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修习场
就在关妖的那个院子的后面，有一片被结界覆盖的空地，这是青暮宗的修习场。场边放着三个笼子，一个空的，一个里面躺倒着一只犰狳，四脚瘫软，嘴边尽是血迹，身上的骨甲也已经裂开，另一个笼子里瘫着一条仰面朝天的蛇，黑亮的表皮千疮百孔，嘴巴大张，连蛇信都漏出来，只不过还剩口气罢了。
眉安和柳然正站在笼子边上看着修习场的中心，一副等着看戏的样子，不时还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
修习场的中心，那只火红色的狸子对着亓官呲牙咧嘴，喉中发出阵阵低吼，前身低伏，伺机而动，而亓官正负手站在狸子对面。
刚刚在场边看着柳然和眉安与犰狳和黑蛇的撕斗，亓官只觉得周身冰冷。那眉安虽然不修仙法，但善医道的她也同样善用毒，身法又敏捷，若是要杀掉黑蛇也不难，可眉安只像逗蟋蟀一样回回只是在黑蛇身上钉上几根银针，还不停变化身法，使用不同长短、不同粗细、不同颜色的银针，显然是在实验自己的功法，直到最后那黑蛇再也动不得方才罢手。
柳然与那犰狳对阵时也一样，手上的剑明明只一剑便可要了犰狳性命，偏偏每每只是在犰狳身上没有骨甲的位置上划出一道道伤口，身法轻巧多变，最后停手时，那犰狳的骨甲也已经碎裂。
亓官本不想上场，被柳然和眉安硬推了上来，走到场中的时候，亓官便打定主意要速战速决，好快些离开这里。这里的空气太闷，亓官有些喘不上气。
那狸子突然停止低吼，鼻翼微微耸动，片刻后发出一阵怒嚎。“你杀了鼠婆婆！你杀了鼠婆婆！”
亓官一惊，转头看向场边的柳然和眉安，见二人面色如常，似乎并未听到。才反应过来，这是狸子在与自己意念传音，略一思索便知道这狸子说的是上午被杀的鼠妖，自己怀中还带着那鼠妖的妖丹，以妖的灵敏能够察觉也不稀奇。
“你与那鼠妖都是在那结界里生活？”谁知那狸子根本不再理会亓官的传音，后腿一用力便扑了上来，亓官感觉迎面一股劲风裹着妖气迎面扑来，随即左脚用力，身子向右一歪便躲过了狸子的利爪，擦肩而过时，亓官指尖聚起元力，点向狸子腋下，那狸子便直直跃了出去。
亓官落定，转过身看向狸子，那狸子就像全身的力气都被瞬间抽光了一样，落地时完全没有动作，就那么硬生生的摔过去，挣扎着要爬起来，可也仅仅是身子微微耸动。
“我并不想与你缠斗，只是暂时封了你的妖丹，你才会没力气。你们生活的那个结界是我师父设下的，那鼠妖求我护着一只还没成精的九尾狐，还没来得及告诉我原由便被杀了。你与我说些有用的，我便让你死得痛快些。”亓官一边走向那狸子一边意念传音。
那狸子先是惊讶，然后眸子里的愤恨渐渐暗淡，之后便对亓官说道：“这么说那结界是你破的？”
“是。”
“鼠婆婆不是你杀的？”
“不是。”
“我只是听鼠婆婆说过，那结界是一仙人所设，一般人是破不了的，若有人能破，不是仙人，就是他的亲传弟子。真可笑，自己设了结界，又叫后人来破。”
“那结界是我偶然碰上的，与我师父无关。你别说那没用的，我不能老是站在这儿傻不愣登看着你，旁边那俩还瞅着呢。你在那结界里待了多久？有没有见过我师父？”
“那结界几百年了，我是大约一百年前被鼠婆婆救了才生活在结界里，并未见过你师父。”
“你可知那九尾现在何处？”
“告诉你，让你去杀它吗？呵，做梦！”
“你鼠婆婆临死时求我护着它，你若不信，我也没办法，进城时我发现有人在捉精怪，你若不想那九尾狐被人捉来当做玩物，就把知道的快点告诉我，那院子里关着的妖什么下场你也见了，他们可不想你死得那么容易，你若告诉我，我便让你少些痛苦。”
“亓官，你干嘛呢？不是让你打死了吧？”柳然见亓官蹲在那狸子旁边半天没有动作，一边喊一边朝亓官走去。
“你不能下死手啊，论道大会要用的！”
亓官回身看了看正向他走来的柳然，抓起狸子的脖颈说道，“你快些，没时间了！破掉结界实属意外，我师父要护的我自然也要护！”
那狸子看着亓官，暗淡的眸子闪过一丝悲伤，“结界的西面十里外有个梧桐坡，结界破掉时鼠婆婆叫我们分散逃开，三日后在梧桐坡最大的梧桐树边会合。鼠婆婆最疼小幺，它若让你护，定是信了你的，你去找找看吧。那黑蛇也是我们一起的，我不忍它活着受罪，也求你一并将它杀了吧。”
“……”亓官不知该说什么，在柳然即将走到他身后时，一咬牙，元力催动手臂，将狸子整个提起使劲砸向地面，只这一下，石条铺成的地面已被砸出个坑，狸子的身躯顿时软成烂泥，随后便渐渐消散，一颗火红色的妖丹缓缓浮在亓官眼前，亓官伸手接住放进了百宝袋。
此时刚走到亓官身后的柳然显然是被亓官这突然的动作吓得一惊，愣在原地，直到亓官站起身才反应过来，一脸懵地问道：“你……你……你……你干什么？”
亓官看了一眼张着大嘴满脸写着错愕的柳然没说话，径直走向场边。
“哎哎哎，喂！你干吗？砸场子哪？！”柳然跟在后面大声嚷嚷，眉安也是不知所以的愣愣的看着两人。
