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敌与友（一）
云来客栈今日关了大门，老掌柜的看着气氛微妙，躲到了后面，路千夜正与钟牧琛说话，楼上出现两个熟悉的人。
“钟牧琛你来跟着瞎掺合什么。”李瑞穿着一袭白色道袍而来，整个人一副不太精神的样子，“你们追着我非要我的命，何必呢。”
钟牧琛看着楼上的李瑞，从未见过大王爷这个样子：“大王爷，都是在姜洲混口饭吃的，如今新皇登基，要清理该清理的人，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你小子刚才还说是来救我路千夜的……
“庄主，你是……你是大王爷的部下？”连遥城看着徐林站在李瑞身边，望了一眼路千夜，“你们竟然，你们竟然都是长京城的贵人！”
格格不入的连遥城说话，没有人理他，路千夜抬头对李瑞伸出手：“主动现身，放倒我的马匹们，看来李瑞你是打算让徐林将我杀在此地了？”
“不过看到故人前来，忍不住出来想要和你喝一杯酒，什么杀不杀的。”
李瑞下楼来，徐林妖里妖气跟着他，两人从掌柜柜台上抓起一坛酒，走到路千夜面前：“你和苏清宵联手可以换了天下之主，我那个自以为聪明绝顶的三弟死于田老爷子手里，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包庇大王爷这样罪无可赦的皇家之人，就是自寻死路。”
路千夜与李瑞两人的气场在客栈里，很是扎眼。其他人不敢插话，只听着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掰扯。
“皇家之人，何时可以论罪，法则是天子定下的，难不成天子还要屈居法则之下不成！”李瑞指着路千夜，“权臣当道，我早就听父皇说过，他还是孩子时，路上倾和苏先生就曾把持朝政，迷惑着我的皇爷爷。”
路上倾和苏先生把持朝政？
彼时李秋螟可是个鼓励纳谏、重用能臣的好皇帝，李瑞这是扯什么古早之事！
“我父皇一心要苏清宵死，不过也是为我的奶奶出一口气，那时的苏家，富可敌国也就罢了，凭什么还常与我皇爷爷常谈论至深夜。”
多少孤独的夜晚，奶奶一个人过来，我李瑞既然是李家的儿，自然应当替父皇分忧。
你路家也是，竟然还妄图世袭丞相之位，权臣当道，该我李家除你。
“苏先生只是螟帝的教书先生，是你父皇想得太多！”路千夜扭头望着满脸狰狞的李瑞，“苏清宵，你是喜欢她的，却又抵不过皇帝之位的诱惑，她能从你手里逃脱，恐怕是一世之幸。”
“今夜本来我不用和你废话太多的，奈何钟牧琛来，可能这就是命运。”李瑞坐下来，“你我终有一个要死在这里的，你觉得会是你，还是我？”
路千夜指着徐林，又指向连遥城：“这二人都是你的人，我身后不过一个钟小爷，能敌得过？我死活你说了算，楼上路千常，他和你一样中着汀兰花毒，你放他一条生路算了，也是活不了太久的。”
“你认输了？”
李瑞知道路千夜和苏清宵一样，最是老狐狸，越是这样，他越有后招对付：“你不过是故意框我，保不齐客栈里早就布好了天罗地网，等着我对你动手！”
也不知道李瑞是不是被关傻了，居然变得胆怯懦弱，徐林在袖口里开始捻针，准备动手。
“庄主，又没有真的打起来，何必偷袭。”连遥城一个跃起，到了徐林面前，“长京城的事，我略有耳闻，本来就是大王爷先杀了老丞相。天子犯法，自当与庶民同罪，何况王爷并非天子！”
李瑞连皇帝都不是，连遥城说出了事实。
“好生精彩，我看了半天，真不把我当回事的！”钟牧琛坐到李瑞和路千夜之间，“好歹我也是武功排名宫中前十的，怎么都没一个人理我。”
“我说了，你不杀我都是好的，难不成还会保护我？”路千夜翻了一杯酒，自顾自地喝，绝对不给钟牧琛，“钟小爷，这场戏，恐怕看个热闹就是好的，你不帮着大王爷杀我，就是仁慈了。”
说什么胡话，如今新陛下一心重用路府，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的，我钟府怎么可能，不知审时度势的重要。
“你钟家不是最有气节的？”李瑞脸都绿了，“钟牧琛，往日你们两家明争暗斗你死我活，如今就因为新皇，就变成了路府的狗？”
“狗不狗的，太难听了，时事朝局变幻莫测，往日敌人，难免在朝变为朋友。”钟牧琛看着李瑞，“大王爷，谁让您最初，对先陛下言听计从还没坐上皇帝的位置呢……”
徐林拔剑过来，从李瑞耳边擦过刺向路千夜，钟牧琛顺势起身来拦截住他，两人扭打在一起，砍断了云来客栈的老楼梯。
