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漠王入长京（一）

　　后面的一个月，边关的战事正式打响，每日长京城都传回来八百里快件军情。漠王被大军驻守边境，打得落花流水，还被千余的小分队烧了大半补给，终于带着自己的公主妹妹，亲自入姜洲到长京城投降。

　　“千余他们为何还未回来？”

　　清宜在冬至那天，终于听到了战胜的好消息。

　　雪下了一场，我们在府里困了一月，孙姨娘生下了一个男孩，名字正是我和路千夜取好的，叫路千朝。

　　“漠王带着自己的妹妹入京来，咱们姜洲的大军自然是离不得的。”我对清宜说着，忽然想着，在漠王入京来的事情里，是不是可以想办法救路千夜和奶奶出来，那毕竟是当朝丞相和老祖宗长公主，“清宜，我突然想到，漠王入京来，路千夜一定是要露面的，我还想再混进宫里去一次。”

　　“别了吧姐姐！”清宜将自己喜欢的绿豆糕送到了我的面前，我看了有些反感，曾经听清泠说了，钟翎儿拿这个整过我，虽然我已经不对路都过敏，“现在姐姐的肚子也大了，和我一样，且不说一切顺利不会出事，可这肚子完全遮不住的。”

　　是啊，肚子越来越大了，我哪有办法隐藏。

　　“打龙鞭！”我忽然想到这一个月，我并未去皇城告诉李珣我换还是不换，倘若是借着这个由头，我岂不是直接光明正大进去就是了，“清宜，我去找一趟路千常，绿豆糕你自个儿吃吧。”

　　入了二房院子，路千常看到我去，以为我又有重大消息告诉他：“大嫂，你来此，每次都是告诉我坏消息的，这一次又是什么事！”

　　紫荼跟着他在一旁焦急万分，这两人就等着我说话。我愣了愣，这才注意到好像从前一直是这样，尴尬苦笑：“不是，我只是想问问，你们可见过打龙鞭长什么样子？宫里的……陛下，可又见过这东西？”

　　“虽不知大嫂怎么提起了这个，我是没有见过的，陛下跟着皇后长大，恐怕知道那东西什么样。”路千常一说，我忽然泄气了，“大嫂这又是有什么怪招要救大哥？”

　　啊，为什么要说“又”。

　　“大嫂一月前去宫里找陛下我听说了，想着你就是去求陛下放了大哥的对不对？”路千常说，他在宫里的眼线果然不可小觑，虽然没有听到具体内容，倒也知了个大概，“李珣如今明了要对付路家，求他没用的。”

　　求？我可没有求他。

　　“当时我愿意出千两白银捐为军费，以此交换路千夜和奶奶出来，最后他告诉我，他不要钱，只要一个东西，就是打龙鞭。”

　　路千常听了我的话，摇了摇头，国库空虚，李珣还在想着巩固地位，丝毫不管前方的战士和姜洲百姓，打龙鞭打他才是对的。

　　话虽这样说，我早就有疑问了：“李珣不把人命当命，眼界狭窄，你我都觉得打龙鞭打了他就是了，可为什么奶奶进宫两次都不动手呢！”

　　打龙鞭，究竟怎么用。

　　————

　　漠王到了长京城是在七日后，来得静悄悄，若不是车马经过了我路府门前，侍卫看到了马车里一身血红轻纱的异域公主，我也不会知道。

　　“清宜千常，差人去找柴屏郡主，若是宫里有消息说我也出不来了，就请郡主救我们，她会愿意的。”我做好了最后的打算，柴屏郡主把路千夜当亲儿子，她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死去，她也定然不会属于林府而袖手旁观，“赌一把。”

　　苏政明，老爹，你看上的女子，我信你一次。从前郡主带着路千夜来苏府救过我，现在我又请她再救路千夜，熬过去之后，我一定想办法把她从林府接出来，我养着。

　　茯苓看着手里的一个木匣子，好奇问我：“小姐，你把寻乐驾车的马鞭子放在这里面，带到宫里去做什么？”

　　“赌一把，我只是要个借口进宫去，然后等柴屏郡主来。当着漠王和煌漠公主的面，李珣应该不会表露长京城的内斗，会放了我们的。”我抚摸着手臂上那颗夜明珠，甚是紧张，我没想到，我也会有孤注一掷的时候，“钱，居然没有什么用了。”

　　若不是这一次，平日与苏府路府交好的，都从军去了，千余也不在，我和路千夜怎么会这样狼狈！千寻必须私下屯兵起来，日后的路府才能不再这样被人摆一道。

　　“叶问霄又见面了。”

　　到宫墙内，叶问霄亲自送我和茯苓往宣政殿去。殿上正设了宴席，在接待漠王和煌漠公主，好一片热闹景象。叶问霄去小声与李珣通报，他坐在正中间，老远看到了我带着盒子来。

　　“宣。”

