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温柔
“程同学，吃醋啊？”
许棠双手背在身后，盯着程深的眸子明亮又澄澈，像是被溪水清洗过一般。
少年坐在台阶上，双腿岔开，很是随意。
听到这么一句无厘头的话，他冷哼一声，也站了起来，往许棠那边走了两步。
许棠的五官在他眼里变得愈发清晰，连她脸颊上的绒毛都能轻易被捕捉到。
程深顿了两秒才说：“你中午是不是还没吃饱？”
许棠不解：“还行吧，不饿了。”
他轻笑，唇角上勾，“原来吃饱了啊，是不是犯困了，开始白日做梦了啊？”
尾音不经意上扬，打破了许棠内心的防线。她脸色迅速染上一层绯色，像是擦了腮红一样。
尽管程深左心房里安放着的心脏正在砰砰砰跳个不停，但他的脸色没有一点点的变化。可是心跳声是骗不了人的，那个阵势，似乎下一秒就会从心口跳出来。
再在这里待下去，和这个小姑娘有多一秒的对视，他都觉得不太自在。
语毕，他便打算拉开铁门，迈腿走出去。走到一半，手才握住门把手，他又扭头去看许棠，眼色柔和地问：“现在能理我了吗？”
闻言，少女眨眨眼，“能。”
听到了让自己满意的回答之后，程深并没有过多的逗留，淡淡地嗯了一声就离开了。
他一走，铁门又嘭的一声关上了。
整个空间静谧得紧，这会儿就只剩许棠一个人站在楼梯间，好多复杂的情绪一同涌上心头，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半晌，手机又震动了。
许棠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接通了Alex打过来的电话。
小卷毛明显是急了，连自己的母语都说不利索，甚至夹着点拗口的中文。
ey，你现在在哪，怎么突然一下子就不见了，我跑了一层楼都没有找到你。”
被他这么一提醒，许棠心有余悸。她出神，想起了那天夕光里，姜桃苦笑着说自己喜欢陈沥扬时的场景。
那头又匆忙地说：“我现在还在Gucci男装店门口，我不太认识路，如果你现在安全的话，赶紧跑过来，立马出现在我眼前。”
许棠说了声好。
那头率先挂断了电话，女孩正想着把手机收进口袋里的时候，又想起些什么，点开了通话记录。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Alex那条通话记录下面的那一条，不是程深打过来的，是……冯嘉。
那程深的出现，到底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许棠拨通了冯嘉的电话。
接通之后，嘟了好几声，那边才接起电话。
冯嘉看到来电提醒的时候也是一懵，不知道这个时候许棠找自己会有什么事，一般她都不会没事儿就找自己的。
“许棠啊，啥事儿啊？”
此话一出，许棠微微皱眉。
这个剧情走向是不是有点不对。
不过她还是问了问：“你刚才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嗯？
打电话？
给许棠？
冯嘉愣了愣，没搞清楚事情发展。
他提高了点音量，狐疑道：“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了？不对啊，没有啊，我一直在电玩城玩呢，给你打电话干啥呀？”
越说越不对劲了，冯嘉环顾四周去找程深，却始终不见踪影。
他哎了一声，恍然大悟：“刚才深哥拿我手机打的吧，我说呢我怎么可能给你打电话。”说到这，他笑得愈发开怀，“刚刚我在电玩城门口碰到他，他找我借手机，我就给他了。谁知道是要给你打电话呀……”
许棠心里酸酸的，像是有人把出口打开了，又像是把出口堵上了，这种纠葛的情绪将她缠绕起来，甚至眼眶泛红了。
冯嘉解释清楚过后还问了问许棠有没有别的事情，后者连忙说没有，仓促地挂断了电话。
找到小卷毛的时候，他正孤苦伶仃地坐在男装店里，百无聊赖地滑动手机。
许棠放轻脚步，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Alex回头，一看是她便抓着一顿教训。看到小卷毛焦急的模样，那些残留的委屈也都散得干干净净。
他问她刚才发生了什么，许棠没细说，就粗略地概括了一下，不想让他担心。
出了这档子事儿，Alex对逛街也没什么兴趣了，主动提出要“起轿回府”。
许棠没意见，只是离开的时候不舍地往电玩城的方向探了两眼，心里空落落的。
/
回家之后，光线已经弱了不少。
许棠躺在床上，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姜桃二字，心里有些犹豫。
这个女孩是她最宝贝的姑娘，也是跟她很有缘分的一个姑娘。她不忍姜桃受到伤害，可又怕她冥顽不灵，非要深陷其中。
今日发生的事情过于突然，许棠和陈沥扬打过几次照面之后，那种“他绝对不是好人”的信念愈发强烈，早就生了根，拔都拔不出来的那种。
思索好久，许棠还是给姜桃发了一条消息——
【你小心点陈沥扬，保护好自己。】
回到手机主界面后，她又点进QQ里，打算和赵一叶说一下关于陈沥扬的事。
许棠：一叶，今天我发生了点事情。
她没想到，赵一叶会回得这么快，快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和她说这件事情。
赵一叶：怎么了？
许棠：今天在商场，陈沥扬把我扯到了安全通道里。不过后来因为有人在，他也没对我做什么。
她尽量清楚又模糊地概括了这件听起来不算大事的事情，免得赵一叶的情绪会被牵动。