“嘭！”
楼上有事。
路千夜正要起身去看路千常，连遥城上楼去，李瑞拦住了路：“看来徐林你的徒儿天生反骨，你自己都不知道。”
“该死的连遥城，来日我定然亲自斩了他！”
路千夜轻功腾起，与李瑞像猫捉老鼠一般追躲起来。
————
我与清宜入宫去，一个毛头小子舍人来接，他很是机灵，说是寻欢认了弟弟。
“寻欢侍郎已然入了陛下的宣政殿，未来可期，太妃这边，以后就是寻闲来为路府瞧着。”小子虽然性格乖张，但做事看着还算稳妥，“两位夫人，请。”
再次入太后的大殿，我和奶奶、清泠冻在里面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那个时候我虽然知道李珣很可能对我、对奶奶赶尽杀绝，偏偏从来没有放弃过，因为我心里想着路千夜，他在，我就不能枉死。
“清宵清宜来了，这一次只是家宴，不必行礼，更不必拘礼。”太妃比起从前，真的殷勤了许多，“只是太后也在，辛苦两个小丫头了。”
听得此话，我明白了姑姑如今态度骤变的原因：太后之位只有一人，而李珣的养母，从前的皇后，她是太后。
“瞧你说的，只有你这做姑姑的才知道心疼人是吧？”太后开口，免了我二人行礼，“往日的事，我也是身不由己，我欠丞相夫人，更欠老夫人，不必多礼了。”
就说人世沧桑只要还在变化，你永远不知道你的敌友，到底会不会一直是敌或者是友。
我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我会和姑姑变成朋友，就因为她太后之路上，还有一位大家出身的皇后。
“姐姐好生会讨儿孙福，我的亲侄女，听得这些话，肯定是心情大悦，也忘了从前的事了。”姑姑一说，我觉得事情不简单，他们明争暗斗，我和清宜变成了观众，“清宵，你觉得是不是？”
啊，我觉得……
“我觉得还是说说陛下春季准备选秀女的事。”我赶紧扭转话题，在这样扯下去，扯不清的，“陛下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春来我路府正好有个赏花会，可邀请长京城各府的女眷来，不知太后太妃，可愿赏脸？”
春天的赏花会，是路府大夫人嫁到路府，都要亲自操办的一个活动。这是路千夜爷爷家的老规矩，要的就是亲戚朋友的都认识新媳妇，到了路上倾娶了长公主，这就变成长京城的盛事了。
“玺儿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倒是没有问过，一问他他就跟我来气，说男儿要建功立业的，不谈儿女私情。”
姑姑很是惆怅，毕竟也不算小了，给他找个哪位重臣家需要太无趣，要会骑马舞剑的才好。
想起来听爹说过，从前姑姑就是个闹腾的，是爷爷和妾室生的唯一一个女儿，会骑马舞剑，看来姑姑是按着她自己的标准来的。
“自古皇帝的嫔妃，身居后宫绵延子嗣，要的应该是贤良淑德，你这骑马舞剑的，怕是要去武馆里才挑得到。”
太后闷着头笑，天下选妃，都当未来母仪天下的，怎么到太妃这里，要个女将军似的。
“会骑马舞剑的，那才是身体强壮好生养，你一个武官人家出来的女子，反而不如我这文官出来的懂？”姑姑顶回去，“我们家的姑娘，个个都好，从前我不喜欢，就是因为文弱。”
好在如今清宵清宜都嫁得不错，我这才放心。
敢情我和清宜曾经不受待见，到现在姑姑嘴里，是因为我们两个姑娘文弱。也不知老爹在天上，可否笑醒了。
“清宵清宜，我不是故意说你们的，我就是想给玺儿找体态健康的，你们明白吗？”姑姑赶紧找补，我们俩疯狂点头应和，“这就是了。”
当夜留宿那殿中，和清宜被人照顾得无微不至，说来讽刺，上一次这里虽也是金碧辉煌，但却犹如囚笼。
“姐姐，姑姑与太后如此水火不容，为什么新陛下不封自己的母亲做太后，偏偏还让许太后压着。”清宜问我，“许太后的母家，平日里也不怎么说好歹的，怎么陛下都不敢动。”
最怕的就是平时不说好歹，许太后的母家许府，是路上倾执政时在边疆打拼出来的官爵，他们家主要与南界深洲势力盘恨交错。
“蔺蔷一家镇守西部，因煌漠骚扰得多，因而存在感强。深洲与我姜洲表面平和多年，其实许家也就是蔺家差不多的存在。”
我想起来爹与我说的，这姜洲，多的是你不注意的强大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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