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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番外: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


  南海侯祖上便是赫赫有名的乌羌王族,虽说宣德八年乌羌族被华熠所灭有他一份头功,但他在少年英才之时就已被志皇所赏识,又因征战四方而荣极之时,只可惜到了垂垂老矣,王妃薨了,只一儿一女守着他,难免显得有些凄凉。他少年时便桀骜不驯,性子不羁,却不曾真正地辜负过哪家姑娘。得了这么个结局难免让人叹声不平。

  好在朝廷宽松,志皇仙去后,继后洛蕴笙掌权,扶持自己的长子任世曦登位,对南海侯也是颇为礼遇,除了年年该有的岁贡,旁的也没啥好约束他的。只这洛太后耿耿于怀的是立在南海和中原腹地之间的一座小小孤坟,好多年过去了,南海侯根本不许她动这孤坟分毫,这让洛太后甚是不快。

  说是坟,不如说是块地界碑,碑上鲜红地书写着一个“明”字,洛太后年年都会花大把银子来让能工巧匠为这“明”字上色,只是近年来南海屡屡暴雨,湿气难去,这界碑上一时多了不少湿滑青苔,看得人碍眼。

  南海侯与长子公孙鞅的关系并不好,每每来请安南海侯总嫌他碍眼多事,说不得几句话便打发他走。大抵是父亲多爱重小女儿些,他家的幼女公孙楠便与兄长的待遇形成鲜明对比,若非先卫王妃拦着,南海侯倒是要把侯位留给此女。后来在志皇的半推半就下南海侯的爵位花落了小郡主夫婿的二弟头上,世人皆觉此事匪夷所思,倒是有好事之人一露黄牙窃笑道:“继任爵位的洛若璿姓吴姓公孙还另说呢。”

  既是名为洛若璿,怎的会有人怀疑他姓吴还是姓公孙?这桩子事就要从三十多年前说起了,南海侯名为公孙雪,他在乌羌的名儿是那塔木敏达,说起来他也算不得风流,真正有名分的女人也不过两人。一个是他在乌羌的青梅竹马吉雅娜,另一个是宣德七年志皇指给他的王妃卫南风。

  可这都是史书里写着的,有些微末小事谁敢记着?不过这两个女人中间确实还夹着一个女人,闺名唤作微蓝,是朝中肱骨之臣洛正萡的六妹,可惜去的早,走了也有十多年了,被当时的志皇赐了封号“明”安葬在中原腹地与南海郡的交界处,这一举动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这个明夫人的洛姓与洛太后的洛,正是同字,此二人未嫁之时便是亲亲热热,年龄相仿的堂姐妹。这样想来,太后每年拨款来替妹妹修缮下坟头倒也是理所当然。南海侯的小女下嫁的正是明夫人的长子吴若珺,承袭南海侯爵位的是明夫人的次子洛若璿。要说年龄,南海侯家的小郡主明明与洛若璿年龄相当,可南海侯非得把女儿嫁给明夫人的长子,加之这洛若璿与南海侯年轻时一样,都是剑眉星目,这就不得不引人遐想了。”说话的人如数家珍地分析着。

  茶馆的老板有些不耐烦,“去去去,明夫人大小也是位皇亲国戚,敢调侃她,你有几颗脑袋好砍?”

  “是啊,这明夫人的堂姐是我华熠的太后,长子娶了南海侯的小女继了定国公的爵位,长女是当今的皇后娘娘,育有当朝小太子,次子是如今的南海世子。若她还在世,怕也是个不好相与的贵人喽。”

  “当初志皇本欲赐她贞字,但宫中的蓉娘娘极力反对,给了个明字罢了。说来她也是无运,儿女亲眷最好的日子都没能挨到匆匆便入了土。”

  “哦?这位先生何出此言?”一浓眉大眼的俊朗公子靠过来,好奇地问道。

  “要说明夫人年轻时也是命运多舛,四五岁丧母,十来岁孤身被送到京都洛家受教,十六七八岁与广玉大长公主的嫡幼孙吴君峤定了亲,当时正逢华羌大战,这吴君峤上了战场登时就没了消息。华宫里有伺候的宫人说,明夫人虽性子冷淡,却是世间少有的貌美,这不遇上风流倜傥的南海侯,少不得要出些故事。”

