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默默看着她，眼中竟有了怜悯的意味，我知道她下不了手，我对她太过了解，她就像另一个自己。蓦然间，她抽回刀子惊叫划破自己的手臂。从臂弯到手腕，长长一道口子，血洒了一地。这一刀像是带走她所有力气，她扔下刀子跪坐在地。
医院里，医生缝合着深可见骨的伤口忍不住叹息：“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一个女孩子，要是留疤了多难看。”她目然的坐着，像是听不到声音，感觉不到痛。
接下来的日子，她总盯着裹成木乃伊的手出神，脸上闪着明灭不定的笑，像是一个、傻子。
一个月后拆线，光洁的手臂上附着蚯蚓般难看的伤痕。医生安慰，“没事的，过些时候就淡了。”她只是淡淡的笑，宛若初见之时的淡雅，完全不见这几年的疯狂！
身体的伤口会随时间而愈合，人心的痛苦呢？会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结成一道看不见的痂？
她，仿佛变了一个人，漠然的表情，无神的眼，一切的事物像是在她眼里，又像不在她眼里！
她几天几天的不说话，偶尔斜靠在我怀中，手指在我身上胡乱的写着字。她以为我不懂，其实我都知道，反反复复只有那三个字：我恨你。
恨吧！如果这可以让你高兴。
我以为她会就这么恨下去，可当她埋头在我胸前，紧紧搂着我一遍遍昵喃着“对不起”的时候，我开始心疼。究竟谁对不起谁。
对影闻声已可怜，玉池荷叶正田田。
她不再笑得夸张，若有似无的笑意比起从前更叫人觉得温暖。小猫般的乖巧听话像是邻家的孩子。我开始疑惑，前后巨大差距的变化，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
傍晚回家时，手上多了一包糖炒栗子，甜甜冒着热气。她爱吃，却懒得绕一大圈的路去买。今天她特意打电话来说想吃，反正顺路也就买了。
路上，正巧遇见女邻居带着孩子回家。小孩一看见栗子就走不动路，眼巴巴望着袋子开始流口水。想着下次再买给她，于是把整袋栗子给了小孩。
我顺手接过邻居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方便她剥栗子给孩子吃。说说笑笑回到家时却瞧见站在门口表情冰冷的秦蓉。尤其在她看到小孩手中栗子时，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像是暴雨前的天气，阴沉灰暗。面对她的脸色，我也没了好心情，不知不觉间冷漠爬上了脸。
“我的栗子呢？”
“送人了。”
“拿我的东西送人，你好大方呢！”
“那是我买的!“
也许是我长期的冷漠和无动于衷使她变得胆怯和自卑，让她连一些小事都无法承受。她对我吼：“你对外人都比对我好，我连一个不相干的人都不如吗？”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那个不相干的人。”半带玩笑半认真的话语像一个耳光狠狠扇在她脸上，让她无地自容。她像是听错一般睁大了眼，雾气在眼中集结。
长久以来，我都挑战着她的耐性，终于，这句话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彻底疯狂了。发疯一般推倒桌椅，乒乒乓乓，东西砸了一地。玻璃陶瓷制品在地上裂开了花。所有可以扔的，可以砸的被她破坏的一干二净。
当她无力的跌坐在一堆杂物中间时，房间像是遭受过一次洗劫。而我居然就一直冷眼看着，冷静得让我自己都惊奇。
见她疯够了，开始默默的收拾房间。突然间领口被她抓紧，“我们结婚好吗？”
“不可能！”简单的三个字魔咒似的出自自己的口。她的表情变得绝望，“你信不信我会把你的秘密告诉所有人，让你一辈子抬不起头！”凶狠的话语像是童话里毒死公主的坏心肠巫婆。
“随你高兴。”
她摔门而去。
坐在她坐过的地方，抱着膝盖等她，她的离去突然叫我害怕，仿佛要永远失去。
一直等到天黑仍不见她回来。她怕黑，常常在夜里胡思乱想把自己吓得半死，还会在半夜里梳头发盖住脸，然后被镜子中前后都只有头发的脑袋吓得惊叫。
现在她不怕了吗？
一天一天，她再没有回来。她摔地上的东西依旧安静躺在，渐渐散发出腐败的味道。而我也终于想起，那天是她的生日。
一个月后，林青送来结婚请谏，新娘那一栏赫然写着她的名字。我知道她是在报复，她想让我体会和她一样的苦。
婚礼上，她笑厣如花。月白婚纱勾勒完美曲线，那是她一直想要的。她挽着林青一桌桌的敬酒，脚下十几厘米的高根鞋华曳生辉。
她个子不高，高跟鞋是她的最爱。她脚小，穿后跟太高的鞋走路特别累，而每次出门我又不许她挽着我，因此和我在一起时，她都不穿高跟鞋。
记得她曾狠狠的说过，结婚那天一定要穿双十多厘米的高跟鞋，然后挽着新郎四处显摆。看着她小心翼翼走路的样子突然想起在家里她穿着大几号的拖鞋又蹦又跳把自己摔得吱牙裂嘴的模样。
她和林青来到我面前时，我仍陷在自己的回忆中傻笑。林青的手在我肩膀上拍着，“来，喝了这杯酒，过去的就过去了。”她笑得很美，甜得像是一罐蜜，挽着林青款款而去，宛如当初那不经俗世的莲。
她报复的目地达到了！是的，我是一个同性恋者。那个让她无比心痛，日夜流泪的情敌是林青。
当她知道这一点后，当年我追她的目的也就显而易见。她开始明白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心痛却说不出口。她就这样压抑着自己，变得自卑、善妒、多疑。她以为嫁给我爱的人就可以让我痛苦，却不料真正让我痛苦的人是她。
我爱上她了！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我折磨她就像她现在折磨我一般，只是为了让对方了解自己的痛，那种爱而不得的痛。
如今一切都结束了！转了一大圈，一切又回到原点。
婚后不久，她和林青去了外地，再无消息。而我也开始安静上班、下班，一天一天重复着昨日。
过去的真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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