最后由温青决定她的去留。

  事实上,在看见新员工的一瞬间,温青就知道她一定能够留下。这位新员工他们都认识,她就是吴珂,吴瑜的妹妹。

  为了迎接吴珂,东平殡仪馆传统中浩大的迎新仪式上线了。刚好这几天没什么丧事,周馆长调用了馆里最大的一间纪念堂,动员大家把里面布置成了旧上海的舞厅样,还弄了一大堆气球彩带,要搞一个迎新歌舞联欢会。

  小青和成连杰又被安排去挂横幅了,温青和老金两个蹲在地上打气球,她一边干活一边吐槽:“还好我入职的时候纪念堂都满了,老金,你说周馆长这个习惯哪里来的?莫非他以前当兵的时候是在文工团?”

  老金摇摇头:“这个问题我十几年前就问过了,他就是不说,我猜啊,他呆的不是一般部队。”

  温青以为自己猜对了:“不会吧,难道真是文工团?”

  老金又摇摇头:“不是这个。这些年我断断续续地他听说过,他有好些个战友都死了,不是自然死的,也不是生病死的。”

  没想到周馆长还有这样的背景,她刚想感叹一下,看见周馆长径直朝着她走了过来,周馆长的脸上笑眯眯的,一副老干部下乡慰问贫农的即视感。

  “青青啊,今天能招到亲员工真要感谢你啊!要不是你及时给我们找了个男朋友,这‘光棍馆’的牌子悬在头上,就是人家小姑娘哭着喊着要来我都得想一想!人总不能干缺德的事嘛,你说对不对?有你这个好榜样,我就不怕了。诶?你这个气球打小了,再加一口气,太小了不喜庆,也显得咱不大气!对了,你和小戚现在怎么样了啊?”

  温青:……

  新的一年,周馆长还是那个她熟悉的周馆长,东平殡仪馆也还是那个她熟悉的家,明明面对着这世界最残酷和最悲凉的一面,他们依然日复一日努力的追求着开心与灿烂。

  那么简单,又那么温暖。

  吴珂顺利入职,刚开始的时候有被这个迎接的阵仗给吓到,但是她很快便适应了下来,随着联欢会上别脚的歌舞笑得前仰后合。看她的表情,不仅能够适应这里,而且已经喜欢上了这里。

  周馆长得偿所愿,盯着吴珂直乐:“好呀,真好呀!今年第一季度的的脱单名额就给你了!”

  年后刚回北京,孙芸芸就搬家了,她搬家的那天温青正在馆里值班,两人没有见上面。据她说,她男朋友的房子离她现在的工作地很近,既然已经决定结婚,她男朋友也强烈坚持,她就干脆搬过去了。自孙芸芸换了工作以后,温青和她好像活在两条平行的时间线里,不是孙芸芸没空就是她没空,大家都很忙,就连孙芸芸一直说要让自己男朋友请温青吃顿饭都没凑上过。

  她们同住了两年多,一朝回家,房间里空下来一半,那种感觉还挺让人不习惯的。好在孙芸芸是去追求她的幸福了,温青打心眼里替她开心。

  不过,孙芸芸的房间只空了一天,第二天晚上就有一个人上赶着搬了进来。自上次来作客之后,凌伶觊觎这个房子已经很久了,刚得知孙芸芸要搬的消息后她就开始打包行李,准备从一直蹭住的姑姑家搬出来。

  这么大的事情,林霖不出意料的来了,有林霖的出现,戚凡也理所应当地过来帮忙。

  凌伶的东西小物偏多,大多都是易碎的,既然有人帮忙,她就没有叫搬家公司。林霖让戚凡陪他下去搬行李,留两个女孩子在楼上收拾东西,戚凡撒娇说:“我上了一天班了,没力气。”

  凌伶一脸“我懂”的表情,主动拉着林霖下了楼。

  因为长期蹭住,所有大件的家具和电器凌伶一样没有,搬来的全是整包整包的小物和装饰品。她给温青的第一个任务是:“啊这一包是小公仔这是要放茶几上的三十多个呢可以排成几队啦,啊还有这一包是冰箱贴你这个冰箱太素了都用得上你先帮我弄这个吧!”

