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4
大年初一的傍晚，某小区3栋a204的住户张先生被破门而入的警察带走了。指控罪名是：恶意破坏它人财产，私自杀死了另一位住户戚先生所养育的珍稀实验猫种。
张先生拒不承认这个事实，辩解说自己过年期间一直在家，绝对和死掉的猫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对于这个结果，戚先生摇头一笑，连话都不想和他多说，请出了自己的律师。
律师一言不合就扔证据，用多角度的监控视频甩了张先生一脸，有几个角度下张先生的脸部轮廓非常清晰，行动路线也可佐证。至此，张先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打死了几只流浪猫，但那只是流浪猫而已。
律师点点头，然后给出了两份几个月前的dna报告，用以佐证这些猫的实验价值以及一直在实验中。至于这些猫为何会在小区内活动，小区物业经理亲自证明戚先生为了实验效果早就获得了他们的许可。温青紧急联系到的流浪猫求助组织成员也发来了这些猫的绝育和驱虫报告，甚至有几个月一次的健康体验报告，一切材料甚至比家养的宠物猫更为齐全。
对于张先生行为所造成的损失，戚先生表示生命无价，科学价值也无价，而更为理性的律师则给出了一个从养育费、误工费，到冷气费、暖气费……乃至精神损失费全都包含了的赔偿价格。尤其是精神损失费方面竟然高达十万，简单的说，就是狮子大开口。
警察局外，温青站在路灯底下问戚凡：“为什么不直接教训他？看见他的样子我都要气死了。”
偏过头，戚凡饶有兴趣地问：“你想怎么教训他？”
“不知道”，两人正一步步地沿着警察局外的那条小道压马路，漫无目的中，听见温青软脆的声音说，“要不就月黑风高，给他套个麻袋，找个没监控的地方打一顿？让他也尝尝疼是什么滋味！”
没料到她这么暴力，戚凡被她给逗笑了，听见笑声的温青很不高兴：“你笑什么？我可是认真的！做出这种没人性的事，光是让他赔钱，一点都不解恨！”
转过一个街角，在那被路灯映成暖黄色的地面上，戚凡的影子恰好包裹住温青的影子。戚凡停了下来，看着那样的画面竟让他有些舍不得动，嘴里解释道：“不是要让他赔钱，就是讹他一下，帐还是要算的，这样简便些。”
在戚凡的人生态度里，解决一件事情的方法有千万种，他总是乐于找到最简便的那一种，从不愿意费时费力。就算是他真的想套个麻袋打那位张先生一顿，那也决计不会自己动手。
地上那两个重叠在一起的影子没有移动，因为温青也停了下来，转头去看戚凡。夜色微凉，她的脸冻得红红的，神情极度认真：“你又讹人？讹了有什么用？”
说完之后她就反应过来——我为什么要说“又”？
转念一想，上次在处理吴瑜前夫那件事时，戚凡也是二话不说把人给讹了，让前夫一行人在拘留所里睡了一个晚上。两次的处理手法都差不多，说得专业一点，可以统称为“碰瓷”。可一个富二代为什么会精通“碰瓷”这种民间手艺？她想不通。
好一会儿没说话，戚凡盯着温青的脸，心思飘得有点远：“你冷不冷？”
他的心里有一个隐秘的愿望，他特别想伸出手在温青冻红的小脸上揉一揉，把她捂暖了。
“嗯？”被戚凡提醒，一直沉溺在气愤之中的温青这才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地抬起双手，在自己的脸蛋上揉了揉，又搓了搓，努力地将它捂暖。
那情景看在戚凡的眼睛里，有种想狂吞口水的冲动。
搓暖了自己的脸，温青的思维也飞了，她禁不住想，若是能摸一摸戚凡的脸多好？都有好久没有碰过了。在自己的脸上摸了几把后，她又感叹，自己堂堂一个女孩子，怎么感觉脸皮还没有戚凡的润？真是失败。
“今天的事情就到这里，夜里冷，我们先回去吧。”戚凡带着不自然开口。
“嗯。”没有问出他讹人的目的，温青却并不担心，这种莫名的信任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建立起来的。
当天晚上在警察局作完笔录后，张先生回到家里抓耳挠腮了一夜，他的心内忧愁，一整夜都没合上过眼。第二天早上，他主动去找了戚凡。
