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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荒山相救


绣坊的生意好了一阵,薛蘅居安思危,一心思变,成天在街角城郊转悠,就期盼着能搜到一些什么新奇的玩意儿。走着走着便来到了城郊鸾伊处的药炉,芸儿正在院子里打扫,一切安静如初。

        她推开院门,芸儿闻声抬头,见着位淡妆素装的可人儿,愣了会儿,随即放下手里的笤帚走上来行了礼,“芸儿见过薛姑娘。”

        “芸儿姑娘好眼力。”薛蘅回礼,淡淡笑着。

        “芸儿!是哪位贵客临门了啊?”屋内传出了桀骜不驯的爽朗笑声,听着是在询问,可薛蘅知道,鸾伊只是在调笑罢了。

        芸儿侧身让了条道,领着薛蘅来到屋前开了门,自己便退下了。她提起长裙轻轻地迈步进屋,鸾伊为她添了一杯茶水,闻着味道是菊花。

        “我在屋内听着声音便知是你,怎么今日得空来我这药炉坐坐?”

        薛蘅这几日与花香为伍,对这些清新自然的香味格外上心,使劲地嗅了嗅,还品了品,“这味道真不错,茶水入了喉,唇齿还留香。鸾伊小姐对花茶也颇有心得啊。”

        鸾伊笑笑,倒有些不可一世的得意,“别的我不敢说,这萃取花蜜可是我的拿手活。”

        薛蘅心想这真是捡到宝了,随心到处走走竟能走到药炉,也偏巧鸾伊深谙此道,便可好好讨教一番,她便和盘托出自己目前的困境。说罢鸾伊轻笑,指了指东边说道,“你去那山头看看,过了狩猎区再往上走个两里地,也许你能悟出点东西。”

        可她再想细细问来,鸾伊便不再提这事了,只答道天机不可泄露,她也不得再纠缠下去。临走时已近天黑,鸾伊吩咐山路难行,还需择日再前往。回绣坊的路上,薛蘅思量着,时下这桃花绣的热度已经降了下来,好不容易绣坊的生意和名声有点起色,可等不起她如此蹉跎。她便打算着明日便得进山里一趟,鸾伊神神秘秘的,也不知这山里是什么光景。春日里早长莺飞,山里的景色怕是一绝,兴许真能让她找到什么宝贝。想着美着,她当夜几乎夜不能寐,第二天天还蒙蒙亮,便收拾收拾往东边那山头去。

        守在绣坊外的侍卫一见薛蘅一大早便神色匆匆地往东边那荒山去,不敢怠慢,忙分成两队,三两人跟在她后边,一路留下暗号,而另外两人连忙回王府找裴文举。

        裴文举收到信便呈给了宇文宪,他一听便暗自疑虑,“往东边去了?那不是荒无人烟吗?怎么就往那儿去了?”

        “可不是吗?”裴文举也百思不得其解,“据小厮们来报,这些日子薛姑娘一直在外奔波,昨日还去了鸾伊姑娘的药炉。”

        “药炉?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报?!”宇文宪起了火头,裴文举惊了一下,更多的则是不解。

        “主上交待过,若没有危及到薛姑娘的生命安全,所有侍卫只能远远守着,并几日一报即可,无需跟得太近,也不必报得太勤。这鸾伊姑娘是旧相识,属下想着薛姑娘既已安全回家,便没必要报告,将此事压了下来。”

        宇文宪瞪了他一眼,起身往外走,裴文举忙命人跟上,自己也随着他出了门。

        “主上您这是为何?”

        到了府外宇文宪翻身上马,一边叨叨说,“鸾伊是什么性子你会不知晓?她能出的主意如何能当真?!薛蘅上了当便也就算了,你怎么也如此糊涂?那东面的荒山是何地界你忘了?”

