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拜师
亓官跟在那白衣人后面，两人在竹林里徐徐穿行，那人白色的衣袂晃来晃去，亓官的手时不时能触到被风吹起的衣角，‘手感真好’亓官心里想着，手不自觉地拽住那人的衣袖，那人顿了顿，放慢了脚步，将亓官小小的手握在掌心里。
“饿了吧？马上到了，等一会儿就能吃饭了”。那人许是听到亓官肚子里小人儿打鼓的抗议声，便出声安慰道。亓官点了点头，又马上想起点头他是看不到的，便说了声“好”。
两人穿过竹林，来到了一池深潭边，潭中波光粼粼，不远处有座石山，清洌的山泉水自上而下，激起无数水花。那人将亓官带到潭边一块石头旁，一把抱起他放在石头上面，挥了挥手，石头上凭空出现一个食盒，“你在这里吃点东西，我去处理下小麻烦。你想吃什么，这里就有什么，想好了再打开。乖。”那人揉了揉亓官的头，便转身朝山洞走去。
亓官属实饿了，看着那人走进山洞里，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盘苏子桂花糕，还有一个红烧蹄膀，亓官拿起蹄膀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好吃’，从前母亲总给亓官做，却又不敢叫他多吃，说亓官吃多了会变小胖子。‘不是这个味道，母亲做的，不是这个味道’。亓官的眼睛又红了，吃不下去，把蹄膀放回了食盒里。抬头看山洞那边似乎有打斗的声音，亓官将沾着油的手在潭边洗了洗，朝山洞走去，潭边的那一小块水面上，立刻漂起了油花儿。
亓官走到洞口，发现洞口离地起码一丈有余，自己根本上不去，便在下面等着。
“你修行三百余年，此一世能得灵已属不易，为何不愿入轮回？”
“我入凡尘三世，做人太苦了，我宁愿做妖！”
“你有何执念，不妨说与我听听。”
“执念？呵……我只是既不愿做人，也不愿做物，做妖多好，逍遥自在。”
“你当知妖为世间所不容，我既找到了你，你便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乖乖入轮回，做物还是做人，照骨镜一过便知；要么我灭了你，从此灰飞烟灭。”
“呵，想要我灰飞烟灭，看你的道行够不够！”
亓官站在洞外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楚，里面响起了打斗声，仅仅也就过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打斗声就消失了。
“咳……咳……我打不过你……我不想再入轮回了，你灭了我的灵吧”亓官听得这个声音虚弱的很，好像咳了血。
“修行不易，何苦呢？以你的资质，只要再历一世，你便可位列仙班了，虽难成大道，岂不用再经轮回之苦。可有改变主意？”
另一边沉默良久，一声叹息夹带着无尽悲凉，让亓官觉得一阵阵莫名的失落。
“还有一世？还有一世呀……不想再去了……人间太苦了……”声音刚落，一束刺眼的红光从洞内闪出，亓官慌忙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那白衣人手里托着一条红色的龙鱼一动不动，龙鱼两眼中间有一块金色的水滴形印记，甚是好看。亓官迎上去看，那人看着龙鱼，脸上似是有些难过，摸了摸亓官的头，嘴角牵出笑意。
“这龙鱼应是很大的，为什么在你手里这么小？它是死了吗？”亓官看着那人凭空化出一个精致的白色袋子，绑绳上系着蓝色的珠子，下面坠着蓝色的流苏，那蓝色，好像天空的颜色。龙鱼在那人的掌心中渐渐消失，化成了一颗红色的丹丸，仔细看，还有一丝丝金色若隐若现。那人将珠子放入袋中，抬起另一只手，朝那袋中输了一道淡蓝色的光，袋子开始抖动不停，片刻后回归沉寂，那人挥下手，袋子又凭空消失了。
“应万物之灵而生，既不愿入轮回，就将这灵还于世间。不算死，如果它有仙缘，还会重生的。”那人温柔的说道，言毕又牵起亓官的手，
“你是仙人？”
“是”
“我也可以成仙吗？”
“你可以跟我修行，能不能成仙得看你自己”。
“我要怎么做？”
“修仙很苦。”
“我不怕苦！”亓官稚嫩的声音却很坚定。
“修得成，是仙，修不成，就是鬼。你不怕？”
“你能让我不变成鬼吗？”
“我会教你法，你依法而修，就不会走岐路。”
“那我要修仙，我会听你的话！”亓官定住脚步，清澈的眼神中透着坚定。
那人看着亓官笑意渐浓，“拜我为师吧，我有十年的时间可以教你，学到什么程度就靠你自己了。”
亓官恭恭敬敬地高举双手抱拳，然后像模像样地给面前的人磕了三个头。那人看着瞪着大眼睛的亓官，心里感叹着‘好可爱的娃娃’。
