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凉亭再约
“千夜，若是先陛下的口谕，你我回去便是。”奶奶忽然站出来，在我面前吩咐，“清宵，护着路府宅子，这才是你该做的一切。”
奶奶在责备我让寻欢救他们出来一事。
这一次若是路千夜和奶奶再回宫里去，真的没有任何退路了。可是，李珣并未撕破脸，若是不去，就是我们路府撕破脸，违抗君命站在皇权对面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千余还在边关。
“活着回来。”
我轻轻抱住路千夜，这一刻竟然只能寄托于李珣没有杀路千夜的胆子。再一次闻到他身上的花香和药香，我无法想象若是失去他怎么办。
“路千夜，我和孩子等你回来，我们熬过了苏南城、走过了靖陵城，一起都会好起来的。”眼泪无法自控掉落下来，他随叶问霄离去，没有回头，奶奶随后跟去，“叶问霄，若奶奶和路千夜掉一根头发，我不会放过你。”
也只能是过嘴瘾，我喊他叶问霄的名字有什么用，我们都知道，宫里权力最高位的那个才是决定奶奶和路千夜的人。
“姐姐，靖陵城究竟发生了什么！”
清宜不明白李珣为何软禁奶奶和路千夜，她当然不会明白，我们在靖陵城抓到了李瑞，李珣借李玉玲放出来的李瑞。除了当今陛下受先陛下所托外，没有人敢放杀当朝丞相的人离开长京城。
“清宜，给千余这封信吧，就说，府里一切都好，要他保全自己的性命。”我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冬雪欲来，路府挺过这个冬天，一定是新的景象，“孩子们，一定要生在一个太平安宁的环境里。”
檐下路千夜种的花只剩梅花初露花苞，终于见到了院子里花少的样子。
————
路遥的死给茯苓的打击很大，我不知道如何补偿，路千夜不在，我也不知从何查起，偏偏李玗让人送了一封密信过来：
明日清宵时，城外凉亭见。我知道路遥怎么死的，也知道我大哥去了何处。
我曾经拿铺子跟他分清界限的凉亭，他这一次邀我去。他说他知道路遥的死，知道李瑞被救到了哪里。他这个人，究竟是真心帮我，还是要让我欠他一个人情，我不知道。
“小姐，茯苓忧思过度，吃不下东西，这可如何是好？”清泠过来与我说茯苓已经开始自暴自弃，我赶紧与她一同去茯苓处看看，“小姐你走慢点！”
推开门看那丫头，木讷地躺在床上，像是失了魂魄。曾经伶俐又温柔的姑娘，成了一具空洞的躯体，我很是心疼。
“茯苓，吃着东西吧，我心疼。”我走过去，端了清泠手上的粥想要喂她一口，谁知这丫头忽然下床来跪在我面前，“茯苓你做什么，你起来！我说过你们都不许随便跪拜，哪怕是府里的人。”
“小姐，茯苓对不住您，路遥走了，请小姐同意让我随他去。”茯苓竟然有心殉情，这样的行为我理解不了的，命不是最重要的吗，“茯苓曾经对小姐说，我要陪您一辈子的，可是茯苓心死了，恐怕做不到了。求您，成全。”
我让清泠盯着她那么多天，竟然盯对了。
求您，成全。
那么重的四个字，却像在我心里扎刀子，我不可能放她殉情去：“茯苓，人一生就是要活着的，我知道你对路遥爱之深切，可他一定也想要你活着的！命是可贵的，茯苓，你走了我和清泠那样担心你，不会好过的。”
“可是我活着，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我想到了李玗的邀约，为了茯苓有个望头，为了给茯苓一个交代，我决定去凉亭。
“茯苓，你听我说，你现在赶紧吃点东西养好体力，明早清宵时分，随我去见一个人，他知道路遥被谁所害！咱们总要先报仇是不是，茯苓，活着，才能报仇。”
听了此话，茯苓终于被我打动，接过了我手里的粥。清泠照顾她吃着东西，我走出去找路千常。
“大嫂你说什么！”
千常正在紫荼服侍下喝药，听了我说要他一同前往凉亭，以免他人看到好证我清白，他惊讶了。
“千常，你我之前从前一直不对付，现在因为都在路府，关系缓和了。”我看着他，想起了曾经因丁姨娘生下的过节，“我希望你给我一次信任，这一次我做的事不是伤害路府、伤害你的事。”
我害怕路千夜不在，他会对我的请求置之不理，但我真的不敢一个人独自前往。我知道李玗不是什么好人，他若趁此时截走我，路千夜完全不能奈何。
“好，我跟你去。”千常答应了，府里只有他一个男子，哪怕他是一个病号，总归是个撑气势的二公子，“如今府里大哥千余都不在，路遥也没了，自然是我该站出来。”
凌晨清宵时，我二人带着茯苓，让寻乐驾驶马车便去了，出来时与清泠说了，若天亮我和千常都没回，就让清宜去玗王府找淳于蔚。