  温青应了下来,往沙发边的地毯上一坐,挨个从那鼓鼓的袋子里把公仔拿出来。

  这些公仔一个挨着一个,什么类型都有:有普通的可爱小动物,有动漫里的人物,还有美国大片里的英雄形象,甚至有一个公仔长得和凌伶本人非常相似,看起来是昭着她定做的。每个公仔都只有拳头大小,多数是q版的,单个看起来没什么气势,三十多个放一包吧……就有点像去摆地摊的。

  温青每拿出一个公仔搁在茶几边上,就有一只手不言不语的把它取了过去,然后摆向茶几中间的位置。等到她取出最后一个,把袋子折起来,再往茶几上看去,不由惊呆了。

  三十多个公仔摆成了三列,像搞展览似的,每一列数量相等,连间距都分毫不差。不同类型的公仔分别摆在不同的列里,单个成类的公仔用于填充每一列的数量。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在同类的公仔里,似乎还有一个按冷暖色排列的隐形规则。

  见她呆愣的样子,戚凡问:“怎么了,没放对?”

  温青摇头:“不是,就是感觉像亲眼看见国庆大阅兵似的。”

  戚凡笑笑:“我的习惯。”

  温青点头:“好习惯。”

  公仔本身很乱,但是这样一排列,竟意外的和谐,她又补充了一句:“要是这是个地摊,我都不敢蹲下来挑。”

  “我就当你夸它不可亵玩了,这叫做强迫症的艺术。”

  原来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有强迫症啊。

  公仔已经被戚凡整理好了,温青便拿起另一个袋子,站起身来去贴冰箱贴,她刚一起身,戚凡也随着她站起来了。

  她问:“你不是累么?”

  戚凡把她手里的袋子要过来:“干这点活还是可以的,也没有那么弱。”

  有温青在的地方,戚凡就移不开眼,这好像已经成为了和强迫症一样的习惯。

  站在冰箱前面,温青的心开始乱了。戚凡就在她的身边,肩膀靠着肩膀,这不能不让她想起那一日戚凡醉酒时的情景。被他“冰箱咚”的样子犹在眼前,再想到他喝水的样子,简直羞耻极了。

  看见温青将手里的那个冰箱贴贴到了位置,戚凡从袋子里掏出另一个蘑菇形状的冰箱贴送上去,哪知温青心不在焉,手中也乱了,竟一把抓在他的手背上。

  一个小小的误会,戚凡都还没怎么,温青突然猛的把手一放,跳开了。

  很可疑。

  跳开之后,温青的眼神躲躲闪闪的,她语无伦次的解释:“哎呀!哎呀你吓我一跳!你这个人,你离我远一点,男女授受不亲你知不知道!别看我长得好看就吃我豆腐!”

  温青什么时候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这更可疑了。

  戚凡把小蘑菇丢回了袋子里,将手往前一伸,牢牢抓住了温青的手腕,他想看看她到底怎么了。

  手腕上传来清晰有力的脉动,就是速度有点儿快,戚凡又把另一只手举高,将手中的袋子随意地搁在冰箱顶上。空出来那只手以后,盖上了温青的额头。

  温青登时间满面通红:“你、你干什么?”

  触了几秒,戚凡把两只手一起放开:“对不起,我以为你发烧,温度的确高于常温,但应该没到发烧的程度。”

  平时天王老子来了都要顶嘴的温青,这次破天荒没有回应,只把眼睛转了几转,然后便低下头去。

  一种从未见过的害羞状。

  从戚凡的角度,他看见她盈盈润润的耳朵泛着微红,从耳根向下一直到脖颈处,都呈现出一种诱人的粉色——这情景,几乎令他把持不住。

  他的喉结一上一下运动了几遍,突然间挤出一句:“退档的事,还作数么?”

  凌伶搬来的第一个夜晚,自己有房间不睡,抱着被子来蹭了温青的床。温青二话不说让了一半的位置给她,她很感动,拉着温青聊起了心事。

  若不是凌伶主动开口,温青都不知道她这种没心没肺的人种也有心事,而且,她的心事还很多,比如在外人看来,她和林霖关系的发展速度像是坐上了火箭,可是身在其中的她却并不全是甜美无忧。

  凌伶说:“青青,你知道吗?交往之后我才发现,林霖的身边围了好多不清不楚的姑娘,虽然我知道他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问题,可是我心里不高兴。而且,这种不高兴我没有地方可说,他们整个圈子都是这样,不能因为我一个人不高兴而改变。可是,我又不是因为他家里多有钱才喜欢他的,我凭什么要接受这些?昨天我听林霖提起他爸爸去年睡了一个秘书,他还去替他爸摆平,这在他心里就是一件自然而然的小事,可是我却因为这件事想了一个晚上。”

  在认识戚凡他们之前,温青从没接触过富二代群体,凌伶所说的这些她也是第一次听说。她明白凌伶的感受,她们从小在没有什么诱惑的环境下长大,对人对事都已经形成了固定的逻辑,对于某些阶层在某种事情上所表现出来的“乱”,她们根本无法理解,更不要说去包容。

  她想,戚凡会不会也是这样的呢?和林霖一样,就算他不去招惹别人,别人也会来招惹他,也许他的身边也围着一百个姑娘,他不过是一时的兴趣——如果不是相错了亲,怎么会相到她的头上来?

