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0
“很多人不懂得怎么爱别人，很多人也不懂怎么爱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局限。”
小青的声音平而愣，有点像《我是路人甲》里面那个呆头呆脑的万国鹏,从他的嘴里吐出有道理的句子就和背课文似的，可是温青很受用。温爸那条腿是因为她摔断的,她把这句话反反复复的想了一天，心里的那个钟摆左一摆、右一摆，像孙悟空拿着芭蕉扇在扇火焰山上的火。
凌伶不放心，打来电话问她情况，她把头埋在被子里，闷闷道：“是我太冲动了,可是我还能怎么办呢？”
凌伶一手捂住话筒的位置，抬眼往旁边看去,戚凡往纸上写了两个字：“迂回。”凌伶比出一个“ok”的手势,吸了口气开说：“青青啊,你这个人做事太喜欢正面刚,有时候我们也需要一点迂回的战术嘛。你看，你脾气硬,你爸脾气也硬,这么吵下去，到头来你也不一定能说服他。”
“迂回？”温青的字典里就没有这两个字，“回”字的尾音轻飘飘的上扬，是个完全的疑问句。
戚凡又在纸上写了两个字：“拖延。”凌伶便道：“你爸妈现在肯定在气头上，他们年纪大了，脑筋太轴，要不你先想个办法把这件事往后拖一拖，慢慢想办法。”
温青点点头，觉得这话说得十分在理，正是她苦思了半天想到的唯一办法，“可是用什么拖？你也看到了，他们才来了一天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凌伶再看戚凡一眼，他写下“等待”二字便停了笔，连笔盖都合上了。她犹犹豫豫地说：“要不，你先等等？”瞥见戚凡自信的眼神，她马上换了个声调，调皮道：“我掐指一算，三天之内必有转机，你静候佳音吧！”
温青：“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逗我！”
关心完温青的情况，凌伶把手机翻了个面，冲戚凡扬眉毛：“我就不明白了，这么简单的事，有些人为什么非得我来代劳，你们是又退档了还是怎么着？”
听到“退档”这两个字，戚凡的心里一个咯噔。他淡淡把话题绕过去：“我听青青说凌大小姐要去电台主持节目了，特地来请吃饭以示庆贺。”
他一抬手，服务员便送上精致的菜单，凌伶接过去笑得一脸灿烂：“贿赂这事你知我知，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戚凡很懂得温青不愿意让他在这件事情上帮忙的心理，换作是他遇见了同样的事情，他也一定会选择瞒着温青自己处理干净，毕竟他们出现在对方的生活里只是因为纯粹的快乐，不希望为对方带来麻烦或担忧。可是，如果真的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而置身事外，他又觉得心里痒的慌，这正是这件事的矛盾之处，所以他选择了偷偷行动。
点完菜，凌伶突然很认真的问他：“你真的不想和青青结婚吗？为什么？”
戚凡将暗红色的餐布慢慢的、平平整整的铺开，回答她：“不想，因为结婚是一件没有太多意义又徒增烦恼的事，在社会学和经济学意义上……”
“行了行了”，凌伶打断他，“你和青青一个样，一问到这个问题就讲一大堆理论，听得我脑袋疼。大道理我不懂，但是你真的不想和青青结婚吗？我觉得你们俩真是天生的一对，就算你们都觉得结婚没意义，结一下也不会怎么样啊？道理什么的不都是扯来骗人的吗？”
愣了一瞬，戚凡突然笑了，他看着凌伶直摇头：“我开始为林霖担忧了，他这个二愣子怕是配不上你这么聪明的姑娘。”
“愣有愣的好处”，凌伶不依不饶，“至少不像你们这样，有话不说。”
餐布上的每一个褶子都被戚凡压平整了，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低低开口：“你说的对，这些大道理是我随便扯的，我不想结婚是因为别的理由。在我很小的时候，亲眼看见了我父母的死，他们死在了婚姻的牢狱里，就算是迁怒也好，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
这大约是他第一次把心里的实话说出来。如果不是因为在婚姻关系里一步步妥协而失去自我，他不会失去那个曾经灿烂的妈妈，没有后来的多疑和争吵，他也不会在那个夜晚变成孤儿。在那些孤独成长的岁月里，他学习了很多知识，明白了很多人性中的盲点与弱点，就像他告诉温青的那样，这个错误里有很多成分要归因于“人的局限性”，可是什么样的大道理都不如迁怒来得管用，他厌极了婚姻这样东西，单纯的、彻骨的讨厌。
