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道貌岸然林府宅
没有想到曾经与我在护城河边，温柔说过话的今陛下，变成了我路府的噩梦。
“千夜，你们到底是被陛下留在宫里商议御敌之术，还是……”我与路千夜两人坐在院子里，今日的风确实冷了，像是也要下雪的样子，“冬天已经来了。”
恰逢管家来说，林秋漾登门拜访，我和路千夜看着府门口。那书生林大人自从与我诗集分到了一杯羹，变得有几分商贾味道，那眉梢带着金钱的味道，我很熟悉。
“苏大小姐，我有事与你商议，千夜兄也在？”林秋漾登门冲我而来，自然更是金钱味道，你也能看出来的，“因为苏家的铺子印不过来，我同意咱们两府一同印刷诗集，如今长京城人手一本，林府没有理由，就是要撤了。”
很明显，因为路千夜和奶奶被扣了三日，林府接到了最机密的消息。当时是他林秋漾主动和我说，要与我合作的，如今嗅到了路府与陛下之间有嫌隙，居然主动上门提撤了合作。
“林大人，咱们两府不是已经打算交好了吗？”我看着那人，在新陛下登基时，想方设法通过柴屏郡主找到我们要搞好关系，甚至送来了林秋落，我们接纳了，他现在要划清界限了，“林姑娘，她呢，你们打算带走？”
李玗说过，道貌岸然最是林府宅，我高估了自己的识人能力。在这繁华之下的长京城，人与人、府与府宅之间，本来就是一场审时度势的筹谋，我终于深刻了解到。
“清宵，不用多说了，林大人府下的书铺印书本就繁忙，帮了你的大忙，也算是尽了友邻之情。”路千夜忽然开口反讽，我都差点忘了，自己的夫君哪里是个严肃的人，“林大人，秋落姑娘和千常还没有成亲礼，你们不去就放在这里养着，接回去了，恐怕日后有个什么，还连累林府。”
此话说得明明白白，路千夜的意思就是直接说了，林秋落我们不放，林府宅与我们也不该再有来往。
我看着两个暗中博弈的人，他们都该是长京城新朝局里共同考虑百姓性命的年轻人，却在昏庸无能李珣的统治下，逼不得已开始站队。
这一次，路府站的是士兵的性命，林府站了皇权。
“林大人，不送。”我看两人僵持着，站出来直接将他下了逐客令，不料林秋落到了长廊处看她堂兄，“林姑娘来得正好。”
被我和路千夜怼回去的林秋漾心中不悦，看着长廊上的少女：“秋落，你要不要跟我回去，婚书而已，你若要走，没有人敢拦你，我保证。我早听说了路千常在与你一起时，纳了丫头做妾，你不用留下来。”
早知道路千常与林秋落之间变得微妙，他怎么早些时候不来要个说法，这时候怂恿林秋落离开？还不是因为路府如今身陷囹圄，他来踩一脚。
“林姑娘，我们本不留你，但你走，婚书上可是我路府的人。”我其实真实因柴屏郡主，不想让我路府将来的腥风血雨牵连到林府，不论我瞧不瞧得起林秋漾，“千常总是牵挂过你的，你自己辜负他了。”
我希望林秋落留下来，去了林府，她始终挂着千常婚书的烙印，像林秋漾这样道貌岸然的，定然不会给她好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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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千夜和奶奶逃出宫外的事，终究暴露了。
一时间长京城议论纷纷，有说陛下城府深心思重，如此重要的时间不考虑战事，反而扣押丞相和老祖宗的……
也有说路府苏府横行霸道长京城多年，宫里忍耐着退让三分，终于新陛下敢站出来除权臣的……
“这些传言没有错的，他们只是站在不同的立场上。”奶奶与我说，长京城的人最是喜欢唠君臣关系、府宅小姐少爷那点事，“路府和苏府立了三代君王之久，从来不是不好的传闻能击垮的，苏府靠的是那些铺子真真正正与百姓间有情份，路府靠的是清廉为民。”
是，老苏一生就是个商业奇才，我看过很多穿越文，他就是那种能抓住民众心理需求的主角。幸而我也是个受过现代教育的人，所以知道继承好他的铺子，甚至接受了和自己曾经政敌的林秋漾合作印诗集的事，将自己独有的商品，让他人分到一杯羹，这不是古代家族传承会做的事。
封闭和垄断，是我拒绝的第一件事，短期是有利益，但会慢慢培养竞争对手，甚至失去民心。
只可惜林秋漾这个一心只有君王的人，他选择了在任何时候都寄生于皇权，所以就在李珣还不敢光明正大打压路府的现在，他选择了和我们划清界限，甚至还要踩一脚。
