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上班下班，吃饭睡觉，每一天像是昨日的复制。然那唯一的波澜，曾在生命中翻江倒海狂言非君不嫁的女子早已嫁作人妇多年。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认识秦蓉是在多年前的同学聚会上。昏暗的包厢，震天的轰响，我做为迟到者出现时先被灌下一大瓶啤酒才被放开。
摸索着挤到林青身边时，却发现一个女子正窝在他身边不客气的睡着。垂直的长发掩盖了半张脸，一袭白衣让我想起恶梦中的女鬼。林青一脸兴奋笑容，介绍道：“秦蓉，我朋友。”
林青满脸不寻常的笑意，傻子也能看出他的感情。我问他，“女朋友？”林青打着哈哈，“那也要她同意才行。”
1临近散场的时候，林青叫醒她，为她的不合群开脱道：“她最近太累了。”她抬头的那一刻我看清她的脸，没有时下小说中女主角倾城倾国祸国泱民的脸，却也十分漂亮，安静秀雅得像是瑶池中纤尘不染的莲。
追到她比想像中容易。或许并不能算是我追她，因为是她爱上了我。她单纯的像是一张白纸，对我而言更像一个不经挫折的傻瓜，三言两语、屡试不爽的小手段，她便轻易上勾。
再见林青，他眼里有了怨怒。局外人般的安慰他：“能被抢走的爱人就算不得爱人！”林青笑得勉强，“什么爱人呢，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也许林青做梦也不会想到有这么一天！一个是他的兄弟，一个是他爱的人，他谁都不能恨。
家里多出一个人，让我莫名的不习惯。看她光脚在屋里蹦哒，心里多出许多烦躁。让我没料到的是她查颜观色的本事那么强，收敛了所有的活泼，小心翼翼陪在我身边。
秦蓉开着一个小花店，据她说，她喜欢花，尤其钟爱荷花，因为出水芙蓉说的就是她。被她拉到店里的时候，天空开始打电闪电。
秦蓉把我拉到花束前开始介绍，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像孩子炫耀自己的珍爱那般自豪。不经意看到我的淡漠时，秦蓉指着花束的食指开始僵硬，像是被一盆冷水当空淋下，浇灭了眼中所有热情。
她问：“你不喜欢花？”
“不喜欢。”
干净利落的话语让她脸色唰的变得难看。一声惊雷轰的炸响，铺天盖地的暴雨袭卷整个城市，门外很快弥漫一片水气。
秦蓉倚在门边，听着雨声漱漱。像是被雨雾迷蒙，她明亮的眼中升腾起一片雾气，“你也不喜欢我是吧！”
我望着她的背影，无言以对。她不傻，是我太自以为是，以为她看不出我的冷漠。等不到回答，她自顾自说下去，“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又要来招惹我呢？为了好玩？为了证明你那无所不能的魅力？那我在你眼里又算什么呢？”雨声洗净杂质，她的声音越发的清晰。
雨停，离开花店时，她的声音幽幽传来，“我们，算了吧！”
QQ上，她的头像消失不见；电话也已欠费停机。突然没了她的消息，世界都静下来。林青来找过我，拳头狠狠砸下，却还是落到别处。突然很难过，他还是没放下她。
找来纱布为他包扎被玻璃划伤的手，林青满脸的忿恨，“你抢走她又不对她好，你TMD的想干嘛！证明你比老子有魅力？”我无言以对。
被林青拖到市中心的一个酒吧，见到相隔一月的秦蓉。裸露的肩背上文着一朵妖艳的龙爪形花朵，鲜红艳丽，像嗜血的魔。
曼珠沙华！
我听她说过，开在黄泉彼岸的花朵，花语，悲伤的回忆。
她斜靠着一个寸头青年肩膀，大杯大杯的啤酒下肚，偶尔回头，对着青年坏坏的笑。长长的发染成酒红色，高高挽起，像是骄傲的孔雀。林青拉着我冲到一群人面前时，秦蓉正对着我们痴痴的笑，酒杯高举，蓦然倾覆，淋了自己一身。
死死的将林青拉住，拖出酒吧时，只见他两眼红肿，如同发怒的豹子，“她是你的女人，我TM瞎操什么心！”
说话间一拳狠狠揍来，带着呼呼风声。我趴在地上，胡乱抹两把脸上的血迹，他下手真狠。