淳于蔚不会任由李玗对我冲动易事，因为李玗是她的未婚夫，这事关她的荣华富贵。
“原来你们在靖陵城短短半月，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千常听我说了半月里狐仙一事，也知道了李瑞已经不在长京城死牢，他分外恼怒，“李瑞不除，我爹白死了。”
除李瑞，我和路千夜原来以为很简单的，终于现在明白了，宫里李家一丘之貉，他们互相护着，为了权力绝对掌握在自己手里，不想天下，只要除臣。
李玗，他也是参与放李瑞走的人吧？彼时我还以为他与我站在了一起，故意输球给路千夜，却不想原来是为自己那跟了多年的大哥。
“大嫂，既然你我已经嫌隙消除了大半，可否认真告诉我，当年丁氏到底……苏清宣又是不是我的……”路千常看着我，这一次没有咄咄逼人，“我只想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丁姨娘的死，因为我爹，他眼里容不得沙子。清宣肯定是我爹的孩子，等长京城太平了，我一定找个机会让你见到他，他长得太像我爹了，亲眼见到你一定会知道。
终于算是和千常和解，可我还是在丁氏的死因上隐瞒了。
————
凉亭风大，李玗果然在那里等候，茯苓扶我我下马车去，千常没有下来，只是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子喊了一句：“大嫂，天亮之前，咱们记得回去。”
“你对我的防备已经深到这样的程度了吗？”李玗站在亭下看着我，那个人也学会了留胡子，偏偏他生得脸苍白如雪，髥须挂着不如路千夜好看，“清宵，我要是对你怎么样，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答应。”
“路遥怎么死的？”我开门见山，不想与他纠缠太久，天很快就要亮了，“李瑞去了哪里，你会好心告诉我？马球会你故意提出来输球给路千夜，放李玉玲走，是不是就是为了救你大哥！”
李玗伸手向我的额头，我轻轻躲开，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我只是想要帮你摘了头上的落叶，这里落叶落得厉害。”
我自己伸手摸到摘取，不用。
“路遥死于田家那个韬光养晦许久的小子，田轻为。”李玗对我说，“你和路千夜在我三弟有意下令军队过境征讨煌漠时，去靖陵城请路老夫人回来，长京城就变天了。田轻为进宫做了暗哨，一直在盯着你们在长京城的事，路遥押着大哥到了城外，就被杀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告诉我，李瑞呢？
“放走大哥当时我真不知道这个事，玉玲曾连我都利用，我也是想要她受罚的。”李玗这一次说得恳切，“大哥三弟与她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比我亲近，他们救大哥，并未告诉我。前些时日大哥的部下来我处喝酒，这才告诉我所有。”
原来如此，李玗一直在皇室亲兄弟姐妹间周旋也是不易，我总算知道曾经的他为什么没有存在感了，因为他边关长大，稍微亲近的只有李瑞。
“大哥此时，在哪里我不确定，但我知道，他肯定是田家安排着。”李玗接着说，“因为靖陵城一事，恐怕三弟猜测你路府苏府会暗中巡查，所以不会再放任大哥随便走。”
也就是说，李瑞一定在田家的势力下护着。
茯苓知道了这一切，她轻轻念叨田轻为的名字，我听到了，并没有说什么。报仇，是茯苓活下去的希望，我也会让田轻为亲自前来与她做一个交代，恐怕就在这个冬天。
“我为什么告诉你？”李玗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他深深看着我的眼睛，看天快亮了，“若是路千夜没了，我愿意照顾你的，清宵。曾经，你是我大哥的妻子，我不够勇敢同你说我喜欢你，如今我后悔了。三弟从来就没有看上去的羸弱，路千夜张狂但手里没什么势力，他或许这一次真的自身难保，更别说护着你……”
别说了，谢二王爷告诉我这么多。
转身离去，绝不拖泥带水，想了想又停住脚步，背对着他说：“二王爷，我路府会送奇珍异宝表示感谢，也祝王爷跟淳于大小姐有个结果。”
“苏清宵，你当真如此绝情，又拿钱搪塞我？”李玗对我大喊，我回了马车，“这是第二次了。”
拿钱，搪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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