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聊表心意

第二日一早，薛蘅醒来，枕边已没了温度。问了双菱才知道天还没亮就有军情来报，宇文宪赶回军营了。丫鬟端着打来的热水候在一旁，双菱拧干了棉布递了上去说道，“二夫人，这时候也不早啊，您可得快点，这还得去跟王妃请安，迟了怕是不好。”

        薛蘅知道王府中琐事繁杂规矩颇多，她一介山野丫头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只能跟着双菱说的亦步亦趋地做着，尽量不让人诟病。她也不是不知，豆卢妃是王府上下最敬重的大夫人，她只是二夫人。若伺候得不到位，到时候纵使有千万张嘴也说不清楚，不会有人可怜她同情她的。

        双菱将准备好的衣裳一件一件地套在她身上，她一看都是清淡素雅之色，甚是欢喜。

        “王爷吩咐过，二夫人您喜淡，这几件都是之前裴管事吩咐做下去的，别看着素，衣料确是上乘。再者说了，王府上下还是以王妃为尊，咱穿的总不能艳过她的去。”

        “甚是甚是，这衣裳好，我很喜欢。”

        双菱抬头，嘴边上扬着喜色，“夫人喜欢就好，也不枉王爷如此费心。”

        豆卢妃一早便候在正堂里等薛蘅去请安，不料她还未到，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跑进来在秀萍耳边说了会儿话，便又匆匆退下了。

        “夫人，奴婢刚刚听闻，天还未亮王爷便去了军营，就留着二夫人独守空房。”

        豆卢妃面露喜色，“当真？”

        秀萍也是一脸得意，“当真当真，门口的守卫报的，亲眼见着王爷出门去了。”

        她冷哼一声，“这新婚之夜都没过完便走了，看来王爷也没有很心疼她嘛。原还是我高看了她，以为她有什么魅惑人的手段，想来也没什么特别。”

        秀萍在一旁附和道，“奴婢就说过，王爷这年纪了看上个女人娶来做侧妃，也不见得就是多上心。您想想，您大婚时王爷可是推了一切军情在府里陪了您三日，前前后后帮您打点着。这不明来历的丫头怎么能跟您比？”

        她俩正高兴着，薛蘅在双菱的搀扶下来到了正堂。刚站定，一旁的丫鬟已备好了茶候在一旁。她恭敬地行了个大礼，稳稳地端过茶杯递了出去，豆卢妃扯着笑脸接过去抿了一小口，放在一旁，“昨儿个是妹妹的大喜之日，累坏了吧，昨晚休息得好不好？丫鬟伺候得顺妹妹的意吗？”

        薛蘅退了一步站在一侧，低头乖巧道，“谢姐姐关心。姐姐安排周到，一切都好。”

        豆卢妃起身迎了上去，双手托着她的，见她穿得素，关切道，“妹妹怎么穿得这样素净？莫不是妹妹看惯了绣坊的花样，府里的花样入不了眼？若是不欢喜，我可以让人去城里最好的布坊给妹妹挑几块最好的布，送到绣坊去绣上妹妹喜欢的花样，再给你做几件新衣裳。”

        “哦，不用了不用了，”她受宠若惊，也听不出这话的好坏，忙推辞道，“我一向不喜繁复，这兰花的样子也很精致，我很喜欢，不劳姐姐费心了。这么多衣裳也穿不完，这不平白浪费了吗？”

        豆卢妃愣了会儿，突然笑了起来，笑容意味不明，“这妹妹可就见外了。咱们王府里虽比不上皇宫，这银子和布匹还是有的，妹妹无需如此节俭，这要让外人听了去，怕是会以为我这个做姐姐的欺负你了呢。”

        这话里有话，薛蘅一耳朵就听出来了。无可否认的是，她出身寒微，来到了这城里谋生，自然性子会敏感些，也不知是不是方才那话说错了，豆卢妃这话里的鄙夷之意确是十分明显。豆卢妃说话是得体的，她也寻不到错处，但她也知道豆卢妃的性子，若说有什么龌龊的心思倒也不至于，只是喜人捧着顺着她，这相处起来倒也是不难。

        “姐姐教训得是，妹妹初来乍到，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还望姐姐不吝赐教。希望姐姐不要嫌我烦就好了。”

        这一番话说到豆卢妃的心坎里了，她打点王府上下惯了，也惯于使唤人，这薛蘅入了王府身份不算低，总不能像使唤下人一般来管教她。这她的态度还算谦逊，豆卢妃心情大好，也不太计较其他的，忙真心实意地说道，“妹妹这是哪儿的话？这王府上下本就由我打点，妹妹若有不明白的，尽管来找我便是了。姐姐哪能有二话呢？”

        “那妹妹谢过姐姐了。”

        两人又随意寒暄了几句，薛蘅便心生退意。她也算懂得察言观色的，但一直这样端着太难受了，脖颈和脚踝都发了酸。这时堂外传来声响，裴文举恭敬地候在门外请示，他是宇文宪身边的人，豆卢妃一向不敢怠慢，不由分说便请了进来。

