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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第一百二十七回:被打断的歃血为盟


  如意殿里飘荡着一股梅花的淡淡香气,南云走路时放轻了脚步,唯恐弄醒了这些年变得浅眠的蕴笙,谁知睡榻上的人儿帘子一动,长长呼口气,赤脚停在了她的面前。

  南云打眼见四下无人,嗔怪道:“主子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是这般贪凉。”忙跪在地上帮蕴笙套好鞋袜。蕴笙揉揉眉心,微微点头算作回应,又眼中无神地看了看案上怒放的傲梅,“拿出去罢,看的人头疼。”

  “主子还是在置气,那孛景旻人看着是和气,可奴总觉得他哪里怪怪的,不怀好意的很。”南云皱了皱眉,沉吟道。

  “若不是他,我哪里晓得皇上还能这般算计,”蕴笙说着,心里一阵酸楚。皇上是她的夫君,她今日帮他分忧,龙颜大悦,陪她去御花园赏梅折枝,说的什么花开堪折直须折,说的她死去的那颗少女之心都活泛过来,结果转头公孙雪入宫,她的夫君便暗示说将南风嫁与公孙雪是她的主意。何其可笑,何其幸运?可笑的是她错把鱼目做珍珠,幸运的是,皇上的确忌惮洛吴两家,绝不敢轻举妄动,如此蓝儿总算安全。

  帝王御臣总是如此罢,真假参半,渐渐把一汪清水搅成了一锅下水汤,令人恶心生厌。

  “前世怨,今来报,凤鸟加持,四海归心。”蕴笙喃喃地念着,苦笑地望向南云。

  南云慌忙过来捂了捂蕴笙的嘴,压低声音道:“主子,慎言,隔墙有耳。”

  蕴笙披上件粉色大氅,把自己往里头裹了裹,轻手轻脚地走到旁侧的一个小床边,曦儿正呼呼地睡着,样子十分可爱,他的模样像足了皇上,是个粉雕玉砌的孩子。蕴笙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脸蛋,孩子有被人打扰的感觉,不快活地吸了吸鼻子。蕴笙站起来,转身走回自己的榻,背脊越发的挺拔。

  “主子睡不着吗?”南云见蕴笙的一系列行动,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我在想峤幺表哥和蓝儿的事。外婆终究还是心疼峤幺表哥的。”蕴笙微笑了会,又自觉无趣道:“这个傻子,也不知看中了那个愣头青哪点,就那么喜欢吗?”

  是啊,陈霄与娇娇成亲之前便隐约能听到吴君峤尚未身死的消息,传信之人正是陈霄,哪怕只是一个假的消息,广玉公主还是为了吴君峤逼着已经情断的娇娇嫁人,只是为了让吴君峤一路逃回的路上有人照应,冷热有人嘘问,应急有件外衣。

  蕴笙知道,陈霄不敢撒谎,他的商队神通广大,到了华羌边界恰巧寻到了取了格尔烈首级的吴君峤。吴君峤做了这等子事,有多少人等着要杀他?乌羌的残部,甚至是公孙雪的手下,都有可能有此想法。若不是陈霄的人护着,只凭他吴君峤一人的初生牛犊不怕虎,怎可能杀出重围,单枪匹马地冲回蓝儿身边?

  “可架不住蓝儿小姐喜欢呗。”南云撇撇嘴,“蓝儿小姐的脾性,奴看得最明白,瞧着是谨慎,一旦踩着了她的痛脚,怕是天崩地裂她都不惧。”

  蕴笙轻轻点头,蓝儿表面拒人千里之外了些,可熟悉后也是活泼可爱的紧。只是痛脚?

  “她没那么喜欢他,可能是他能给她带来自由罢。旁人逼迫的厉害,这种爱慕便滋长得更快。但愿蓝儿不要像我一般……”蕴笙双手合十,心中更添苦楚。

  “才不是呢,”南云赶忙接嘴,“老爷传信说,蓝儿小姐和吴公子差点在大理寺的牢狱里歃血为盟,可吓坏了一旁押着他们的纪大人。”

  “嗯?”蕴笙的目光一凝,又轻轻一笑,“歃血为盟倒像是峤幺表哥能干出来的事,只是那纪公刘竟能吓坏,玩笑了罢?”

