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七章
下半夜的时候，陶也清才回到自己酒店房间。
进去倒头就睡，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就被什么声音吵醒了。
起来一看，陈元刚才打电话过来，发了短信，问他明天中午有没有安排。言外之意就是没安排的话，俩人约个局。
陈元没写这么直白，说话办事他喜欢含蓄的表达，这样回旋余地会大很多。陶也清想去个电话，但又不确定这个时间点陈元那边放不方便接电话。
正踌躇间，陈元的电话来了：“老哥，明早一起去喝个早茶吧。”
此时，窗帘外的夜色已隐去，东方正慢慢泛白。
第二天一早，陶也清起床后，洗了个澡，刮了胡子，换上酒店干洗过的休闲西服。
正准备出门，房间的门铃响了。陶也清以为是助理许树，走过去就门打开了。
按许树昨天给他对的议程设定，今天下午有几家车展媒体的专访要做，许树一大早会把采访提纲给到他。
门口站着的是尚书君。
“是你啊！”诧异之下，陶也清很快反应过来，一边上前握手招呼，一边暗暗疑虑：没听许树说这个酒店住有媒体记者啊。这猪头是怎么进来的。而且如此精准无误地找到这里来。
“真是不好意思，我房间的厕所堵了，过来借用一下。” 尚书君打着哈哈，要到酒店房间里来。
陶也清有些为难，正在踌躇之间，尚书君已经自顾自进来了，径直往套房的洗手间走。
“陶总，听说伏老头子最近脾气很大，直接把你的越洋电话给挂了？！是不是因为公司的事情，产生了分歧……”
“……如果我说是药物的副作用，你信吗？”
“什么药这么大的副作用？”尚书君问。
“你自己看看吧。”
尚书君拿着陶也清扔过来的一份纯英文的药物内包装说明书，如获至宝似的，走了。
尚书君前脚刚走，陶也清后脚就去找陈元喝早茶去了。
陈元选的这个地方，叫富春山居。距离上城车展大概有半个小时的车程。到了地方，才发觉浙杭居然还有如此别致的地方：四周茶园梯田层叠，山水布置疏密有致，环境闲适幽静，好一个就近取材的附庸风雅之所。
更难得的是，高尔夫球场的宁静、雅意与西子湖畔的静谧、悠然倒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对于看惯了岭南风景的陶也清来说，苏杭的园林之美倒也显得耳目一新。
在等待陈元的时候，陶也清一个人闲庭信步地把曲径通幽之所逛了一番。在一楼的会馆内，一只长尾绿鹦鹉，啾啾地唱着歌，仔细听来，好像是昆曲的调子。陶也清越发喜欢这个地方了。
人和人之间真是复杂微妙，陶也清和陈元俩人同在伏氏集团一盘棋局的时候，曾为伏氏接班人的位子，斗得死去活来。
后来陈元离开伏氏出来创业，拴在两人之间的那棋死局居然就给盘活了，俩人慢慢地摒弃前嫌，开始你来我往互通有无的交往，到了后来有事没事还会组个小局喝喝小酒happy啥的，倒也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回想起来，连陶也清都觉得奇怪，在商业这个战场上，敌可友，友可敌，敌敌友友，友友敌敌，是敌是友，未有定论。当然这更多归功于陈元本人，他性格豪爽，一向四海之内皆兄弟，凡事都能容得下。
陈元一行人很快也到了。和他一起来的的还有简国雄。
陶也清和简国雄，是圈子里众人皆知的死对头。昨天论坛上被主持人安排到了一起，为一个争议的话题，俩人差点打起来。
陶也清一时有些摸不清陈元的意思。简国雄倒很大度，走过来和陶打招呼。行为举止，也少了以往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意。
“怎么样，陶老板，简老板一听说您在这里，立刻就要过来……看来你们两位昨天的螃蟹之谊还真吃出感情来了哈哈！”
陈元突然提及“螃蟹”之事，陶也清和简国雄两个都笑了。
昨天论坛之后，东道主为各路掌门人接风洗尘。和往届在楼外楼摆下盛宴招待四方宾客有所不同，这次是登龙舟吃湖蟹。
为了应景，还专门提了“致敬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作为宴会的主题词。