        他举止得体，双手一直端端正正地摆在身前，在堂下给两位夫人请了安，正色道，“在下不该打扰二位夫人，只是军中刚传来消息，皇上急召将军进宫，事态紧急将军不便回府，便匆匆赶去了。将军特地命人带来了消息，恐……”他偷偷瞄了眼薛蘅，便接了下去，“恐大夫人担心。在下听了消息便立刻来报了。”

        宇文宪醉心于军政，这豆卢妃早已见怪不怪了。他带兵打仗奔波在最前线，时而三五个月不归，她也早就习惯，反正家中有麟儿相陪，她也不觉寂寞。这刚还因宇文宪提前回军营而冷落薛蘅幸灾乐祸呢，这会儿倒是有些同情起她来。

        “王爷忙于政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倒是无碍，只是委屈了妹妹，这才新婚第二日，王爷便出了城，也不知何时能回来。”见薛蘅面色不郁，她更是端起了自己大夫人的身段，轻柔地执着薛蘅的手轻拍道，“妹妹莫不要放在心上。王爷政事繁忙，皇上急召，不去便是抗旨，这罪名是万万担不得的。妹妹才刚入府，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也不急于这一时三刻。待王爷回来，我定会好好同他说道说道，如何也得补偿妹妹才行。”

        薛蘅强颜欢笑，“多谢姐姐关怀，阿蘅无碍。这时候也不早了，我也不耽误姐姐正事，就先行告退了。”

        豆卢妃知她心里不好受，也不再刁难她，放了她走。

        这才刚出了正堂，她的双腿便止不住颤抖，险些跌了跤，还好有双菱在一旁搀扶着，不由得一阵担心，“夫人，您还好吗？要不咱在这歇会儿，奴婢给您揉揉肩捶捶腿，您可欢喜？”

        “不必，这儿人多眼杂，若让有心人看了去，又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子。我才刚入府，王爷也不在城中，不宜闹出太大的动静。”

        说到这，倒是双菱扁扁嘴，一副委屈的模样，“您说这王爷也真是的，一大早便出了府，留您一个人在府里应付大夫人。这还不打紧，您是新婚，即便娘家人不在城里，按规矩王爷也得陪二夫人去四处走走会会亲戚朋友的，再不济也须得待在府里陪着您啊。当年王爷娶大夫人之时，可是在府中留了多日，也陪大夫人风光回门的。这也未免差了太多吧。”

        听着双菱絮絮叨叨的，薛蘅没来由一阵烦躁，“不可胡言。大夫人是何等身份，岂能拿我与她比？双菱，你初入府在我身边做事，应该谨言慎行才是。王爷出府离城都是迫不得已，皇令加身，他若枉顾，岂不是至整个王府于不顾？王爷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本不应沉醉于儿女情长。”

        “奴婢……奴婢是为夫人您不值，您大度，可双菱就是，就是觉着……”

        她摆摆手，示意不要再多言，这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二夫人，请留步。”

        她一听是裴文举，心想若不是宇文宪另有安排，便匆匆回身问道，“先生有话于我说？”

        裴文举先是一愣，便笑道，“二夫人睿智，心若明镜。前来带话的将士还带来此物，望交给二夫人。”

        说罢他从袖口掏出一枚小巧精致的簪子，样式简单，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薛蘅还是很开心，欣然地接了过来。

        “王爷平日里不太把玩女子的饰物，只是依着您的性子挑了一支，也是费了些心思的。王爷本想今日一早亲自为您簪上，可不料事出突然，还望二夫人不要介怀。”

        “王爷能为我如此考虑，我已感恩于心。谢过裴先生。”

        “对了，”他四处看了看，见没人才放心，小心翼翼地放低声音说道，“此前您将绣坊之事交托与在下，在下已办妥。绣坊已收入王府名下产业，面上由王府派了人管事，其实所有的绣样账目都会按时交到我这里，届时我会命人送到二夫人您房中。这绣坊毕竟是您的心血，白白丢给大夫人怕是有些可惜，而且在大夫人眼中，这等蝇头小利根本就入不了眼，最终也就只能听天由命罢了。在下接了过来，这绣坊便能回到您的掌管之下，日后您若有任何吩咐，都可传于我，由王府执掌绣坊的人代为效劳。”

        薛蘅喜出望外，有什么比失而复得更加令人欣喜的？当初豆卢妃不许她再抛头露面之时，她还为此苦恼了好几日，心中扎了根刺一般，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心中不是没有抱怨的。没成想最终还是回到了她的手中，虽说上不得台面，却已是意外所得，她也没什么可计较的了。

        “多谢先生细心思量，阿蘅无以为报，请受阿蘅一拜。”

        这手才刚作了揖，便被裴文举拦了下来。他不自然地尴尬道，“二夫人您这不是折煞了在下吗？若您实在要感谢，还是谢谢王爷吧，这事是王爷吩咐在下去做的。”

        “王爷？”她虽有所感知，此事并不全由裴文举做主，他也没这么大的胆子，只是他这么一说，证实了她的猜想，心下更是感动，“王爷整日里为军事奔忙，怎么还惦记着我这点小事？”

        裴文举见她羞红了脸，也不敢一直正眼瞧着，过于失礼，便低头笑道，“所以说二夫人好福气呀，王爷可是一心记挂着您呢，您可要耐心等王爷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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