  南云皱了皱眉,“娇娇小姐近来也闹得厉害,递了几次牌子想来见主子。”

  蕴笙点点头,“也好。”

  ……

  娇娇缓步走在大理寺的牢狱中,路面阴冷湿滑,还有一股常年不见阳光的腐臭味。跟随的狱卒巴结谄媚的厉害,如今娇娇已是五品的淑人,又是洛家的嫡幼女,谁敢轻视她?

  娇娇随手扔了一个锦袋给那狱卒,狱卒轻轻一掂,笑得合不拢嘴,讨好地道陈夫人不用着急。娇娇笑眯眯地唤句慢走,转身看看被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分开的微蓝和吴君峤,两人虽在熟睡,却拉紧了手,娇娇遂感羡慕万分,柔声唤道:“蓝儿姐姐。”

  吴君峤毕竟是习武之人,从乌羌回来一路杀孽不断,比之之前,他警觉了不少。一听有人说话,他咻得睁开双眼,有其特有的敏锐与沉着。见是娇娇,竟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开了微蓝的手,藏布常年高热干旱,晒得他几近脱了层皮。他清了清嗓子,身体动作了下,引得周围用来铺地的稻草折断了好些。

  吴君峤复而歪头看向微蓝,眼睛中柔情无限,娇娇看向这对即将结为伴侣的男女,心中五味杂陈。

  “蓝儿,蓝儿。”吴君峤轻轻推了微蓝一下,见她睡得很沉倒有些不忍打扰。

  “许是近来疲累无处宣泄,姐姐她当真是苦。”娇娇叹口气,她与蕴笙在宫中早有一番谈论,皇上虽忌惮广玉大长公主而不敢大动吴君峤,不过随便打发他去边疆苦地待个三五十年也不是不可能的。现下洛伯父又托她请求蕴笙帮忙劝服皇上同意微蓝回乡祭母,娇娇只觉得此事甚是棘手,不想蕴笙想都没想便应了。

  两人对话几句才发现彼此都未能行礼,这二人本就不太熟络,除了微蓝并无共同话题,不由地便尴尬起来。

  娇娇想了想,从怀里掏出蕴笙嘱咐的金创药,“峤幺表哥快收着,得闲敷上一敷。”

  吴君峤礼貌地道了谢,忽而想到什么,面上浮起一片红云,“这……慧主子也知晓了?”娇娇明白,吴君峤多半说的是午间意欲同微蓝歃血为盟之事,她却故作不知道:“慧主子垂怜,峤幺表哥一路风霜雨雪,好容易回来,眼下皇上正在气头上,慧主子不好直接派太医前来,但吴家与洛家定会尽力。还请表哥稍加忍耐,便先以这金创药应付着,仔细着点伤口。”

  吴君峤点点头,沉稳道:“本就是冲动行事,但我……”他的目光轻轻停在微蓝的身上,唇畔浮起一个笑容,如今他虽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胜在脊梁挺直,自有一番英雄气象。

  娇娇低低叹口气,心里有些羡慕。

  “表哥一直以来都是敢作敢为,娇娇钦佩得紧。”换作他人说这句话,吴君峤定然心中疑惑一下,京都上下那么多的势利眼,不是碍着祖母的关系,怕是都不愿意与他多说一句。

  “表妹说笑了。”吴君峤搔了搔发髻低头应道。

  “做女子可是件苦事。”娇娇自嘲地笑笑,“我同慧主子都盼着表哥能好好照顾蓝儿姐姐,明人不说暗话,表哥既是愿意与蓝儿姐姐歃血为盟,定是有永不相负之意了?”

  “这是自然!”吴君峤斩钉截铁地回道。目光坚定地回视娇娇。

  他日常接触的多是军中皮糙肉厚的老爷们,若不是今日纪公刘阻拦,他怕是直接热血上头也划蓝儿的手一道口子,她那般柔弱,划那一下,会多疼啊?日子还长,他的心意,他总有机会慢慢让她知晓。

  “表哥虽是满满心意,可娇娇这厢丑话可得说在前头。”娇娇揉了揉衣领,看着吴君峤对她一礼。“我待蓝儿绝无二心,军旅之人最忌贪图酒色,惟愿生生世世与她相守。”

  娇娇本与蕴笙商量好要对着吴君峤剖析一套利害,不想他自己倒接上话来。“表妹不必试探我,我虽鲁直却不至愚钝至此,今生我必不叫蓝儿伤心得掉一滴泪。不过……”

