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梦忆儿时厄运

　　院子外墙漆着红色，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已经开始有剥落的迹象。墙根常年潮湿，长着许多绿色的青苔，大片大片的堆积在一起，看起来让人作呕。里面的建筑也是很陈旧，木柱下有很多虫蛀过留下的粉末。


　　这就是荀国的冷宫，荀皇南宫侈纳妃不多，废妃更少。冷宫之内只有一位妃嫔，姓妘名潇。


　　但这日的冷宫格外热闹，二十多个人站在屋内，屋子显得小的可怜。


　　皇后作为一宫主位，平日里的吃食住行都是最好的。冷宫的条件实在太差，她从进门后，便一直皱着眉头，以帕掩鼻。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沾了半点污秽。


　　小小的妘菀歆被宫人用力的钳制着，脸上全是泪水。刚才哭喊得太用力，现在声音已然变得沙哑。


　　她像匹小狼一样恶狠狠地瞪着皇后，好像只要宫人稍微松手，她便要挣开束缚，张牙舞爪扑过来撕咬皇后的身躯。


　　“等到有一天你从枝头落到泥土里了，我一定不会嘲笑你，因为你所器重的、倚重的、亲近的、依靠的，通通都会狠狠地踩你一脚。你若问我为什么，我可以告诉你，因为你所作下的恶事，活该让你变成一摊烂泥！”妘菀歆的声音刺耳难听，小巧可爱的嘴唇一张一合，说着尽是恶毒阴暗的话语。


　　皇后也不恼，递了眼神给旁边的宫人。宫人会意，一盆冷水浇在妘潇身上，她猛然惊醒。正是初春湿寒的季节，她冷得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水珠渗入被鞭笞过的皮肉里，把伤口泡得肿胀泛白。


　　“既然你不肯吃，就让给你女儿好了。”


　　宫人手中端着一盘红色的糕点，走到妘菀歆的面前。是昨夜那些死去的宫人的血，在尸体温热的时候取血，淋在桂花糕上，浸泡了整整一夜。


　　妘菀歆冷着眼，喝道：“滚开！”


　　皇后轻笑，素手纤纤抚着耳鬓的青丝，她言：“你也不肯，那便罢了。”


　　她的眸子陡然变得凌厉，指着妘潇不容置疑道：“把她的嘴撬开，给本宫塞下去。”


　　一群人过去按住妘潇，她身子骨本就弱，被这么一折腾，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声撕心裂肺，好像肺都要被咳出来了一样。


　　妘菀歆趁着宫人有些松懈，狠命地挣脱开来，夺过那盘糕点。


　　才塞完一块，妘菀歆就忍不住想呕吐。看着咳得直不起腰的妘潇，强忍着急忙塞下第二块，不敢有丝毫的停顿。


　　皇后好整以暇的看着这场闹剧，妘潇在咳，妘菀歆在吃。咳声太大，把妘菀歆的吞咽声完全掩盖下去。


　　妘菀歆被呛到了，也开始咳起来。一大一小，咳声混作一团。


　　咳完了就开始吐，桂花糕的甜味、血液的腥甜、胃液的酸苦，全部交织在一起，刺激着她口腔的每一寸地方。


　　吐完又继续把手伸向盘子，吃完又吐，最后一块桂花糕下肚后，她吐的秽物里面都夹杂着自己胃里流出的血。


　　“母后！！”


　　小少年的突然闯入，惊得所有人愣住了。


　　妘潇使力爬到妘菀歆旁边，抱紧妘菀歆，一边流泪一边咳，说不出话来。


　　皇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伸手去牵南宫隳的手：“隳儿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太脏了，快跟母后一起出去。”


　　南宫隳侧身，躲开了皇后的手。他看着狼狈不堪的妘氏母女，脸上尽是失望的神色。


　　“母后，你一定要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吗？”


　　皇后急忙捂住他的眼睛，她道：“她们罪有应得，妘氏昨夜连杀十多人，手段残忍。母后只是秉公执法，还那些无辜惨死的人一个公道！”


　　南宫隳掰开她的手，对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母后，你自己心知肚明。”


　　他走到母女二人面前，递给妘潇一张帕子。而后把贴身携带的玉佩放在妘菀歆手上，道：“今日之事，是我母后的错，对不起。以后若是再有宫人欺负你们，你们便把这块玉佩给他们看，料他们不敢再做什么。”


　　妘菀歆眼睛通红，将玉佩用力掷在南宫隳身上：“不用你假慈悲。”


　　皇后见妘菀歆这个态度，火气一下子便涌了上来，用手中取暖的小火炉，对准妘菀歆狠命抛了过去。


　　伴随着惊呼声，小火炉砸在肉体上发出一声闷响。火星子在巨大的冲力下全部迸溅出来，于是屋子里多了衣料和皮肉被烧焦的味道。


　　妘潇护着妘菀歆，南宫隳护着妘潇。他只比妘菀歆大两岁，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却愿意以血肉之躯，挡在一个见第一次面的人前面。


　　场面变得慌慌乱乱，有人去扶南宫隳，有人去请太医，没有人再注意妘氏母女。


　　南宫隳任由宫人的摆弄，一张小脸疼得惨白。他垂着眸子，道：“母后，你不知道你现在，丑陋极了。”


　　妘菀歆很分明地看到，皇后听到此话时，颓然之色浮上脸，眼睛变得空洞而迷茫。放在体侧的手，也不由得颤抖起来。


　　然后皇后抬手，扇了南宫隳一个巴掌。这一巴掌没留力，南宫隳的半边脸颊迅速浮肿起来。


　　“逆子！”


　　皇后没再停留，也没关心南宫隳，直直出了冷宫。


　　她流泪了，妘菀歆看到了。心里有些报复性的快感，这就是报应！她这样想。


　　睁眼，是浓稠而又厚重的黑色。


　　妘菀歆撑着乏力的身子起来，点了一盏灯。置身于暖黄柔和的光芒中，看着四周黑暗退去，变得清晰可见。她的内心已经不像刚醒时那么慌乱，逐渐平和下来。


　　窗未关，方才做梦时惊出了一身汗，被夜风一吹，有些发冷。


　　倒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太过真实，太过清晰，以至于她醒来那一刻都会觉得，是自己再次亲身经历过一次似的。


　　睡意已消，妘菀歆不知道坐了多久。见这盏灯即将燃尽，她又点了一盏。


　　做了个这样的梦，便不由得，想到了一些其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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