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究竟
夜色降临的时候，萧默就坐在颜府的大门外，脸色很难看。
之前和颜廷的谈话牵扯颇多，最后萧默也只是暂时答应保护颜依柔直到她十七岁生日。这算是萧默的一个缓兵之计，至于之后是否要带着她到逍遥峰，是否把那一招【曲水】也一并带给清玄道人，到时候总会有答案的。
向颜依柔告知此事之后，后者意外的并没有表现出太强烈的抵触。萧默原以为像她这样的大小姐，结合之前她那古怪的脾气，应该不会接受颜廷的安排才是。
但颜依柔的反应确实要比萧默预想中的平淡许多，只是向萧默确认了一些事情，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后院里是颜府所有的女人，萧默自然不方便进去，所以就继续留在内堂里等颜廷回来。
至于为什么要等他，萧默其实也不是很清楚。或许只是觉得当下的时间里忽然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做的事情，那么不做什么，也是一种打发时间的办法。
就在这个距离九州评剑只有七天的时间点，萧默却感觉不到一丝紧张。或许是下山之后发生的事情都太过仓促，以至于他已经习惯了许多事情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发生。
所以他甚至忘记了，有些事情，是可以事先做一些准备的。
颜廷在日落前回到了府里，那时候萧默正坐在内堂，捧着随身带着的《一心经》读诵。之后的整个晚上，两个人都没有再见过面。萧默还是读完了经书，想要到院子里走走的时候，才从大门的侍卫那里知道颜廷已经回到府里了。
那侍卫虽然比萧默年长几岁，但面对萧默明显的套话行为并没有表现得倚老卖老，反而对萧默很崇拜。似乎在他心目中，像萧默这种可以不为吃穿发愁的人，才真正有资格行走江湖。而他这种有妻女要养，每月如果拿不到例钱就揭不开锅的人，是没资格谈这些的。
心中就算有江湖高远，睁眼处尽是寒酸。
所以从他的口中，萧默得知了许多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情。
比如颜廷的夫人死的早，颜依柔不到三岁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一直由颜廷抚养长大。
比如在颜府上做事例钱不多，但吃住都算不错，据说后院动不动还会做许多甜腻的糕点，只是大多都是做给颜依柔的，他们这些侍卫就无福消受了。
比如专门负责府上采买的老王其实是一个喜欢男人的断袖，也因此，他是整个府上唯一一个有资格进后院送东西的男人。
和侍卫一直聊到日落西山，萧默还是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直到侍卫提了一句颜依柔之前离家出逃的事情。
这句话如同一束夜空下的火花，立刻提醒了萧默。其实就在前一天夜里，在知客酒楼，曾经发生过一些惊险事情，而种种迹象表明，一切都针对着颜依柔。可没想到刚刚过去不到一天，自己竟然忘得干干净净了。
带着忐忑不安，萧默开始有意地和侍卫聊起这个话题。
颜依柔在七月初一就从家里逃走了。
颜府里的父女互相不对付，这是周围街坊邻居都知道的事情。即便他们知道这座府邸属于本城的知府，即便他们知道后院里就是那位年纪不大脾气不小的小姐，住在旁边这些人也还是经常讨论起他们父女的关系。
有人说颜廷当年有过一个女人，但生颜依柔的时候难产而死，所以颜廷就将丧妻之痛埋怨到颜依柔身上，一直不给她什么好脸色。
也有人说，颜依柔并不是颜廷的唯一的一个孩子，颜廷以前还有一个儿子，但是被人杀害了。颜依柔毕竟是女孩，颜廷因此不喜欢她，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总之不管怎样，没有人觉得父女之间变成互不说话的情况会是颜依柔的错。
一个小姑娘而已，才十六岁，能有什么大错呢？
萧默听到这里的时候，也才意识到，即便是回到了家里，颜廷和颜依柔也是住在前后院子，互相之间没什么照面的。
总之，颜依柔抓住了一次颜廷晚归的机会，在夜幕降临的时候翻墙离家。颜廷回到家里的时候，甚至还没有侍女发现这件事。
当天夜里，颜廷没有动怒，甚至没有斥责当日轮值的侍女。甚至到了第二天晚上，他还是什么都没有做，照常处理公务，就像没丢过女儿，甚至没生过女儿一样。
到了初五的那一天，颜廷似乎确定了颜依柔不会主动回来了，于是他立刻写了一封书信，差人送到了紫芽茶庄。
信里面写的是，侍卫倒也不会知道了，只是不出两天之后，茶庄的三少爷就到了辰都。
柳鸿渐和颜依柔算是两家定下的娃娃亲，称得上是光明正大的官商勾结。但颜廷本人似乎对这门亲事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态度，不推波助澜也不暗中阻挠，只是放任两个人相处。这次算是颜廷第一次表明态度，让柳鸿渐暗中照顾颜依柔一二。
于是颜依柔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独自”生活了半个月。
到一处饭馆，有人提前付过银钱给她订下饭食；到一处酒楼，会有专门留下的上房供她休息。颜依柔知道是自己父亲在捣鬼，但，她并没有提出抗议。
父女之间就以这种别扭的方式相处了半个月。
当然，这也有柳鸿渐参与其中。
萧默这才明白，为什么那日在酒楼里，柳鸿渐的出场那样显眼突兀，但颜依柔却是毫不惊讶，两个人甚至免去了打招呼的过程。
而他也算知道，自己或许真的错怪了柳鸿渐。他可能真的慌了手脚，才会盲目相信百草解毒丸的效果。毕竟颜依柔算是他未婚妻，他没理由要害她。
然后萧默忽然怔住，再也没有理会侍卫讲的故事，眼神也骤然变得锐利起来。
前天夜里，那个带刀的护卫，为什么没有回府里？他现在在哪？
这两个问题一旦出现，就萦绕在萧默的心头挥之不去，甚至侍卫撤岗回去休息之后，萧默也还是想不明白。
夜色降临的时候，萧默就坐在颜府的大门外，脸色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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