        在马背上颠簸着,裴文举想起前几日站前守岗的士兵来报,有一批流民从东边而来,他们守在山下,却也没见着人出来,怕是躲在山里避难。

        流民也是为生活所奔波,只要不危害到城里的平民百姓,宇文宪也不想赶尽杀绝,只是加强了守卫,也没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这裴文举突然提起,刚开始他也没多想,后来越想越不对,尤其听到鸾伊的名字,这心便一下吊了起来。她的脾气古怪他也不是没领教过,这才想起了前几日前线的线报。

        一路策马疾驰到山下,守卫的士兵并没有见到薛蘅。裴文举立刻命人四下散开寻找追踪跟在薛蘅身后的人留下的线索,果不其然在一个不起眼的山沟沟前的一棵歪脖子树上找到了刻痕。这套留口信的图案是王府里特有的,能简单明了地说明前进的方向和当下的情况。从那刻在树干上的图形看来,薛蘅朝山上走了,刻意避开了守卫,并且手无寸铁,就这么一个人上了山。

        宇文宪随着刻痕找到了第二棵、第三棵……他的脚程快,很快便赶上了。守在身后的守卫得了命,不再往上跟,随着裴文举远远落在宇文宪身后。而宇文宪自己快步赶上薛蘅,一把抓过她纤弱的臂弯,差点一下把她带倒。

        薛蘅爬了半日的山路,手脚发软,本就难得站得稳,还被狠狠一拽,惊吓也被怒气取代,手摸在腰间下一刻便作势要拔刀,却被宇文宪按住了手。

        她一见是他,忙退一步作揖,“见过王爷。”

        换做平日,宇文宪定然会客套一番,也会因为她的疏离而感到不悦。可此刻他心系她的安危,也顾不上那许多,劈头盖脸问道,“你来这儿做什么?你知道这山头是什么情况吗?”

        “王……王爷?这是怎么了?”

        宇文宪将她往身后一带,侧耳一听周围悉悉索索的细小声响,另一只手在身后朝着裴文举的方向做了几个简单的手势,命他们待在原地等候。

        “王爷?”薛蘅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

        宇文宪侧脸的线条刚毅严肃,目光如炬扫过每一个角落,用很低的声音说话,“前阵子有人来报,山头藏了一批战乱的流民。你就这么乱闯,怕是已经入了他们的地界。流民难得找到藏身之所,对所有外来人必然抱有很深的敌意。这里已经不是猎人能到的狩猎区,他们会以为闯进来的都不是什么善茬。”

        听他这么一说,薛蘅悔恨地咬了咬唇,想来那鸾伊是什么性子的人,宇文宪早就跟她说过了。只是她当时求宝心切,从来没想过鸾伊会捉弄她。

        来不及后悔了,本来还微弱的动静渐渐大了起来,手里拿着兵器的汉子翻过山头便出现在他们眼前。说是流民,他们手里的刀可是明晃晃的,还懂得战术,一行十几人站开成一排,将他们半围在中间。在乱世里,普通百姓为了生存也不得不操起了大刀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家。他们一路颠沛流离,能留着命逃到了山上,怕是这手上功夫也不弱,而且听着声音似乎他们身后还有人渐渐包围过来,宇文宪带着薛蘅往后退,手里也尽量趁对方不注意打着手势,让裴文举不动声色地回到山下调兵上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身高七尺的壮汉,脸上刻着深入皮肉的刀疤,从鬓发处一直劈到了唇边,结了痂的皮肉有些向外翻,看上去骇人不已。刚开了春,微风和煦,没有了冬天的阴冷,这些粗犷的汉子全都光着半边膀子,手里抡着刀,步伐稳定又谨慎地朝他们靠近,缩小包围圈。

        宇文宪一直默不作声,直到为首的刀疤汉子刚要开口时他突然谄媚地陪着笑道,“大哥,大哥,您看,咱就是小夫妻跑到这山上玩儿来了,无意冒犯无意冒犯,您看您和兄弟们别这么紧张,要有什么是兄弟我可以效劳的,您尽管开口。”这模样要不是薛蘅亲眼见着,纵是如何她都是不会信的。他的举动毫无平日的气度和风范,她也不傻,知道这只是在演戏,企图让对方放松警惕。于是她也装得可怜兮兮地拽着他的袖子,泪眼连连地低泣着,嘴里喊着“相公,我好怕……”

        这一声声的,饶是宇文宪感激她的配合,也动心得不行,差一点就乱了方寸。还好那刀疤汉子大喝一声,将他的思绪喊了回来,“闭嘴!哭哭唧唧的烦死老子了!俺们一家老小赶了这么些路也没你这么娇气,看着老子就来气!来人啊,把那女的嘴巴给我堵上!”

        宇文宪忙七手八脚地挡着来的人,苦苦求饶道,“别啊别啊,妇道人家不懂事,大当家的莫气,我让我娘子闭嘴便是了。”说罢他冲着薛蘅喊道,“别哭了,给我闭嘴!”