　　李珣点头，忽然靠着椅子，像是看热闹对路千夜说：“爱卿，你夫人来了，或许是有个惊喜给你。”漠王看这场景，不明白什么情况，只好与自己妹妹对视一眼，看着我上殿去。

　　时隔近两个月，我终于再见路千夜，我太想念他了。看着他坐在漠王对面，我们两人就像久别重逢，身外已无他人。

　　“苏大小姐，你的盒子里装的什么？”李珣故意笑盈盈指了指茯苓手里抱着的盒子，我还要再熬一熬，熬到郡主进来，“也罢，来都来了，入席便是，今日是迎漠王和公主的宴席。”

　　我送了口气，这一次毫无准备，一腔无脑操作全靠运气，终于也当了一回玛丽苏，把命运寄托给赌。我发誓，我是真的受不住这样忐忑刺激的方式，看来想当个玛丽苏，靠命不行，还要有一颗强大的心。

　　下一次，我还是万事周全再来。

　　“你怎么来了？”做到路千夜身边，我发现我还没有练成玛丽苏，路千夜的杰克苏之光又开始闪闪发光——煌漠公主，一直盯着我们这边看，“清宵你在听我说话吗？”

　　我终于醒过来，看着那公主，她还在往我们这里盯，又自信又骄傲的样子。

　　“我来救你的，等着郡主来吧！”我靠近了路千夜，在案桌下，他紧紧握住了我的手，“这是我唯一一次做事没有经过脑子，我见漠王的车马从府门口过了，就匆匆而来，我有可能也回不去了……若是郡主不来的话。”

　　真有你的，不愧是我的夫人，路千夜笑了。他竟然一秒懂得了我瞬间敲定的救人方案，真不愧是我苏清宵的夫君！

　　我非要郡主来救人，是因为郡主的爹，路千夜的外公，就是从前将煌漠杀出了距我姜洲边境线千里远的柴屏王。老漠王兵败后，被自己的部下篡位杀掉，还是柴屏王救了他的子孙。当时郡主还未出嫁林府，在沙漠里亲自将最小的孩子从死人堆里抱出来。

　　当年不仅没有将时任漠王赶尽杀绝，还送了煌漠一个人情。这份恩情，如今的漠王和公主一定记得，因为他们就是那老漠王的孙子孙女，那对郡主抱过的小孩。

　　“我爹那么喜欢郡主，这点事我都听烂了。”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还好是我苏清宵聪明，最快反应过来这件事，“郡主她要是不来，我就赌输了。”

　　路千夜与我听着漠王和李珣在宴席上假装客气，紧紧捏着我的手，竟然温暖出了汗。

　　最后，郡主来了，李珣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漠王和公主见到她就像看到了太阳一样。

　　“陛下，请将我侄子千夜、路老太太放出宫去。”柴屏郡主跪下来，我忽然有些羞愧，我终究是没有跟她商量，做了一件赶鸭子上架的事，“听闻陛下邀请千夜和老太太商议战事，如今漠王都入京来谈和，自然千夜也该回府陪着清宵了。”

　　李珣气得不得了，他看着我，明白了是我撺掇郡主来的：“苏清宵，你不是来送……郡主，您不在林府享清福，来这里参与这件事做什么！我知道您是长辈，但是这是朕的朝政，郡主岂能干涉！”

　　“姜洲皇帝，郡主和她父亲柴屏王是我和妹妹的救命恩人。她这件事，我不明白是什么，但希望你答应，让我还了人情。”漠王是个大胡子小眼睛的壮汉，“我煌漠军队败给姜洲，也只是因你们一位叫路千余的少年，出奇招烧了我的粮草，这才输了。若这一次郡主有个什么，我煌漠不会认输、定然屡次再犯的。”

　　惊飒我也，原来长京城里，像郡主这样文文弱弱的人，真的也是一方强大的势力。我赌对了，想必此事过了，也一定要郑重道歉去。

　　路千夜带着我和郡主退下宴去，只听得背后，李珣与漠王继续商量：“我同意煌漠的人到边关数城来换粮食等，但必须按城里的规则办事，再烧杀虐抢，我姜洲必然再像柴屏王一样，将强盗赶到千里之外……”

　　这可能是李珣在与我路府明争暗斗后，说的第一句人话。

　　“国库空虚都没钱了，光说有什么用。”我嘀咕着，被郡主和路千夜听到了，茯苓跟在身后，生怕谁听了去，“茯苓，咱们赌赢了，接奶奶回家了。”

　　茯苓高兴坏了，因路遥的死，她惆怅了好久，总算是过去了些：“可是小姐，若是郡主没有来，现在恐怕你这东西就呈给陛下了吧？”

　　那是什么，路千夜问我。

　　见我木讷住，郡主牵着我和茯苓的手便从路千夜面前走开：“我自然是要来救的，这辈子我牵挂的，恐怕也就千夜和清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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