亓官走向场边另两个笼子，手中运起元力直接将锁妖笼震得粉碎，即使木屑砸落在犰狳和黑蛇身上，这两只妖兽也虚弱的没能做出反应。亓官看了看黑蛇，手按在黑蛇的头上，那黑蛇意念传音道：“谢谢”，传音刚落，淡蓝色的元力将黑蛇的头颅贯穿，黑蛇的躯体便也慢慢消散了。
犰狳眼看着亓官连杀两个同类，张大了嘴巴，眼睛不是惊惧，却是满溢的渴望。亓官杀掉犰狳后，将一棕一黑两枚妖丹也放入了百宝袋中。随后站起身对着柳然道：“我师父说，但丹为祸世间的，不论人或妖，都该杀。但杀，不能是你们这个杀法。我给了他们一个痛快，但也坏了你们青暮宗的规矩，你可以带我去见你的父亲，亓官任凭处罚。”
眉安看着一脸严肃的亓官，略略有些害怕，脚下像是被定住一样，只能不知所措地看着柳然，柳然也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亓官，竟然一时不知说什么。
三人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他僵持着，谁也没说话，刚刚引路的那个弟子则是站在修习场的入口环抱着臂膀面无表情的盯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直到侍女在修习场外面喊道：“少宗主，眉姑娘，夫人叫你们去吃晚饭哪！”
“你回答我几个问题，这事儿便过了。第一，你师父究竟是谁？第二，妖丹于人根本毫无用处，只有妖可以直接吸收其中妖力，你收集妖丹究竟有何目的？你若不告诉我，只怕你今天出不了青暮宗了！”
眉安眼看着柳然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冷峻，她显少见到她的柳然哥哥如此吓人的表情，不自觉的轻轻叫了一声：“柳然哥哥。”
柳然一把将眉安拽到身后，眼睛始终盯着亓官。
亓官迟疑了一下，还在纠结要不要向他吐露师承，又一想，他既已经知道我是仙人亲传弟子，也没什么不能说了，“妖丹要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催化，将其中妖力化解成天地元力，师父说过，自万物中来，也要归于万物。我师父，是竹生仙人。”
柳然看亓官的神色坚定，又想起竹生仙人的名号他倒是听父亲提到过，只知道这位仙人不喜喧闹，再想亓官说一直在深山中修行，倒也对得上。脸色缓了缓，说道：“几只妖孽而已，杀便杀了，我倒无事，父亲那儿不好交待。只是你今后在青暮宗，再不能肆意行事，父亲看着和善，发起火来，我也护不住你。”说完双眼一翻，给了亓官两个大白眼，拉起眉安朝入口处走去，边走还边嘟囔着，“真是个愣头青！”
柳然和眉安走了一段一回头，发现亓官还杵在原地并未跟来，便朝亓官喊道：“喂，等菜哪？！这儿可没吃的！跟上来啊！”
亓官听到柳然叫他，这才小跑着跟过来，到了近前还一本正经的对柳然说：“你刚刚走时没叫我。”
“……”
眉安扑哧一声捂着嘴，笑出了声，柳然则一个哈欠没打上来硬生生憋回去的表情，无语的摇了摇头，随后一手拉起亓官的袖子，一手拽着眉安的小手朝着入口走去。
三人走到入口时，柳然放下拉着两人的手，对站在门口的弟子说道：“今日是我杀了这三只妖兽，懂吗？多说一个字，我便废了你的元丹，逐出青暮宗！”
那弟子马上躬身回道：“明白！”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天天给我父亲打我的小报告，若我父亲知道了，你便要给自己准备好葬身之所！”
“弟子不敢！”
三人出了修习场，又顺着原路返回。路上亓官忍不住问道：“你为何要那样说？”
“还不是你！你知道现在捉只妖兽多难嘛？！屯了三年才捉了这些，这些妖兽都是论道法会要用的，还不一定够呢。你可好，刚来第一天杀了三只，父亲要知道了还不狠狠治你的罪！论道法会的妖兽若是不足用，那青暮宗的面子可就丢大发了。”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可是你父亲不会罚你吗？”亓官顿时感觉自己属实冲动了，又有些羞愧，脸都红了些。
“没事儿，顶多挨顿训，罚个跪，从小到大一根头发丝都没动过我，父亲很疼我的。”
“柳然哥哥，你刚刚好凶。亓官也是。”眉安想起刚刚两人的神情还是心有余悸。
“你看你，把安儿都吓着了！我发誓，这修习场我要是再带你进来，我就是狗！”柳然又白了亓官一眼，转头宠溺得用手揉了揉眉安的头，眼眸含笑的对眉安说道：“好安儿，摸摸毛儿，吓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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