“路府才是真的靠着两代人的实力走到今天。”我认同奶奶说的路府清廉，千夜的爷爷本来是一个穷书生，后来考了功名从政，一路做到中书令，取了长公主，“后来千夜的父亲，我岳父大人更是靠自己做到了丞相的位置，一生提醒先陛下不要过于迷信神鬼，接过落了什么下场？”
说到这里，奶奶闭眼叹气，说：“帝王要你死，这就是命。人生来最摆脱不得的，就是君王和父母的命，没有办法。”
我不信命，这是真的。
若是一年前你让我说这句话，我一定觉得羞耻又中二，可是现在我很坚定。凭什么他君王要决定我的生死，凭什么他君王要决定我一府宅的命运，凭什么君命，就是命。
奶奶不会懂的。
“千夜说了，奶奶，我们不信命。”我选的那个男人，他有着超越这个时代的想法，他从来务实，在长京城活得像个异类，“路府都会好的。”
我第一次见他，所有人都告诉我他是个花花公子，他名声不好，他愧对那个清廉名声好的爹……但我后来渐渐知道了，他只求家人平安，每一条生命都不该枉死，他不想娶公主、那么不要英名也罢，他一直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一直觉得在封建文化下，也是有这样务实的少数派的，他们从来不真的把主流认为神的东西也真心信奉，他只要心中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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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秋落选择了离开，她说来路府本来就是逼不得已。我看着林秋漾在她说被逼无奈的时候那张臭脸，就知道，回了林府她不会好过的，然而那关我什么事。
道貌岸然林府，不论是“见势撤退”的林秋漾，还是“被逼无奈”的林秋落，遗憾无助的只有那个在林府孤零零的柴屏郡主。
“千夜，你可查到了李瑞的踪迹吗？”我问路千夜时，他焦躁不安揉着太阳穴，“查不到也没有关系，如今最大的事，还是想办法对李珣施压，让他赶紧认真对待战事。战事结束，我们才能定心，不论李珣是要杀还是压，我们才能想办法制衡。”
君和臣的关系，早就被我爹和路丞相那一代人扭转过来了，李珣趁战事露出爪牙，不过是拿捏住了我们惜人命的弱点。
“清宵，给我讲讲那个世界的故事吧？”
路千夜伸出手将我拉到了他的身边，我坐下来，看着他已经有些疲惫的眼神，甚是心疼。他是时光的进步者，确是时代的逆行者，他无能为力皇帝作为，我只能给他一点安慰。
天下大同安乐社会是这个世界最崇高的理想，但我来时的那个世界还是没有做到。
“路千夜，那个世界是一个看起来安宁平静的世界。”我对路千夜说起了地球，“国与国之间，领袖与人民之间，平和很多。我是没有亲身接触过战争的人，但那个世界，时常都在发生战争，理由和所有时代所有时空都一样，为了资源。”
他看着我，似乎看到了我眼里的光，伸出手伸向我的脸，对我说：“清宵，你来的那个世界一定比这里好，我看到你眼里有光。”
是吗，我在那里不过是一个做着一份不怎么样工作的普通人，在这里我可是手捏永宁侯资产的大鳄，难道曾经“清贫”反而是一道光？
“说实话，我曾经跟我爹说过，就算有机会，我也不愿意回去那个世界的。”我对路千夜说，“如今想来，我或许愿意回去。”
不重要了，老苏说的天空红云密布，我何时才能见到每个定数。恐怕还等不到，我就死翘翘在皇权之下。我也不敢贸然去以死冒险，看能否回去原来的世界，毕竟我惜命。
“你想见那个世界，那就要先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来！”我赶紧趁机给路千夜灌鸡汤，因为我也怕他失掉了不信命的心，“保全路府，还有我，护着这个家，不光是男人努力，女人也有自己的方式，与你同在。”
话说完，叶问霄带着一队御林军来了府上，将府里包的水泄不通：“丞相大人，夫人，陛下口谕，请大人和路老夫人回宫里共议战事。”
李珣还是不敢戳破那明年上的事，他分明是要扣押路千夜和奶奶，给我路府一个下马威。
“大人，请立刻前往吧，也别给叶某难堪。”叶问霄十分看不惯我二人，我知道，他喜欢李玉玲，我们将李玉玲弄出了长京城，自然是不会给好脸色，“陛下说了，大人若是不动身，就让叶某叫人抬也要请走。”。
这个“请”果然硬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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