“好，我受了你的礼，今日起，你便是我竹生仙人的门下弟子，此后十年内我会慢慢教你修行之法。你且记着，入了仙门，不可杀生，不可入仕途，不可以所学之术残害生灵，不可欺诈，不可玩弄心术，不涉凡人命格。这些是基本，你可能做到？”
亓官听得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起来吧，我们该去下一个地方了。”竹生抬起手，宽大的袖子挡住了小小的亓官，他一挥手，亓官便换了一套与竹生一样的衣裳。‘好舒服啊’亓官感觉周身凉爽得很，从前每次穿上新衣裳母亲都会夸亓官英俊。
“师父，我还能见到父亲和母亲吗？”
“一世缘尽，他们已经入了轮回了。“
“父亲……为什么要杀那些人？”
“世事皆因果。你父亲曾奉命杀他全家，那人阴差阳错留下一命，十几年后回来复仇，又杀了你父亲，又留了你一命。这便是因果。”
“既然父亲是奉命行事，那人何不去找那下令的人报仇？那下令的人怎么没有因果？”
“皆有因果，时候未到而已。”
亓官觉得心里压的那块石头轻了些，但还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心里不舒服吧？修行修行，修心为主，术法次之。什么时候你心里的这股不舒服散掉了，你就过了修行的第一关。到时，我再教你术法。”
“师父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心里舒服点吗？”
“没有。修行第一步，便是修心。修心，自渡。你身子有些单薄，可以先练些修身的体术。”
“师父也需要练体术吗？”
“在成仙之前都要练。”
“仙都做什么？”
“除妖。”
“什么是妖？那只龙鱼就是妖？所有的妖都长这样吗？”
“物为死物，物得灵为精，精入轮回为人，精若不入轮回，便是妖。”
“什么是轮回？”
“经照骨镜，显一世功德罪孽，轮回使送其入轮回廊，或为物，或为人。”
亓官听不懂，想起师父说的十年，便问道：“为何只教我十年？”
“因为我只能在混元待十年，十年后我便要回昆仑墟了。”
“昆仑墟是哪儿？”
“穹海之中，仙人所居”
“有很多仙吗？”
“很多。”
“那昆仑墟住的下吗？”
竹生听得亓官一个一个不停的问问题，被逗得弯起了嘴角，“成了仙，还可成神。成神以后居九层天之上。昆仑墟很大，住得下很多仙。”
“师父为何不能待久些？”
“入混元为除妖，离混元为净心。混元乃凡人所居，执念无处不在，待久了，损修行。”
“师父，我听不太懂。”
“亓官，不急，我会慢慢讲与你听。”
竹生牵着亓官的手，亓官只觉得安心，心里的难过似乎都消散了些。两人就这样在林里走了很久，亓官不停的问问题，好像小脑袋里有无数个问题。竹生见他走得累了，便找到一块大石头让他休息，竹生给他弄了些清水。
“师父不是会法术吗？为何还要自己去打水？”
“有些事要自己做才有乐趣。小家伙儿，你问题太多了，趁着你休息，我给你好好讲讲。”
“好。”亓官坐正了看着竹生。
“初时，物为死物。物得灵，则为精，一年后入轮回，转世为人；物化精，一年后不入轮回，则为妖，仙遇，则除之。人得魂，而化仙；人不得魂，则于人间历时一生，经照骨镜，有功德的再世为人，为恶者轮回为物；既不得魂，又不入轮回的人，即为鬼，鬼王遇，则除之。混元万物，周而复始，即为混元之法。仙所居昆仑墟，位于穹海中心。人居于混元，分鸿伏洲、信茗洲、裕安洲、敬炎洲、辉茗洲。鬼王居于幽冥谷，统领轮回使，主管等待轮回的人。可懂？”
“嗯，懂。”
“物经九世安宁即有九成机会可得灵，精则历四季方可入轮回，人经一世七苦，功德圆满者方可得魂，得魂后可为仙，仙阶由此人生平所有的功德量而定。”
“何为九世安宁？”
“比如你，一颗榕树，从发芽开始一直到自然枯死，可活数百年，这数百年即为一世。若这数百年中若经人伐、火烧、鸟啄、虫蛀待意外而死，不可算一世。”
“那……我是榕树精？”
竹生笑了笑，“可以这么说。待你修为高些，你便可以记起从前的事。”
“要多高？”
“元灵八阶已上。”
“哦。”亓官不知元灵八阶究竟是多高的修为，只觉得应是很厉害的样子。
“那师父是什么？”
“竹。亓官，你资质不错，数千年的修行才转生为人，属实艰难。先修心，我慢慢教你术法。待你修成了，便可去昆仑墟了。”
亓官看着眼前白衣胜雪的人，心里像是有了着落。一阵风吹过来，吹落了头顶开得正旺的桂花树，花瓣悉悉簌簌地旋转着落下来，甚是好看。亓官抬起头看向高处，从树叶的缝隙中看到蔚蓝的天，一阵清风吹起，树叶摇摆不停，刺眼的阳光在枝桠间一跳一跳的，争相要来捂住亓官的眼睛，亓官被晃得有些困倦，便伏在被晒热了的石头上睡着了。闭上眼睛的前一刻还在想，‘这桂花树，是修了几世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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