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二次相救兄妹相依

　　皇后走后，南宫隳吩咐了太医为妘菀歆和妘潇医治，并遣人送了大量的补品来。是因为南宫隳，冷宫的生活才变得没那么难熬。


　　受过刑后，妘潇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伤口难以愈合，喝多少药都不管用。那段时间妘菀歆真是恨极了皇后，可是，妘潇却总是叹着气告诉她，小小年纪不要背上那么重的负担。


　　不要仇恨就等于不要报仇，她不懂，为什么能提刀杀死十多名宫人的母亲，会说出这种软弱的话。


　　但妘菀歆不知道，妘潇已经油尽灯枯，无法再护着她。所以希望妘菀歆性子柔和些，避免她日后吃亏。


　　有天夜里，妘菀歆偷溜出冷宫，在周围瞎晃荡。对面不远处就是永巷，赶巧碰见南宫隳一个人在那里。


　　“南宫隳？”


　　他愣了一下，没有想到大半夜了还会有人来这里。随即哭笑不得：“论年龄，你该称我一声皇兄。”


　　妘菀歆皱眉：“不要，你姓南宫，若我称了你为皇兄，那等于我也是姓南宫。”


　　南宫隳好奇道：“同为父皇子女，你不姓南宫，那你姓什么？”


　　妘菀歆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眼睛望着他，一脸坚定道：“我姓‘妘’，我随我娘姓。”


　　怕南宫隳没有听清楚，她重复：“我姓‘妘’，我随我娘姓。你以后再见到我，可不准喊错我的名字。”


　　南宫隳笑了笑，然后抚摸了一下她的头。是兄长对妹妹宠爱的感觉，妘菀歆觉得很舒服，仰起脸对着他回应了一个笑。


　　他道：“这些话，是不可以对其他人说的，知道吗？”末了，他加上了她的名字，“妘菀歆。”


　　她点头，她知道。


　　然后他捏了捏她的小脸，递给她几块花生酥，道：“以后要经常这样笑，才会招人喜欢。”


　　妘菀歆又点头，接下他的花生酥。虽然她那次伤了胃，到现在都只能吃流食。但是可以带回去给母亲和昳姐姐吃。


　　“你讨厌我母后吗？”


　　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妘菀歆脸上的笑意收得干干净净。


　　“不是讨厌，是恨。”皇后是她除了南宫侈以外，最恨的人。


　　南宫隳倒是不意外听到这样的答复，他叹了口气，指着永巷的里屋：“明日，我的母后会在住进那里。”


　　妘菀歆一惊，盯着南宫隳。他一脸严肃，没有半分开玩笑的迹象。


　　“你唬我。”


　　南宫隳苦笑，只是看着永巷深处，没有完成工作的人还借着微弱的光继续劳作，已经月上正空了，他们还不敢去睡觉。


　　她才开始后知后觉，他是皇后独子，南宫侈子嗣稀薄，南宫隳是几位皇子中天资最佳者。高贵的出身、过人的天赋、帝王的重视，这样的他为何要半夜独自前来永巷？永巷可是关押罪奴的地方。


　　南宫隳语气苦涩：“把罪证交给父皇的人是我。我忤逆过她那么多次，这次，她肯定不会原谅我了。”


　　妘菀歆不懂个中缘由，惊愕之余想安慰他，却又想起自己方才提及皇后露出的恶意，怕他觉得是她幸灾乐祸，所以久久没有说话。


　　翌日宫内传遍了皇后的种种恶行，嫉妒成性、谋害妃嫔、残害子嗣、祸乱后宫……


　　这些妘菀歆都不意外，她最意外的是：买通宫人，意欲杀害冷宫妘氏，未果。


　　她想到早上被人带走的送饭宫女，袖间有一点若隐若现的寒光，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下午得空了，妘菀歆又偷溜出来。她在永巷看到了面容憔悴的皇后，身边空无一人，再不复往日荣光。她不知为何，竟然是一点也不恨了。


　　她猜南宫隳一定很难过，所以到处找他。皇宫很大，她不熟，问了好多宫人，跑了好远，才在一处偏僻的宫道上看见他。


　　天气很凉，他只穿着一身单衣，赤脚踩在石子路上。脖子上了枷锁，手上，脚上是重重的铁链。有侍卫看着他，一点也没有顾忌到他的身份，只要他稍微走慢了，便会用力去拽他身上的铁链。


　　一条石子路长到看不到尽头，走到后来，他的脚掌变得鲜血淋漓，走路便更加坚难。后方的侍卫突然踹了他一脚，他没有防备摔倒在地上。背上是星星点点的血迹，不是侍卫脚上的，是他背后有伤未愈。


　　妘菀歆想到那个抛向她的小火炉，想到他毫不犹豫挡在她们母女面前的样子，眼睛开始发酸。


　　挣扎了几次都未能爬起来，前面的侍卫不耐烦，竟然拽着他手上的铁链，拖着他往前走。


　　腹部以及腿部皆在地上剧烈摩擦，本来他衣物就薄，衣服很快破开便是皮肉与尖锐的石子直接接触。


　　“唔……”南宫隳痛呼。


　　终究还只是个孩子，如何承受得住这样暴力的对待？


　　妘菀歆不管不顾沖上去，抓住侍卫拿铁链的手：“放开他！”


　　后面的侍卫挥过来就是一棒，砸得妘菀歆眼冒金星，疼得整张脸都变得扭曲。但她也没有松手，话语流利：“他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即使落了难也依旧是龙子。情义不在，血脉犹存，与皇上骨血相连。因皇后的事被迁怒了又如何？罪不及幼子，他日气消，依旧是你们的主子。你们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般作践他！”


　　那两个侍卫被妘菀歆说得一愣一愣的，还是存了几分顾忌。虽然没给好脸色，但也没有再苛刻。妘菀歆忍着背上钻心的痛，把南宫隳扶起来，陪着他一起走完这一路。


　　到尽头后，侍卫们把枷锁给解开，取下铁链，没再管他二人，兀自离去。


　　南宫隳直接瘫在地上，疼得直哼哼。妘菀歆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想去找人，但是又找不到路。


　　“呆会儿会有人过来接我，不必担心。刚才，倒是多谢有你。”南宫隳许是觉得在自家妹妹面前哼哼不好意思，所以便忍住了。


　　妘菀歆想了想，罪不及幼子，当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说出这句话来。她的母亲有何罪，她又有何罪？南宫隳受完刑后尚有人来接，而她和母亲，怕是死了烂在冷宫里头，都没有人会管。


　　妘菀歆闷声道：“该道谢的人是我，是你又救了我们。”


　　南宫隳愣了半响，语气苦涩：“不是为了救你们。我只是，无法接受错得越来越离谱的她。”


　　妘菀歆看着他，皇后的其它罪名都是陈年旧事了。那么久远而又隐秘的事，他怎么可能知道？只有谋害她母亲这一条，才是最近的事。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只给了南宫侈这一条罪证。但是不知为何，查出这么多事情来。


　　昨日，他一个人来到永巷的时候。他的母后正在接受被人盘查，谋害冷宫妃子算不得什么大罪，可是查出的这些不为人知的事，条条都是杀头的重罪。


　　妘菀歆轻声道：“听说皇上并没有罚你，是你自己请的刑罚，还与皇上起了争执？”


　　南宫隳闭上眼睛：“母之过，难救赎，难挽救，难弥补。当罚，身为人子，自当同受。”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你不必觉得愧疚，这是我母后的过错，她杀人害命，活该如此。我……我害了她，我也活该如此。”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更多的，是对自己母后的失望，简直是失望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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