  吴君峤的目光微微一凝,“慧主子多半是希望蓝儿不要选我罢?我心中万分清楚,此次皇上虽不会要得我性命,但京都是万不会叫我留下了。现在正是风口浪尖,有些事不好提,可蓝儿若是不愿,她可只当携个伴随我远去,我定当以礼相待,一两年事情平静后我就放她离开。”

  这可让娇娇大吃一惊,“表哥你……”

  吴君峤叹口气,低声道:“去苦寒之地并不轻巧,不说蓝儿,我从藏布死里逃生回来都觉一时难忍,地界荒凉偏僻。边远之地或是终年酷热,飞沙走石,或是寒风刺骨,冰天雪窖,更兼民风彪悍,跟着我过去实属为难受苦,这些我都清楚。”吴君峤又轻轻看微蓝一眼,见她还在熟睡,笑笑说:“慧主子和表妹替她着想也是应该的,娇花一样的姑娘家,怎可因一桩婚约而断送一辈子?人啊,还是要好好生活的。”

  娇娇一时沉默,吴君峤淡淡道:“今边疆战事虽了,但刁民仍在,各地恐有叛乱之祸,皇上派我出去,归来之期未明,可到底叫我挣满了功业还是能回来,就是其中过程酸楚难熬。对于女子来说,夫君建功立业,富贵名声还在其次,重要的是能有个知冷知热的可心人,我断不能一点不为微蓝考虑。她也是锦衣玉食娇养大的,如何能吃得这些苦头?”

  吴君峤垂了眼,长长的睫毛覆下来,“在京都有慧主子护着,有洛家看着,谁能给她脸子瞧?”

  娇娇耳边突然响起蕴笙的话,“但愿他是个明白事的,主动放了蓝儿也好。”不想吴君峤竟是通透至此的人?还是有高人点拨他一二?

  “她这样的女子,沉稳果决如纪公刘,玲珑剔透似曹华麓,潇洒不羁同公孙雪,就连皇上……她为何又要跟着我受苦呢?”吴君峤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好罢,不叫她因一时兴起而葬送了前程。”

  娇娇听着这急转而下的一段话瞬间慌了神,摆手快声道:“表哥开的哪里的玩笑,慧主子哪里会有这般恶毒的想法?京都上下早已传遍你二人之事,怎是旁人一两句能拆散的?”似是为了打断娇娇这违心之语,不远处忽然传来“咔”的一声。

  “晚间蓝儿的羊肉汤怕是喝得有些上头了,还请表妹转告纪大人,再多送几床棉被来,牢狱湿寒。”吴君峤不知怎的眼神黯淡下来,一句话下了逐客令。

  一直在暗中旁听的纪公刘一眨眼,桃花眼中淡淡笑意,娇娇有些不解,和吴君峤告别后走了几步见着纪公刘立住了脚,皱眉道:“我道是何缘由?不想他的意思竟是这个。你在蓝儿姐姐的汤里放了何物?”

  “不过是让她好好睡一觉,她太累了。”纪公刘看娇娇一眼,面色不变。

  “你倒是诚实,当初……”

  “陈夫人其实对我当年的事只是一知半解,何以置评?人啊,若是多想一想,便会觉得许多事都是靠不住的,我也并不觉得吴君峤会是个异类,即便是他在京都公子哥中一直怪癖。他那段话倒是说得掏心掏肺,难得有人这么实实在在,设身处地地为洛小姐着想。”

  “哼,我不与你废话。”娇娇懒得搭理他,径直往前走。

  “你为何不告诉他洛家已在帮洛微蓝收拾行礼,清点嫁妆了?怕是慧主子还有旁的想头?”纪公刘笃定地问。

  “纪大人这是在用甚身份问我呢!”娇娇一努嘴,高高地昂起了头。

  “陈夫人不过是五品淑人,说起来纪某不才。今年不大不小地领了个四品虚职。夫人还是对我恭敬些好。别的因些不好听的话,把自家夫君的前程断送。”

  娇娇的眼珠一转,咬咬自己的后槽牙,不得不服软。遂躬身行礼,“民妇有眼无珠,叨扰了纪大人,就此别过。”

  娇娇刚要抬脚,纪公刘便在她身后说道:“无他,过路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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