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头凤
东西丢了，往往很难找回来。
因为你不知道是何时遗落的，也不知道遗落在了哪里。等你发现之后，再回过头来想要寻找的时候，东西很可能已经都不在那里了。
现在，白落要萧默把丢了的东西找回来。
“我如果让你去把东西找回来，你去不去？”他这样问萧默。
萧默回答：“如果白捕头需要，我可以去。但我连丢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又该从何找起？”
“他没和你说？”白落道。
萧默摇了摇头。
白落则是露出怀疑的眼神，又问萧默道：“你也没问他？”
萧默还是摇头。
“既然如此，看来我得和你从头讲起了。”白落伸手将自己从椅子里撑起来，对萧默道，“跟我过来吧。”
……
萧默跟着白落，一直走到一扇紧锁的房门前。
白落掏出钥匙，将门锁打开之后，领着萧默走了进去。里面是一个仓库一样的地方，好多木制的货柜将房间占满，只留下一些一人宽的过道。萧默看了过去，柜子上大多都是一些封存的木箱子，并不能直接看出来都放了些什么东西。
“里面那些，都是衣服布匹之类的。”白落指着房间的一角道，“平时就这样存着，哪天如果来了新人，就会发给他一套。大概每年年底的时候，上头就会拨一笔钱下来，让我们置办这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萧默不敢妄加评价，只得点头称是。
白落却道：“但你看见的这一柜子，都已经是前年买的了，估计你现在打开，里面都已经被蛀虫咬得千疮百孔了。”
“这……”萧默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
白落道：“本来每年就没几个新人会来，就算是别处调过来的，最多干个十天半个月，也就走了，能穿多少套衣服？”
萧默听了，感觉这话似乎没什么错，但又感觉也不是很对的样子。
“既然如此，白捕头为何不向上级禀明情况？”他问道。
白落忽然笑了笑，道：“禀明情况？禀明之后，还会继续发银子吗？别看这每年置办衣物这一项的银子不多，还有别的名目呢。在这个仓库里，你看见的所有东西，都是这么攒下来的。这些东西加起来，可不是个小数目。”
萧默怔住了。
他之前听说白落油盐不进，而且死板得很，却没想到竟然能做出吃空饷这种事情来。
“白捕头……为什么要告诉我？”萧默问道，“你就不怕我往上揭发吗？”
白落道：“那你觉得呢？我怕不怕？”
萧默叹道：“应该是不怕的。”
“因为上面那些人，大多也都是这么做的。”白落道，“手底下养活的人越多，你就越得多想点办法。跟着你没有银子赚，谁还会认真做事？”
萧默道：“我本以为白捕头声名在外，是正直之人。看来是我涉世太浅了。”
白落却不以为然，道：”我虽然并不自诩清高，但自从坐上这个位子起，我没有收过一枚铜钱的贿赂。”
“是啊，根本不用私相授受，光是骗朝廷的钱就够了。”萧默心中腹诽道。
白落看见萧默的表情，明白了萧默在想些什么，便笑着问萧默道：“你猜一下，这一仓库的东西，这些年给我省出来多少银子？”
萧默不敢猜测，只是随便接了个话。
“五十两。”白落伸开手掌，摆在萧默的面前。
“五十两黄金？”萧默虽然不惊讶，但还是下意识问了一句。
“银子！”白落道，“三年了，就只有五十两银子！”
“这……”萧默再一次说不出话来了。
五十两……萧默记得自己之前随便吃的一家酒楼，一顿饭就要一枚银钱，也就是重一两的银子。
白落在六扇门吃空饷三年，居然只攒出来这么一点？
“很意外吗？”白落道，“现在，你能明白，为什么六扇门总是人手不够了吗？”
萧默点了点头。
他当然明白。
那个英姿飒爽的女捕头，不也在那样一个逼仄简陋的小院里住着吗？
想到这里，萧默收回心神，开口道：“白捕头带我来此，应该不是为了诉苦吧？”
白落道：“我是想告诉你，别看六扇门听起来风光。到了哪里，钱都是最大的难题。我之前去京都复命，上头赏给我的这些东西，也都是从各个犯了案子的人身上搜出来的，随手送给我了而已。不然的话，也不至于杂到这个份儿上。”
萧默点头表示理解。
“但问题就是，这批货确实有问题。”白落双眼中亮起一道精光，正色道，“我把东西带回辰都之后，交给了南区那个杂货店的老板帮忙周转，想要换成银钱给手下分一分。我本来以为不过就是些布匹、摆件、首饰之类的东西，变卖起来也不算麻烦。可没想到，这里面竟然有一样东西，价值千金！”
萧默听得入神，眨了眨眼，不敢插话，脑中却开始胡乱地猜测起来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贵重。
“是一根金钗。”白落解答了萧默的问题，“窃贼最喜欢这种东西，小巧玲珑，好藏，而且容易出手。如果是寻常的金钗，最多也不过就是十几两银子。可这一根，是宫里流出来的。”
“宫里？”萧默听完，甚至还花了一点时间去想一下是哪两个字。
这个词离他太遥远了。
江左距离朝廷，有一条龙江这样远。而朝廷距离皇宫，又隔着何止一条龙江？
“宫里流出来的，会出现在这里？”萧默十分不解。
“正常来说，是不会的。”白落道，“所以没人想得到。否则我又怎会把这些东西就这样扔给店家售卖？”
“可我还是不明白。”萧默道，“且不说有什么证据证明金钗来自宫里。就算确实如此，为什么在京都没被发现，最后却被一个杂货店的老板发现了？”
白落道：“不是他发现的。”
“不是？可看他的态度，显然是已经知晓此物异常贵重……而且，白捕头又是怎么知道的？”萧默顿了顿，发现有些事情依旧解释不通。
白落笑了笑道：“自然是他告诉我的。”
“你们之前已经通过气了？”萧默道，“那你还让我去一趟做什么？”
白落道：“不是通气，是他说，东西丢了。”
萧默不解。
“丢了就是丢了。”白落道，“这世上能把东西弄得像丢了一样的，就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钗头凤’，冯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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