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国公夫人之死（下）
路千夜到玉玲公主处，当着所有人的面。我虽对路千夜有足够的信任，却不知道当她们在背后传我的闲事，我该如何自处。
“清宵丫头，这一次突如其来的难关，我们自然是要一起度过的。”奶奶劝诫我，“公主毕竟是公主，咱们也不能扒了人家的衣服不是？”
好像我在这里说不了什么话，只能躲出去，图一个清净。
唤寻乐驾车而去，带我到了长京城，这里依旧人山人海，仿佛没有任何改变。我走进自家药铺里，问掌柜的，可有什么毒药是绯红色，掌柜的告诉我，有的。
鹤顶红，还真是永远逃不开的经典毒物。
“可融于水中？”
我继续一问，背后走来李玗，没想到这家伙会出现在此处，若非一直看着我的动向，不会在此。
“好生生的，一个人跑回长京城来问这个做什么。”李玗问我，他还不知道国公夫人意外死在了别院，我也不知是因为什么，抬头望了他一眼，“怎么了，眼圈红成这样。”
国公夫人死在了别院。
李玗随我出去时，自己亲自驾车带我到了城外那座凉风亭。那是我和他断了干系的地方，之后就头也不回嫁进了路府。
“路千夜为何没有和你在一起，很是少见。”他这一问，像是诛心，或许他自己都看不懂我是什么表情，“我忘了你夫妻二人，都是男人女人堆里的佼佼者，有正事要做的。”
你也不是娇弱无力的小姑娘。
或许是吧。
“王爷，若无别的，我想回去了，劳烦王爷送我回长京城去可好？”
上马车去，心中油然而生对路千夜的愧疚，我方才是不是想着破罐破摔，意气而为了？倘若真的那样，岂不是成了什么样的女人……
“你来，就是不拒绝与我说几句话，从前从未如此，清宵，你是不是出事了。”
短短几句，像是剜了我的心。我头也不回上车，静静等着回去。
————
人生有时候就一天，事情就可以瞬息万变地扭转。等我到了长京城的时候，似乎从牡香庐回来的马车多了起来，我记得那些都是游园会请的大臣家眷。
“夫人，可算是找到你了！”
连遥城骑马从我的马车后追上来时，看到了就在马车前的李玗，他只是草率行一礼，回头望了一眼身后来的人。
那身后人是路千夜，他板着一张脸，没有多说话，对连遥城一句，回家。
所以我们之间要开始闹矛盾了是吧。
“夫人不知，国公夫人的案子破了，凶手正是玉玲公主，这会子已经让太妃押着入宫去了。”连遥城盯了一眼李玗，可能他觉得李玗可是公主的亲哥哥，有种看好戏的嘲讽，“二王爷，可是公主的亲哥哥。”
阴阳怪气，李玗下马车，要他的马。
连遥城下来驾着我的马车回路府去，我看家里空荡荡的，奶奶她们定然还没有回来。
路千夜坐在院子里看春花烂漫，方才看到李玗和我同在，板着那样一张脸。恐怕现在心中应该已经大发雷霆，就等我自己送上去了吧。
“还知道回来。”
他走过来便拥住我，整个人压过来，我方才猜测思考的似乎都成了泡影，他还是那个眼里只有我的路千夜。
“李玉玲身上有许多抓痕，是我施加美男计，引她自己脱的衣。”路千夜在我耳边认真说，“夫人罚我就是，任何惩罚都可以，我这一次做事冲动了，该罚。”
自己当着长京城所有女眷的面，跑到李玉玲的屋子里，让她脱衣服，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我很难猜到。
路千夜本来就是浪子回头，曾经风花雪月之人，我不敢乱猜，因为伤心伤情。
“我没做任何其他事，骗她脱了，就离开了。”路千夜紧紧揽着我，“奶奶一直在外面等着，她可以证明。”
此事玄学到我竟然没有形容词来诉说，可能路千夜觉得我开明大气，不会有小肚鸡肠的难受。
他拥我入怀，我却像个提线的木偶，任凭心里对他的那份感情提拎着。我知道他是为了路府，为了所有人的安危，但我无法理解这样的行为，目的达到了，但我心里不舒服。
奶奶说的也是有道理的，她说李玉玲是一国公主，把能把人按在地上扒人衣服，于皇室颜面这一理由，我懂的。
“一国公主，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心甘情愿走进你那么明显的圈套，可能她实在是爱你爱得深，所以赌一把。”
我轻轻从路千夜的手臂之间退出来，一个人径直走入了后院，才发现身边没有清泠没有路千夜，原来是这样安静的。