林青再没来找过我，偶尔路上相遇也只是客套的点头问好，兄弟情再不复。而秦蓉却消失了，花店也换了主人。
我没想到，消失三年的她会再次出现在我眼前。看着长发及腰一脸纯真笑意的她，我想起当年初见时心中那朵莲。
“我来拿我留在这里的东西，还有吗？”
秦蓉笑意盈盈，完全看不到过去的影子。她留在这里的不过几件衣服，整齐的叠好封在袋子里。很快的收拾好留下的东西，一转眼，人已消失在门外，像是从未出现。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她的电话打来了。话语间满是惊慌失措，夹带的口齿不清的醉意，“沧海路，七天宾馆这边，你快来！”
思虑片刻，我赶到她说的地方，灯红酒绿，亮得耀眼，却不见她的踪影。正打算打电话问问，却见她从一片阴影中跌跌撞撞走出，紧紧搂住我的脖子，一股酒味扑鼻而来。话未出口，先闻哭声，只见她哭得梨花带拳脚还不停往我身上侍侯，“你个混蛋，我在这个城市就认识你一个人，你都不管我！”
过往行人纷纷侧目，她却不管，自顾自将眼泪尽数抹在我衣服上。
好不容易将她带回家，还未来得及问她发生什么，她早已眼带泪花，嘴角含笑，睡得香甜。
就这样她又在家里住下。我和她都心照不宣的不去提当初和她在一起的那个男人。一切仿佛回到过去，但又和过去不一样。
她依旧喜欢光脚在屋里蹦哒，只是在面对我的不满时不再害怕，反到没心没肺笑得欢畅。她变了很多，不再像从前那般安静，多了很多笑。
我知道，这些笑与心情无关，仅仅只是一种表情。某天，她突然拉住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
对于她的问题，我大都不感兴趣，习惯性的说道：“为什么。”
“我说我想你了你信吗？”秦蓉斜着脑袋，像是等待答案的好学生。淡淡的一句“你说呢？”虽是反问，但我知道她会明白。
果然，她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痛苦一闪而过，随即大笑，比起平日更甚，“你好聪明哦，这都能猜到。”
秦蓉第一次提起了那个他，也就是酒吧那个青年。她随他去了外地，因为那里有他更想要的东西。整日的赌博，赢了便花天酒地；输了便半夜出门抢劫。这样的日子持续两年倒也无，不料半年前在一次抢劫中竟失手将人砍死。因事情闹大，抢来的东西也不敢脱手，而追债的人却步步紧逼，眼看山穷水尽，他想到让她卖。淫度日。她对他本就无多感情，苟且度日更是不屑为之，于是假装同意却暗中报警。
听完秦蓉的故事，也为她遇人不淑而感慨，更明白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然开口说的话让自己都忍不住心惊，“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她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愤怒，却又在突然之间笑得无比畅快，笑够了，斜斜靠在我肩上，“你真能开玩笑呢！”我不知道再多刺激一句，她会不会甩手给我一个耳光。
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
秦蓉说过，她喜欢李商隐，因为他和她一样喜欢荷。大多数人喜欢李商隐是因为他那些意寓朦笼的《无题》，而她是因为那些带荷的句子。
我不喜欢李商隐，无论是他的无题还是他的荷。印象中，好像凡是她喜欢的我都作对似的讨厌。
在她面前，依旧冷淡，似乎有她的地方就没有我的热情。大段大段的沉默，压得我难受。
她继续着她一尘不变没心没肺的笑，可是她时常红肿的眼却骗不了人。林青开始来我家，大多数时候是在发呆，默默的坐半个多小时后一言不发的走开。所有人都不快乐，却还要尽力维持欢乐的表象，很累。
