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妖道徐林
第二日，路千夜将离长京城，他醒来看着尚未醒来的苏清宵，她捏着自己衣裳的一角，于是只好脱了上衣，穿上另外的出门去。
“照顾好她。”
与清泠交代，带路千常一行人策马而去，终于到了云来客栈，又因大风雪停留。
“叶公子回来了，客栈里的人因风雪等不下去，已经散去了好几波，不曾想还能与你在此遇到。”
连遥城见路千夜带着路千常和琉璃，看了几眼，小声问道，“看另一位公子是个病弱的，可能在这云来客栈，住着扛风雪之寒冷？”
路千常笑了笑：“区区风雪，不出去便是了。”
“倒也是。”
看着店掌柜的亲自迎接路千夜上楼去，倒也没有多想，只当作是恰好他来，此处人不多，掌柜的闲来无事亲自迎，倒也正常。
“老东西眼里遇到经商的，果然就与对待我这样的大老粗不同。”连遥城坐下来，与两位师弟同饮杯中酒，“也不知还要困多久。”
路上常同自己大哥上了楼去，入室便问：“大哥一直看人识人，只交聪明绝顶的，连妻子都选了女中豪杰，这个大老粗……是怎么成为大哥……”
“你觉得他是个大老粗？”
路千夜本来欲离开，回自己房里睡下，让二弟与琉璃好生待着，偏偏被路千常叫住。
“这连遥城是苏南城鸿若山庄的大弟子，徐林的徒儿，你觉得，他是个大老粗？”路千夜索性坐着，“此番靖陵城，我打赌或再见李瑞，而徐林就是他的犬，我如何不多注意这连遥城。”
况且，他虽不聪明，像极了故人，那个因为路府而平生丢了性命的路遥。
“原来是这样，我只看着他长得壮硕，原来是久负盛名的鸿若山庄修士，是我狭隘了。”
路千常面色不好，于是赶路赶得急，若是再不休息，恐出大事。
“我出去再会一会那连遥城，琉璃姑娘好生照顾千常在这里不要出去，到了用膳的时辰，我怕掌柜的送些过来。”
交代完，路千夜潇洒出门，他在长京城因职在丞相，多少端着架子，反而在这里，才像是长京城众人传言的那位放荡不羁的路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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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陵城徐林，见过叶先生。”
路千夜出门来，被一绝美道士拦住，他轻挽长发、道袍洗得干净，站在面前比他路千夜还要高两分。
“为何拦我？”路千夜看着他，“李瑞的部下，千寻依赖的人，就是你。”
两人现在安静的楼道里，四下照着昏黄的灯，那红色楼阁的木门，阴沉而又浓烈，它使得徐林的皮肤白得像鬼。
“先生既然知道我，却不曾见过我，看来是徐林做得不好，没有早日出现在你的面前。”徐林虽是个道士，但人阴森森的，“先生见过了我的徒儿连遥城，觉得可满意？”
大概就是这阴森森的样子，孤独长大、却要经受靖陵城一城的人祸天灾的千寻，所以才更加迷信他。
路千夜从他身边走过，已经摸索到李瑞的气息，只是轻而平静问道：“李瑞是已经进了靖陵城，还是在这云来客栈？”
“大王爷不是应该在长京城的死牢里吗？”徐林绕过来缠着路千夜，伸手来甚至要撩拨他的头发，“丞相大人，我都叫先生了，非要这样大声提大王爷，最怕客栈里的人不知是大人物来了怎么的？”
只见路千夜收起了那股子风流浪荡的劲儿，捏住了徐林的手腕：“听闻姜洲权贵暗地里有好男风的，我有妻，就不用这样了。”
“永宁侯苏政明的女儿苏清宵，我徐林听说过，是个才女。有我苏南城淳于府的淳于二小姐一般，天生的商贾才华，还有大小姐的倾国美貌……难怪，收得住叶先生的心。”
徐林说着，路千夜已经走下楼去，当作没有遇到他似的。
路千夜何曾真的浪荡过，他自小跟着奶奶长公主李秋蝉长大，识人待人很少以真面目示人，才能保全自己，苟活于高门贵族。
“我一生只得苏清宵，知己做夫妻，不过是幸事。”路千夜回头望阁楼处，早已没有人影，“你一个看似不关风月、其实风尘的道士，懂什么。”
连遥城见路千夜下楼来，邀他喝酒，身旁的小师弟们，已经撑不住上楼小憩：“叶公子，云来客栈新购的酒，是长京城丞相府夫人苏清宵的铺子，喝到她的酒，也算是喝到了丞相的酒，你不来一口？”
原来是清宵名下的铺子，路千夜坐下来，自顾自倒酒，自己还真的从未喝过夫人铺子里的酒。