上了荷花池一旁的楼阁，那里吹着微风，我恍然回到了当年最喜欢的苏府阁楼上。此时老苏还在，我仍是少女，没有路啸之，没想过未来。
“发生了什么事，听白荼说，你们回来就不愉快。”上阁楼来和我说话的人，是许久不见的孙姨娘，她这些月一直在照顾儿子路千朝，“你们是最好的，怎么会吵架。”
是啊，最可怕的是，我们没有吵架。
“国公夫人死在了别院里，杀她的人是玉玲公主，路府与皇室之间，可能已经种下了无法挖出来的种子。”
我只是淡淡地说，忽然觉得好像做一个看似要强的大家主母，我已经做不到对路府的未来，作出希望的判断。
恍然看来，从李瑞被李珣救、被钟翎儿带走这样的事，不也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好命？不愧是男主命，连这样普通人该死千百回的情境，他也能化险为夷。
“别想那么多了，咱们女人活在这府宅里，能锦衣玉食，已经比外面所有人都过得好。”孙姨娘这个人，没有什么殷切的期盼，她的一生，就是所有封建王朝循规蹈矩活着，“况且大小姐还是永宁侯的嫡女，手中握着男人才能触及的财富，已经比长京城小姐们活得更好。”
因而在孙姨娘她们看来，我这样的女子，是不是早就是长京城女子能活着的最好样子。因而奶奶那样的巾帼英雄，也会活到晚年，为了一府荣耀操心。
所以我一直觉得，我和路千夜做了小说里最想做的恩爱权臣夫妇是不得已活命保家人，其实是我们两个的思维，被局限在了长京城的浮世烟云，还有路府的荣耀。
家族的荣耀，这是最可怕的，羁绊着世世代代，牺牲子子孙孙的自由，就为了那虚名荣耀。
最终李玉玲进入了李瑞进过的死牢，这一次，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像她大哥那样，怎么就是死不了。
那夜我蜷在原来住的院子里睡觉，夜来风雨大作，路千夜在长廊上守着不走。他知晓我生气了，但不知晓我心中的绝望。
“大人回去吧，明日还要上早朝。”连遥城的声音传进来，我突然觉得可能这就是命，“风雨这样大，冻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父亲当年溯回法要转世重来的，现在成了虚妄，也不知道天礁山我看到的幻影，是他还是心里的泡沫。
————
第二日，我去东街铺子突袭查账，老掌柜姓胡的这一次又甩脸子过来，满脸都是嫌弃。
“大小姐家务事还没断清楚，只能出来把气撒在我们头上是吧？”那家伙曾经被自己妻子戴了绿帽子的，还好意思议论起我的事来，“开了玩笑罢了，我看大小姐愁眉苦脸，逗一逗。”
逗你大爷，这是活跃气氛还是讽刺。
“不废话，账本。”
我进屋里去，一屁股坐在他的榆木椅子上，自顾自倒茶喝了几杯，确实是渴到了。说起来每一次，我伤心愤懑时，都学会了搞事业，唯有钱能让我心情愉快，忘却烦恼。
“大小姐看着，这一次的帐，一定是对的！”一页替我翻书的掌柜，态度好了十万八千里，曾经说落我是个女子的人，原来也会这样改变态度，“我翻得快还是慢了，大小姐？”
想来那一次还是李玗陪着我去收金子，没想到已经成了不能言说的过往。
我承认有时候我像一个心中住着邪恶力量的反派，自从李玗在苏南城救我一命，他纵使对别人再无情再冷血……比如淳于蔚甚至蔺蔷，我都无法实打实厌弃他。
这是不对的，心里的人，该是从一而终，古往今来众人皆说，才是对的。我心里的人必然是路千夜，我对李玗也没有爱情，只是失落之时，徒增神伤。
不该提他。
“苏大小姐，母亲的事，替我我没想到你为了一个真相，连夫君都舍得抛出去。”连镶自从国公夫人死去，扮猪吃虎的一面彻底被撕碎，她的丫头扶着她路过东街我那家店的时候，冲着店里坐着的我，突然说出奇怪的话，“李玉玲死在这件事里，你真的应当谢我。看看你们一直敌不过的大王爷李瑞，指不定到哪里活着逍遥去了！”
我不明白连镶从来与我们并无交集的，她为何在这个时候告诉我，她是知晓我们曾与李瑞斗得头破血流。
“她好像并不为自己母亲的死，有任何一点悲伤。”我看出来了端倪，“她说李玉玲入狱，我要谢谢她，那不是她自己的母亲吗。”。
难不成她还与自己母亲的死，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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