赵一叶看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要炸了。这还是和她认识以来第一次，看到情绪这么激烈的她。
那边直接甩过来了一通电话。
许棠弱弱地喂了一声。
赵一叶：“他是什么狗品种，自己女朋友的闺蜜都下得了手？这种人还读什么书啊，怎么不直接去局子里蹲个半辈子？”
许棠一听到狗品种的时候就失笑出声，那头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赵一叶也跟着笑起来，随后继续认真地吐槽着陈沥扬这个人。
听她一顿说下来，许棠渐渐明白过来：赵一叶知道的八卦消息并不少，陈沥扬的品性比自己想象中更加恶劣。
可至于姜桃又了解多少细枝末节，许棠心里没个准。
许棠：“我还没跟姜桃说这个事情，总感觉说出来不太好。而且我觉得，那些不好的事情，其实她多多少少都知道……”
她抠了抠手指，说到最后声音弱了下来，无奈又无力。
赵一叶叹了口气，随口安慰了她几句，这通电话也就终止于此。
许棠搁下手机，她偏过头，呆呆地看了看窗外的风景。
天气还是不太好，尽管今天出了太阳，可是风势仍旧不小，穿得如果少一件就能被吹得瑟瑟发抖。
孤零零的树枝摇摇欲坠。
下午三点，家里只有她一人。
想起中午那顿潦草的中饭，许棠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扁扁的，像是在疯狂暗示自己：主人，我饿了，我要吃点东西。
许棠吐了一口气，尔后从床上爬起来，拿过钥匙之后出了门。
她走在小区里，微风吹过的时候，发丝会贴在脸颊上，缠得人不太舒服。
再过三个小时，蒋樾差不多就回来了，到时候就该吃晚饭了。
许棠考虑到了这一点，遂没走太远，径直往小区超市方向走，目标明确。
其实她很喜欢逛超市，一看到堆满各式各样零食的货架，她就忍不住要把整个超市都搬回家。
许棠随手捡了几样常吃的零食和糖果，再在柜子里拿了瓶矿泉水，就去收银台结账了。
排在她身前的还有三个人，她左手提着篮子，右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像是心灵感应一般，恰巧收到了一条消息。
【程深：抬头。】
许棠照做，一抬眸，就与程深的双眼对上。
她听到了。
胸腔里，心脏在跳个不停。
许棠心头倏地漾起一丝无措，就和初次与他四眼相对时一模一样，她紧张得手心出了一层汗。
截然不同的是，那时的程深紧皱眉头，几丝嫌弃堆满双眸，藏都藏不住；而现在的少年，阳光为他镀了一层金边，眉目柔和，嘴角微微上扬，不禁叫人动心。
许棠低下头，若无其事地回复他说：嗯，然后呢。
发送过去之后，许棠又抬头去看他。
程深看到回复之后，蓦地笑了。
他也不回复女孩的短信，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超市外面，安安静静地等她。
“小姑娘，别看你男朋友了，赶紧的吧，你后边还有人呢！”收银台的大妈大声叫了许棠两句，她这才回神，愣愣地把篮子递给她。
大妈接过篮子之后，把东西一个又一个地拿出来扫码，嘴巴仍旧喋喋不休：“小姑娘挺漂亮的啊，男朋友也不错，大帅哥。”
许棠微笑着不说话，她觉得自己此刻有点贪心，明明他也不是自己的男朋友，可就是不想和别人解释。
她自己都说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像是着了魔一样。
许棠付过钱，接过大妈递过来的中号白色塑料袋。
她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大妈回她一句不客气，还祝她和男朋友百年好合。
她笑意更深，梨涡都现了行。
许棠提着塑料袋，缓步走到程深面前，停下脚步，好好地看了他两眼。
少年桃花眼弯了弯，眼睛像是能说话似的。
“好像刚才有人夸我帅？”
许棠嗤笑，说他真不要脸。
程深难得没有回怼，也很良心地向许棠提议，要不要把袋子给他提。
女孩没客气，双手拿着塑料袋，勾在了程深手上。
指腹和少年的掌心相碰的时候，程深本能地僵了一瞬，又假装没事人一样。
这已经是第二次，和她有肢体接触了。
树枝摇曳，发出哗哗的声响。
许棠迈开脚步，往家的方向走。
程深没深想，跟上许棠的步伐。
今天的少年似乎特别不一样，好像是刻意地多说一些话，去安抚许棠的情绪。
程深：“怎么又买零食，昨天的吃完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许棠倒是想起来了，书包里还有一大堆零食，是他没吃两口就还给自己的。
“没想起来。”许棠摸了摸脑袋。
此后，一路无言。
程深把许棠送到了她家门口，白色塑料袋这才又回到了女孩手里。
许棠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好说了句“那我就进去了，你也赶紧回家吧。”
程深轻声嗯了一下，又叫了声许棠。
女孩抬头，认真地看了他一眼。
“还有什么事吗？”
程深垂眼又和许棠对视上，好像是鼓起了天大的勇气。
他告诉她说——
“有什么事记得和我说，我说过会替你欺负回去的。”
年少时，一句看似不起眼的玩笑话，却在后来的无数个日夜里，给了自己十足的安全感。
不管那个人离自己多近多远，许棠都有了和所有不美好去对抗的勇气。
仅仅是因为少年把那句玩笑话又说了一遍，她就坚信着，不曾怀疑过——在这个世界上，是一直有人在守护着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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