宴会上，10几个车企老总和200只硕大无比的螃蟹展开了拉锯战。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这个主题词颇有暗合当下企业的心境之意。所以螃蟹宴上，各大车企掌门和新能源公司总裁们在吃螃蟹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给自己加了一些内心的情感戏。当然媒体的渲染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主办方的故意安排下，陶也清和简国雄紧挨着坐在一起。江浙商圈起家的简国雄五大三粗，一看就是个吃螃蟹的老手，而出生地在大东北的陶也清对付这种南方生物则生疏得多。望着盆里张牙舞爪的东西，一时不知如何下手，简国雄在旁边边吃边教。对包括陶也清在内的诸多同行大佬们这次螃蟹宴可谓是他们人生当中，最手忙脚乱的一顿饭，但谁也不愿意在螃蟹面前输了吃的勇气和面子，所以每个人都坚持把自己面前的20只螃蟹全部解决了，才了事。
简国雄闲坐了片刻，很快就带着几个下属走了。
陈元和陶也清两个人先是在山居一处湖景套房里吃了茶点，然后打了会儿球，随后重又回到厅里喝茶闲聊。为了表示对主人的尊敬，陶也清一边品着山居新采摘的龙井，一边耐心地听完了陈元关于伏氏和宏宇两家公司各种合作可能性的畅想。
“如果两个公司合并，形式上采取兼并的方式，从资产大小看，伏氏买宏宇比较合适，合并后的公司是叫‘伏氏宏宇’，或者‘宏宇伏氏’，我都没意见。”陈元继续表示着自己的诚意，“我都想好了，两家公司合并后，陶总任董事长，我任总经理……”
“陈总，你的这种安排我可不同意，你把伏董放在哪个位子上了？”陶也清笑着反问。
陶也清昨天就有耳闻，听说政府准备要推出“双积分制”，要求车企未来3年生产新能源汽车依次要达到总产量的8%、10%和20%。
由于在企业积分的结转和转让上作了限制，这使得传统车企的压力陡然加大，双积分政策一旦推行实施，给行业格局带来的影响将是巨大的。与拥有新能源生产资质和多余积分的车企合作，这对于一直想获得新能源汽车的生产资质而不可得的新进入者来说，是唯一的现实选择。
看来陈元已经知道了这一政策消息，抱伏氏大腿的目的打算相当明确和急切，陶也清当然心知肚明。一想到这种请求示好里华少也有份，因为华少同时也是宏宇的第二大股东，但华少刚才的态度让陶也清深感不满，内心里觉得未受到应有尊重，有这种情绪作怪，何况又是如此重大的决定，当然不能轻易答应。
陈元一个人自说自话地筹划了这么多，看陶也清并没有进一步表示的意思，便暂停了这个话题。商业合作这种事，非得你情我愿，礼尚往来才行，任何一个单方面的意愿，都无法促动合作的达成。
两个人正聊的起劲，忽闻简国雄咋咋呼呼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家伙刚走一会儿，又折回来了，说是半道上听鹦鹉的妙音，禁不住回来瞧个究竟。这当然是表面上的说辞，事实是他要等一个重要人物。
那位重要的人物，陶也清很快就见到了。听简老板称呼他“李将军”，心生奇怪，就多瞅了那“重要人物”两眼：但见那人着装打扮，迷彩军装衣裤，高筒靴，手里还拿了一根皮鞭，走路的时候，那皮鞭在手里“啪啪”甩得响亮。果然是一个洒脱活泛的角儿，只是气质上还配不上“李将军”这三个字。
走之前，简国雄凑到陶也清跟前，用力一拉，把陶也清拉近了些，左手在后者肩背上用力拍了拍，整个动作完成的就像是老友之间的热情相拥。
就在那一短暂的身体接触，简国雄在陶耳边说道：“你猜我昨天见着谁了？伏元年啊。昨个上午论坛休息的时候，就在洗手间门口……”
“……”
陶也清有些愕然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昨天晚上，在会展酒店，陪供应商喝酒。中间跑出来抽了一会儿烟，就在抽烟区，陶也清远远看到门口处一个男人背影闪过。
那个男人手插在裤兜里，站在门廊边，身后一片白光。是他所熟悉的身形，但又不太确定，这个身影显得要瘦小一些。
那一刻，陶也清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想跑上前看看那个男人的脸。等陶也清擦了擦眼睛，再定睛看时，那背影已经不见了。
陈元过来给陶也清斟茶，斟茶的时候，顺眼扫了一下简国雄和“李将军”远去的背影，貌似无意地说了一句，“这个李将军很有意思，退伍了还不舍得那一身绿，整天套在身上，这感情可够深的……”
陶也清什么都没听见。此刻，他脑海里塞满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伏元年真的要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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