  凌伶絮絮叨叨地讲了很多她在林霖面前讲不出口的话,末了她问温青:“你和戚凡现在怎么样了?”

  凌伶把压心底的话都说了,于是温青也对凌伶敞开心扉,她把之前发生的事都讲了,只略去了太过羞耻的醉酒一段。

  讲到今天搬家时戚凡问她退档还作不作数时,凌伶急冲冲地问:“那你怎么回答的?你重新接受他了吗?”

  温青摇了摇头:“我跟他说,作数。”

  “唉”,凌伶叹了口气,有点恨铁不成钢,“青青啊,你这个人吧,表里不一。”

  第一听到别人这么评价自己,温青很意外:“为什么这么说?”

  凌伶说:“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去东平殡仪馆的时候,别人给我介绍你,说你别看温青长得这么漂亮,像个柔弱的小姑娘,她可是全馆胆子最大的人,你还记不记得?他们到现在都这么说。”

  温青想,这也没说错啊?她可不就是胆子大么?

  凌伶又说:“可是你这个人就是表面上胆子大,你敢做的事,都是你预估了后果的,你敢去面对那些可怕的尸体,因为他们本身就不会伤害谁。真正到了该有胆量的时候你又没有了,就比如说戚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喜欢她,可是你心里一算,你们可能将来会分手,所以你就不去爱了。你去大马路上问问,有几对情侣能白头偕老的?真分手了都不可怕,一个可能就把你吓退了,这不是胆小是什么?”

  温青被她说得有点脸红,想了半天替自己辩解道:“但是他想结婚,我这么做不是浪费他时间吗……”

  “难道和你在一起他不开心?没结果就一定算浪费吗?吃顿饭还能变成屎呢,吃饭是浪费吗?呸!我是小公主,不能说屎这个字……”

  一阵寒意袭来,温青裹了裹被子,她向着窗外看去,快到元宵节了,月亮已经长胖了许多。凌伶这个朋友吧,有点儿犀利……

  不过,犀利归犀利,凌伶自己也不是一个胆子有多大的人。她的第二件心事是,新的一年,她获得了一份新的兼职,在一家酒店里做婚礼司仪。

  凌伶的梦想是主持春晚,可是播音主持界的竞争大强大了,工作了几年,她接的一直是一些杂活,最长久的兼职就是在东平殡仪馆做葬礼司仪。这次的新兼职对她来说意义很重大,明天她将主持第一场活动,因此她很紧张,也非常害怕失败。

  明天温青刚好调休,她说:“要不我陪你去,给你打个气?然后我明天想去买样东西,你主持完后陪我去逛街?”

  凌伶:“成交!”

  次日上午,她俩搭好衣服化好妆正准备出门,温青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温小姐,你好,我是戚凡的二婶,我们之前见过的。”

  温青受宠若惊:“您好!您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二婶支支吾吾地说:“温小姐,你今天方不方便?我能不能约你吃个饭?”

  那次吃饭的时候,温青对戚二叔和戚二婶的印象很好,虽然心中奇怪,她还是答应了下来。

  她按时赴约,来的只有戚二婶一个人。

  精致的餐厅包厢里迷漫着怪异的氛围,戚二婶对她很礼貌,礼貌中却掺着一种害怕的感觉。

  温青主动问:“您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二婶的心里忐忑不定,怎么都开不了这个口,她把视线放在自己眼前的碟子上,躲闪着问道:“温小姐,我听说你是个入殓师。”

  这样一来温青就明白了,好多在非工作状态下认识的人知道了她的职业之后就会变成这样。

  她点头:“是的。”

  二婶又犹豫了很久,挤出蚊子一样的声音说:“这个职业……我们家不能接受……”

  温青愕然,良久,答了一声:“嗯。”

  听到这个反应后,二婶有点惊讶,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她问道:“这么说可能不好,但是你能不能换份工作?不工作了也可以……”

  温青淡淡地笑了,回答得很迅速也很坚定:“我喜欢我的职业,不会改变。”

  二婶尴尬地点点头,拿起桌面上的水喝了起来,她喝完一杯又让服务员续了一杯,第二杯也快喝完了才放下来。忍受着巨大的良心谴责,她对温青说:“那温小姐,你可不可以离开小凡?我们可以给你一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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