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言辞

　　徐先生见了，哪里还看不出眼前这个汉子就是黑旗分舵的老大？当即弯身就要跪下去。

　　那汉子一把扶住徐先生，一只手上的劲力沉稳至极，仿佛千钧重量压在手上也不会有丝毫的颤动。

　　“徐先生不必多礼。”那汉子道。

　　“老朽惶恐，惶恐啊！”徐先生连忙道，“老朽一个半只脚都踏进棺材里的人，还承蒙舵主搭救，本就是大恩大德，又怎能……怎能让舵主屈尊为老朽牵马……”

　　那汉子笑了笑，便跨步往房内走去，边走边说：“徐先生可不要妄自菲薄，你是我摘星楼资历最老的功臣，如果这点事情都不愿意做，那天下人又该如何看我们？”

　　这话说得十分豪迈，只是出自一个杀手组织的头目口中，显得有些别扭罢了。

　　徐先生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二人走进屋内。

　　房屋的里外风格一样，都是简单的木头结构，甚至连颜色偏重的色漆都没有刷，只是抹了一层蜡油来防潮。但似乎是因为年头太久了，那股腐烂的气味还是会似有似无地钻进徐先生的鼻子里。

　　“徐先生坐。”那汉子，也就是黑旗的舵主道，“辰都所发生的事情，我略有耳闻，徐先生带队围困百花庄，本来势在必得，却不料出现了一个神秘的高手，以高绝的琴功伤了徐先生的手下，又被六扇门里应外合，死伤惨重。徐先生，我说的对与不对？”

　　徐先生坐在凳子上，额角隐隐地渗出了汗。

　　黑旗舵主嘴上说是“略有耳闻”，但该有的细节却是一点不落下，显然早已经掌握了真实的情报。而听他说的话，似乎也并没有怪罪徐先生的意思。

　　只是人家可以这样说，你难道就真的敢这样承认了吗？

　　徐先生诚惶诚恐，道：“舵主消息灵通，自然不会有什么遗漏。”

　　这话就是把球踢了回去，意思是“这要看你相不相信你自己的消息渠道”。至少现在这三言两语的谈话里，黑旗舵主不能借题发挥，说什么挑毛病的话了。

　　“徐先生说笑了，”黑旗舵主道，“这些也只是蓝旗的弟兄们查出来的，当晚究竟情况如何，自然是身在现场的徐先生最清楚不过了。不知徐先生是否知道，这神秘的琴功高手是何人？”

　　反过来，黑旗舵主的话也很有弦外之音。

　　虽然嘴上是在说当晚的情形，却不经意间透露出一个关键的信息，那就是摘星楼蓝旗分舵也在关心此事，而且已经派了人在探查。

　　这对徐先生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压力。

　　没有人怀疑摘星楼办事的能力，既然在查，那就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如果最后楼主认为这是徐先生的过错，那他就算说破天去，也没办法洗脱罪责。

　　徐先生一边在心中计较，一边回答道：“此人根本不曾露面，但却能以琴音灌耳，伤我二百杀手。那琴曲威力异常，不但是手下众人，就连我，也因此而内息紊乱，功力也大打折扣。”

　　黑旗舵主听着，脸上的笑容不置可否，道：“那徐先生可有相应的猜测？”

　　徐先生抿着嘴，一张老去的脸上因为用力而多添了许多道皱纹。他心里不断地犹豫着，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恕老朽见识浅薄，并不能猜出此人身份。”徐先生道，“但听此琴曲，老朽有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想。”

　　“徐先生不妨说说。“黑旗舵主道。

　　徐先生似乎狠了狠心，道：“老朽觉得，此人或许……看过剑谱！”

　　……

　　萧默第二次去到南城的那家店铺里时，那老板已经知道了萧默的身份，所以态度也是不咸不淡。只不过萧默这次并不是独自前来，还带了一个年纪甚至比他还小的小伙子。

　　这是白落安排来跟着萧默的一个文书，负责把萧默的任何发现统统记录下来，方便作为档案卷宗留存下来。

　　当然，萧默更觉得这是白落的监视。

　　这个小伙子长得不高，偏偏又长了一对招风耳，所以显得有些滑稽。萧默随便和他攀谈过几句，大概知道了他叫张长根，是辰都长大的本地人，因为一心想要建功立业，才甘愿从一个六扇门的文书做起。

　　提起这次办案，长根表现得比萧默的兴致还要高，但当萧默问起他的武功如何的时候，萧默肉眼可见这个小伙子的精气神萎靡了不少。

　　这又是一个理想高远，但本事不足的可怜之人。

　　萧默在心里下了判断。

　　走进店铺，随便和老板打了声招呼，萧默就带着长根走到了店铺的后院。

　　后院之中有着一方面积不大不小的空地，角落里停了两架手推的双轮车，应该是用作运送货物的。其中一辆车上放了一根长长的绳索，另一辆车上空空如也。空地的另一边，则是一个同样面积不大不小的库房，木门紧锁。

　　长根左右看了一圈，便提起炭笔，在粗纸压成的本子上记录着。

　　萧默见了，不禁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其实不必记得这么详尽的，冯偷只是来过一次而已，就算你把这库房的屋顶用了多少根木头都记下来，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而长根则笔下不停，道：“如果最后确实没用，也就是浪费了一点炭笔而已。可万一因此漏掉了重要线索，白捕头肯定要罚我的俸禄的。”

　　萧默摇了摇头，便随他去了。

　　趁着长根还在观察着周围，萧默也开始踏步四处搜索。按照店家老板的话说，自打白落将那批货物交托给他处理之后，他也只是转手卖掉了一些便宜的小玩意儿，而其中比较贵重的摆件儿晚上都会被锁在库房里，只有白天才会偶尔拿出来摆在柜子上碰碰运气。

　　而店老板发现库房失窃的那天，库房依旧紧锁。其中比较值钱的东西，比如鸟兽铜镇纸、翡翠扳指、玉手镯之类的都原封不动地放在柜子上，只有那个嵌了珠花的黄金凤形发钗不见了。

　　萧默伸手拿着挂在库房门上的锁头，眉头微微皱起。

　　这锁头，是不是太复杂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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