“听说这浊酒庄还是大王爷的铺子，只是不知道后来为什么成了丞相夫人的。”连遥城对着路千夜先生说，“听说这苏大小姐，曾经是大王爷的未婚妻，你说，难不成是大王爷慷慨给丞相的赔偿？”
殊不知连遥城面前的人，就是当事人，路千夜听了也并未翻脸，苏清宵和他的事，外面传来传去，这都是好听些的版本。
“大王爷慷慨？”路千夜看了看二楼楼阁，大声与连遥城说，“我也是长京城来的，知晓几分苏大小姐和丞相大人之间的往事，两人也算是世家之交，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真心实意、情投意合……先陛下乱点鸳鸯谱，因而苏大小姐被赐给大王爷。”
路千夜环顾楼上，想试探李瑞到底在不在。
“据我所知，苏大小姐聪慧无比，知晓大王爷亦是对这赐婚感到荒谬，因而喜欢上另一个女子，大小姐觉得脸上挂不住，要求拿铺子做损失赔偿，由苏家自请退了婚约。”
这一翻偏颇着苏清宵的说法，按照从前李瑞的高傲，他一定是按耐不住的。
“原来如此，不愧是女中豪杰的苏大小姐，原来与大王爷本就无爱，与丞相才是情投意合，自请退婚，当真是奇了。”
连遥城说着，敬了路千夜一杯，叶公子可还能讲讲长京城的故事，我们听着都是一知半解的！
“当然可以，你想听哪段，我都知道？”路千夜憋着坏，看二楼果然有了动静，徐林似乎按住了一个白衣服的男子在拐角，“不如，我再来讲讲大王爷现在在哪里，新皇登基，他现在，可不在死牢里。”
连遥城听了，笑着说：“叶公子喝醉了，大王爷可是杀当今丞相父亲老丞相的人，如何能逃脱？”
“两位公子，都上楼歇息吧，今日风雪大，小店想着收拾收拾一楼的地，早擦干了，明日再让二位继续聊。”
老掌柜出来遣路千夜二人上楼回房，路千夜看着方才徐林按着人的地方，邀请连遥城去自己的屋子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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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京城这几日终于太平下来，郭掌柜过来说，酒铺近来赚了不少钱，因风雪不小，南边的城，买了好多酒。
“冬日酒好卖，那就放开了卖，秋日采粮的时候，记得把明年酿酒的原料也多备些。”我看着进账不少，酒还算一样赚的，与掌柜说，“靖陵城那边的风雪是否太大，路千夜他们到了哪里？”
到了靖陵城外的云来客栈，那里人来人往，各路人马都有，还算安全。
“真安全就好了，偏偏困在人多的地方，那才是不安全。”我轻轻呢喃着，谴退了掌柜，自己坐下来，“但愿那李瑞不要在那里截赌他。”
这一次，路千夜没有带多少高手去，一来担心我，把好的都留下了，二来送千常任职，是众人皆知，带太多防卫，是不信任新皇的天下。
“清宵多虑了，李瑞在哪里杀千夜，都不会在云来客栈。”奶奶与我说，“云来客栈的掌柜，是个左右逢缘的，他扮演着所有人的亲信，却又从来不站队任何人，这是客栈在那里开下去的原因。”
奶奶进院子里，和我坐下来：“老掌柜的是田将军的人，这一生学的就是不闻不问，听谁都是信之而不为。”
原来是田老爷子的人，开了云来客栈，在那个峡口，能开一座客栈，四面八方三城的人必经此处，竟然是老臣撑腰。
“最是安全反而是千夜已经平安到了云来客栈。”奶奶笑着说，“田将军已经走了，替我路府担了弑君的骂名，我百年之后，终是要去地府请他喝一杯酒的。”
风雪沧桑，我想起了奶奶一生的故事，那样的人生，若不是一位长公主，恐怕落不得这样的跌宕起伏。
“奶奶，我们这样的权谋，到底是对，还是错呢？”我听着这些让我时常怀疑人生的往事，“从前我与千夜说，斗李瑞李珣，是因为保护家人，是想活着……如今呢，新皇登基，我们还要如此勾心斗角？”
“孩子，人的一生，有时候走上了权力的斗争之路，就是不能回头的。”奶奶语重心长，“管它对还是错，你只要记得，保护家人、甚至做到保护天下的穷苦人，那就是值得的。”
万一有一天，保护家人和保护天下对立了呢？
奶奶起身指着一树梅花：“那就是花开花落，路府也该到了亡的时候，那就让子子孙孙选一青山，要么隐居世外，要么死得气节。”。
或许，我苏清宵看不到那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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