温青的心里像被人揪着一样疼，凌伶这个鬼灵精没挂电话，当了一回双面间谍。她没问过戚凡为什么不想结婚，她觉得遇上他是她的幸运，殊不知这幸运的背后却是他童年时期留下的阴影，想到此，她把凌伶的电话挂了，立即打给戚凡。
戚凡有些讶异，电话那头，温青的声音急迫地转出来：“你在哪里？我想你了。”
他倏地从餐桌前站起来，凌伶冲他摆手：“去吧去吧，狗粮都是我的，我吃得完！”
从床上跳起来火速收拾了自己，换上衣裙，绑好头发，香水朝空中一喷，温青一步不停地跑了出去，直冲到小区门口。不一会儿，戚凡的车到了，他钻出驾驶室，愕然地看着一团火扑进了自己的怀里。
手臂纤细，紧紧地箍着他，他从来也没得到过这么激烈的待遇，一时间涌起担忧来，难道是她父母又做了什么？拿手轻拍她的后背，轻声问：“怎么了？”
温青的声音特别不害臊：“没什么，就是想你了，特别想。”
戚凡呆了半响：“那……也好。”
心里的那股心疼在抱到他的那一瞬间才慢慢的缓和下来，她同他撒娇：“我搞不定了，你帮帮我吧，我不擅于处理和别人的关系，尤其是和我爸妈。”
他觉得怪怪的，但答的很迅速：“好。”
顿了一会儿，她又说：“你以后有什么难过的事情，也告诉我吧，虽然我没有太好的主意。”
他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惊异，转而形状弯起，轻轻的笑了。打开车门，他送她进去：“好，你先陪我把车停了吧，我慢慢和你讲。我额头上的这个补丁，是这么来的……”
在车库里，她靠在他的胸口，听他用平淡的语气讲起了那些可怕的事情，他讲完之后，又仔细问了她和父母之间的旧事。他们互相摊开伤口，把最难堪和最不想说的事情全说了。
后来相视一笑，温青总结：“这么说来，我像是我家生的，你不像是你家生的。”
戚凡：“怎么说？”
温青：“我从没见过有心理阴影的流氓。”
话音落，戚凡伸出细长的手指捏住了她的脸，低头靠近，语带媚气：“流氓，是天生的。”
这天晚上，温家三口吃了顿没有声响的饭，搁下筷子时，温青发话了。
她说：“我明白你们来北京是为了我好，我想了一天，我不该那样做，也不该放那样的狠话，对不起。”
她主动认了错之后，温爸和温妈的面色都缓和下来，温妈欣慰道：“你明白了就好，明白了就好啊……”
她又说：“我理解你们，你们能不能也理解理解我？这么大的选择我不能一天就做决定，你们给我几天的时候，我会仔细考虑，你们别再自己去找谁了，好吗？”
温青听了戚凡的话，先向爸妈服软，再给自己争取了一个星期的考虑时间——她是不打算考虑的，该考虑的是温爸和温妈。不过让她惊讶的是服软这招真好用，温爸和温妈一下子就消停了。
得到时间上的许可后，戚凡让温青先等一件事情，但不告诉她是什么事。出于职业素养，戚凡不能透露鉴定者的*，但他大概能推算出来金亮不是一个心里能憋事的人，果然，第二天中午温秀秀就拖着两个儿子逃到了温青的住所。
对于温秀秀的到来，温家三口都很诧异，因为她的两个儿子一个刚满月不久，另一个也才三岁多，她什么也没带，左手右手各夹一个就这么跑了过来，整个人是灰头土脸的样子。
坐下来还没喘上气，两个宝宝都哭得震天响，温秀秀烦躁得不得了，张口问：“伯妈，表姐，你们这里有没有奶粉？有没有小孩子吃的东西？他们俩今天还没喂呢！”
解决什么问题都得哄好孩子再说，温妈紧急去做了点青粥，温青下楼去买奶粉，温秀秀抱着她的小宝哄了半天都没用，大宝则顺着温爸的拐仗爬上爬下，吵得他脸都绿了也不能发作。
鸡飞狗跳半天才把两个孩子喂了，分别扔到屋里去睡觉。几个人坐到沙发上，温青突然懂了，这就是戚凡让她等的事。
温妈问：“秀秀，这是怎么回事？”
温秀秀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和我老公闹了点误会。”
温青睨着她，表现出一副非常不友好的样子：“你说北京城里只有这里你老公找不到，他是为了什么要找你？如果你现在不说清楚的话，日后从他的口里知道了，我绝对不会再帮你。”
犹豫了老半天，温秀秀低着头开口：“今天他打电话凶我我才知道，我大宝的亲生爸爸不是他……这个，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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