不久，林青打来电话，很老套的朋友聚会。KTV包厢中，他一曲《我难过》后开始闷头喝酒。陪着他，一杯一杯喝酒，都醉了。
“我难过的是忘了你忘了爱尽全力忘记我们真心相爱，我以为是成全，你却说你更不愉快。”呵呵，林青的心声！开始反省，我是不是真的太自私？
回到家已经醉得一塌糊涂。秦蓉魔术般的搬出一箱酒，“我们接着喝。”我没料到她酒量那么好，更没料到她会利用酒后吐真言这一招。醉后，大脑比平常还要清醒，却懒得去思考，懒得去隐瞒。于是，她轻易知道我的秘密。
第二天清醒后，她还在熟睡。只是眼皮高高肿起，透明白亮像是一只蚕。泪痕仍在，怕是哭了一夜。中午时分，秦蓉醒来时，眼睛肿成核桃根本无法睁开，只能眯成一条缝。
她紧闭双唇，难得没有再笑。递上冷毛巾敷眼，却始终不见消肿。淡淡开口道：“要不去买些药？”她侧过脸却不回答。
我知道她想用自己的痛折磨我。可是她也知道她的痛刺激不了我。于是，眼泪便不知不觉又掉下来。眼泪总是要掉给喜欢自己的人看的，像我这种不相干的人看了，只会无动于衷。
“你想怎样？”许久，受不了这压抑气氛我开口寻问。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还有从未有过的冷漠，“我能怎样？明知道你喜欢别人却还是放不下你；明知你是利用我却还是贱到不能恨你。”
她的话让我无法辨驳，却也无法改变我的心。大段大段的沉默，连空气都变得沉重。
仿佛无视我的存在一般，她哭累了便沉沉睡去，醒来后依然无法控制的掉眼泪。如此反复，一天便过去了。也许我真的太过铁石心肠，冷漠的看着一切，给不了半点安慰。可是，对于不爱的人，似乎连丝毫的关心都是多余。
我没想到，她还是留下了，脸上无所顾忌的笑刺得我不安，仿佛那日差点哭得瞎掉的人不是她。我还是找到了那天留下的痕迹，她的QQ签名变做了：对于不爱我们的人就不能付出，一旦付出便罪孽深重。
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只是她夜里哭泣的次数有增无减。每夜清泪无声滑落，淋湿枕头一片。她的笑开始让我心疼，错在我，却让她承受了一切。
林青再来的时候，她开始回避。看着林青的沉默，我开始难过，原本一个人的苦，如今却成为三个人的痛。看着避开的她，林青笑得苦涩，“我是不是很不要脸呢？明知他是你的女朋友却还一次又一次来打扰。可是我管不住自己！对不起。”
呵，他们都抢着承担所有的错，罪魁祸首的我却心安理得，什么道理？
痛，累积到一定程度小小一个矛盾就会使其爆发，像她！
街上，遇见久不见面的朋友，对方目光落在她身上，热情的问道：“你女朋友？”
“不！”
我慌忙否认，回头却见她的冷笑。
她热忱的上前挽住我的胳膊斜眼望向对方，笑得越发灿烂：“我在做生意呢！帅哥一看就是有钱的主，要不留个号码以后多联系？”她的媚眼如丝吓得对方逃得慌不择路。
我粗鲁的将她拉回家，心中莫名的怒火上涌：“你什么意思？”
她脸上笑意不复存在，答非所问，“我们结婚好吗？”
“不！”我条件反射般回答得干净利落。
她缩紧身子，仿佛受冻般身体轻颤，她声音轻飘带着企求的味道，“你也知道你们是不可能的，而我不介意你心中想着谁。”
“我介意。”我的回答或许伤了她自尊，只见她直视我的眼，带着威胁般吼道：“你不答应我就把你的事说出去，我看你还有什么脸面面对他！”
我知道她不会说出去，连半点害怕的神色都懒得表露，依旧无所谓的样子。我的表情彻底激怒了她！
“你不喜欢我又留下我做什么。”
“是你自己要留下的。”
下意识的，话脱口而出，却忘了短短八个字份量有多重。可是我似乎很喜欢看到她痛苦的样子。果然，她的泪汹涌而出，疯狂的抓起桌上的水果刀横在我脖子间，“我杀了你，好不好？我们都死了，就可以永远的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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