提着大包小包的烟酒茶，张先生把自己的态度摆得很低：“戚先生，您昨天一直让律师跟我谈，您看，有些误会吧通过律师也说不清楚。这件事吧，我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那个，我亲自给您赔罪？这大过年的，大家都图个喜气，咱们也互相体谅体谅，毕竟都是邻居，您说对不对？我也是有我的苦衷的。”
误会？苦衷？戚凡想，除非他开口说“因为我有神经病”，否则其它的理由，他想不出来有什么站得住脚的。
“你为什么这么做？”他一边示意张先生继续说，一边在底下悄悄打开了手机录音。
张先生腆着脸解释：“是这样的，这个吧，我老婆她年前查出来怀孕了，您不知道这怀一个孩子有多不容易，吃喝拉撒都要人供着，生怕养不好！二十八的晚上，我老婆做了个梦，说是梦到一个猫大仙围着她转，第二天我乡下的妈就找人算了一下，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这个猫大仙不是大仙，是一只猫妖！算命的说了，猫妖冲撞，不生儿子！我一想，我们家不养猫，猫妖肯定在小区的这些流浪猫里面，我就把它们打死了，您看，这也是误会了，要是知道猫是您养的，我哪敢啊！”
戚凡面色不动，冷冷问道：“那你是怎么打死的？”
张先生傻呼呼地往下接：“算命先生说了，要让猫妖害怕，得让我老婆亲自用脚把它们踩死，但是我老婆怀着孕不方便啊，我就把这些猫引到我屋里，先用棍子全打死了，再让我老婆踩了几下做样子。您看，我这也是为了我老婆肚子里的孩子，您就发发善心别追究了，谁家都不容易，真要是为这事赔给您二十几万块钱，我怕我老婆心情受影响，也对孩子不好。”
问题回答完后，戚凡一直沉默不语，见情况不对，张先生又补了一句：“您要是实在生我的气，等我儿子生下来，我让他认您做干爹？”
“不用了”，戚凡忍无可忍起身送客，“你走吧，东西也带走，我的律师不会再追究这件事。”
听到戚凡说不再追究，张先生丝毫不在意被逐客，喜笑颜开道：“谢谢了，戚先生，您真是个大好人！等孩子满月了我请您喝酒！”
当天下午，市民张先生的虐猫新闻被各大媒体集中报道，其中张先生自述犯罪行为和原因的音频更是引发了众怒，在一小时内就蹿上了热搜，被义愤填膺的网友们骂得狗血淋头。在极快的速度内，张先生其人也被扒皮了，他姓甚名谁，全家人姓甚名谁，在哪里工作，从哪里毕业，甚至于幼儿园的时候偷没偷过小卖部的零食都被抖了出来，一条底裤都没剩下。
没过多久，被网友们疯狂艾特的张先生所在公司发了一条公告，声明因行为残忍、笃信封建迷信等原因，他们决定将张先生开除。同一个小区的住户也发出爆料，张先生家已经被赶来的记者团团围住，而在记者们赶来之前，张先生已经在小区里被得知真相的小区大妈们堵着爆打了一顿，请网友们放心。
刷到这些新闻，温青由衷地赞了戚凡一场：“你真是太厉害了，这样很解气！”
戚凡淡笑：“谢谢夸奖。”
早上火化炉已经开工了。他们从殡仪馆里出来，将流浪猫们的骨灰带到了后山的一片树林里。这些小生灵们，它们生前时常挨饿受冻，但却也自由自在，温青把他们的骨灰撒在了树根边上——“你们好好的走吧，在这里有好多树可以爬，以后少打架，要学会热爱和平。还有，大奶牛你记得把小奶牛照顾好了，它的个头要是一直那么小，别让它受欺负。”
温青一个人蹲在地上碎碎念了好久，最后站起来的时候，因为腿麻差点没站稳。人影微晃间，戚凡长手一扣，将她稳稳地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那熟悉的感觉又一次靠近了。上次依在他怀里的时候，温青的主要印象是享受，而这一次，则更多是一种慰籍。经历了一番难以言喻的过年之旅，刚刚回到北京又遇到了那样残酷的事情，仿佛直到这一刻，她的心才慢慢地从风波中镇定起来。
那些谩骂、冲突、撕裂、残忍、愤怒，就像是千年的墓绘一朝出土一般，都在她的脑中迅速的风干褪色，转眼之间变成虚无。
这种感觉，或许就叫做安稳。
“谢谢你，戚凡。”她有些动情地说。
“谢谢我什么？”戚凡假装听不懂的样子。
阳光穿透层云，树林里的颜色一下子亮了起来，鸟雀飞起，温青在戚凡的怀里咯咯地笑。
“当然是谢谢你给它们报仇了，我还能谢你什么？”
这两个人一天到晚谢来谢去的，也真是客气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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