        薛蘅心想这戏演过了也不好,忙止住了泪,不再作声。刀疤汉子还想说些什么,身边跑来一个精壮的汉子,只是那体格小了些,在他耳边不住耳语,那刀疤汉子便一直看着他们俩,眼里的狠厉渐渐放软,多了些思虑。

        “你是哪来的?看你这身衣裳,富贵人家的?”

        宇文宪低头看了看自己凌乱的衣裳,想起一早便被裴文举说的事给急得连内裳都没换就随意披了件外衣出来,还是不搭色的,只是王府的东西都是上等货,这衣裳的色泽和触感一看就知不是寻常货,想必那些人也是看上了这些,才有兴趣打探打探,无非就是为了财。

        宇文宪投其所好,忙说道,“是是是,我是陈府的二少爷,家里经营好几个商号。大哥要是看得上,我给您写个字据让兄弟们带到府上,我阿爹定会让人送银子过来。”

        “此话当真?”

        “自然自然,各位大哥也是受战争所迫,只要不伤害我们夫妻,要多少银子就有多少银子。”

        那体格稍小的汉子又嘟嘟囔囔了几句,刀疤汉子便命人将他们俩往山上带去。走了约两三里地,眼前豁然开朗,陡峭的山势下是一片山花烂漫的草地,流水淙淙从中穿过,草地的尽头有三两处洞穴,此刻已经被安营扎寨,几名妇人模样的带着孩子在河边浣洗衣物。

        想来那鸾伊所言非虚,只是她不知晓这块洞天福地已被一群如惊弓之鸟的外来人侵占了。他们俩被押进了最小的一处洞穴,仅够一人多高,里头促狭得很。两三个汉子押着他俩让他们跪坐在洞穴里阴湿不平的地上,而刀疤汉子命人在宇文宪面前摊开一张纸,喝道,“赶紧写!”

        宇文宪继续赔笑道,“当家的,这绑着我的手我如何写得来啊?这太强人所难了。”

        那汉子脾气挺大,一言不合便命人开打,连薛蘅也不放过。宇文宪手脚被困,动一下都难,却硬是将她护在怀里,拳打脚踢全在他身上招呼。这些人受尽了苦难,打起人来就像撒气一般各个下了狠手,这么一顿打下来,饶是像宇文宪这种披荆斩棘浴血奋战的将军都几乎动弹不得,只是流着血的嘴边还挂着笑,“当家的,有话好好说,这动手就说不过去了。说到底还需我写书信回去,当家的可得多考虑考虑。”

        刀疤汉子还没说话呢,那个稍小的汉子便喝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谈条件?现在,我们当家的要你死,你就得死。你还敢跟我们说东扯西,再不写,信不信我让人卸了你胳膊。看你是打算用手写,还是用脚写?”

        “我写,我写,还不行吗?”

        兴许是看在他已经受了伤的份上,他被松了绑。写完了信刀疤汉子便拿着信出了洞,其他人将他重新绑起来,也跟着出去,将洞口遮得严严实实,留下他俩待在那里。

        脚步声渐远,洞内黑漆漆的,薛蘅摩挲着往宇文宪那儿去,轻轻唤着,“王爷?王爷?您在哪儿呢?您还好吗?”

        洞内传来低低的咳喘声,“小心隔墙有耳,我还是喜欢你叫我相公。”

        “王爷,都这时候了,您还有心思说笑。我听您咳得厉害,怕不是伤到里子了吧。”她的脚尖触碰到他,忙手脚并用地靠近,顾不上手上全是尘土,一摸他的脸,湿漉漉的一片温热,这是……血……?想起方才的种种,他护着她,她毫发无伤,而他却满脸鲜血,禁不住一股酸劲儿上了鼻头,薛蘅的眼里满是泪。

        宇文宪的手被反剪在身后,碰不到她,只能将头低下,用膝盖和脸将她的手固定在其中,脸上下摩挲着,嘴里发出满足的喟叹,“无碍,出去养几日便好了。一群武夫罢了,伤不了我。”

        “王爷……”

        她软软糯糯的哭腔像轻飘飘的羽毛一般挠着他的心肝肺,他已经受了伤,还得忍受这等煎熬,不禁苦笑,“阿蘅,你哭得我都不忍心了。放心,本王一定会带你回去。回去后答应本王一件事,可好?”

        “是何事?”

        受了伤的宇文宪倒愈发小孩子脾气了,他嘟起了嘴撒着娇,“本王现在不能说。总之,你答应我便好。”

        “好。”这回她是应得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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