  “那她怎的还嫁去了吴家?”公子哥问。

  “你可别着急啊,南海侯虽也是一等一的好颜色,但到底因一时糊涂,传出贪花好色的名头来,吴家上下皆以为吴君峤战死沙场,便也放了明夫人。南海侯用了些手段,使志皇赐了婚,哪晓得大婚当日吴君峤又不知从哪里杀出来。明夫人这才遵了原先的婚约嫁到了吴家。”

  “啊,可说不得了,说不得。”有位老者谨慎地出言,“那吴君峤不是……”

  “正是志皇同父同母的胞妹玉涟公主的第二任驸马。”

  “说来他也去了有十年了,人传他克妻,明夫人嫁给他十来年和离后郁郁而终这也就罢了,后来玉涟公主嫁给他不到三年也归了西,后头他也不再娶妻,整天拖着自己的病腿和家中姐妹花姬妾弹琴作画,日子逍遥得很。哪知好景不长,也就一年这对姬妾也陨了命,人说他这是为了富贵抛弃嫡妻的报应,所以不过一年,他倒也没了,一了百了。”

  那俊朗公子没有说话,发白的指节在案几上一下一下地敲击着。

  “好好地说着南海侯呢,怎的又偏了题啊?”有人催促道。

  “那言归正传,前头说这南海侯倒霉啊,只得一子,此子至今无子嗣,有人言说他有龙阳之癖。”言至此处,说话者鬼鬼一笑,“不过,有宫廷旧人说,这南海侯的长子与夕日乌羌的汗王格尔烈长得是分毫不差啊。”

  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这对父子不亲近。“怪不得南海侯后来投了华熠,誓要灭了乌羌,原来内情在这儿呢。”

  “他的第一任王妃吉雅娜是个放荡的女人,趁着南海侯外出来了个琵琶别抱,这不气得南海侯在她怀孕时就剁了她的一双耳朵,要说她临死前还大声唾骂南海侯不讲信誉,不念旧情呢,一直诅咒他断子绝孙。”

  “哎呀呀,好狠毒的女人。”

  “可不是,好在第二任王妃陪了他这些年,只可惜没能老来伴啊。”众人唏嘘不已。

  “就是卫王妃身份低了些,未嫁人前不过是洛家的一介婢女。”

  “这……”有人惊愕不已。

  “可不止呢,卫王妃正是明夫人的贴身婢女,南海侯当年求娶明夫人未果,结果娶了她的婢女去,也是痴情啊。”

  “明夫人倒不一定对南海侯有情,被你们这一传,岂不是败坏了她的名声?”俊朗公子有些发气,恼怒道。

  “公子别急啊,这确然是我等的臆测,只不过茶余饭后找个乐子罢了,何必动怒呢?”有人不以为然地笑道。

  “对啊,若南海侯与明夫人无事,志皇能将明夫人的墓作为界碑安放着,明显是忌惮南海侯的实力,提醒他不许妄动啊。”几人说完感觉自己颇有道理,都相对着点点头。

  俊朗公子眉头紧锁,可又说不出话来申辩什么。众人本是喝茶取乐,见他来劲,怕引火上身,只共饮一杯,就四散了去。

  “璿儿?”有些佝偻的中年男子缓缓走过来,他的鬓间有点点银丝,但精神头还是好的,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义父。”被称作璿儿的俊朗公子恭谨行礼道。

  却见中年男子不大快活地皱了皱眉,“好好的不学,偏学得你爹的迂腐傻气,他那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锐气你是半点没有,往后我要是不在了,你让我怎么和你娘交代。”

  “义父莫恼,冰娘家已是同意了婚事,明年开春我就把人领回来。”璿儿摸了摸后脑勺,“她生在山寨里,不太懂规矩,到时就怕义父瞧她不上。”

  “无妨,你看你楠儿妹妹,就是你大嫂,可笑你娘那么个大家闺秀的皮,内里可比她性子野多了。”中年男子说着,神情似在回忆。

  “我第一次见她时她还被你外祖母抱在手里,整个人小小的,又香又软,只是你外祖父见着我不太高兴。”

  “何故?”璿儿忙问。

  “那是好几辈留下的问题了,到我这儿已是三代,彼时我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童,只听我爹说,那被抱着的孩子便是我未来的媳妇。”

  “璿儿觉得好笑?”男子叹了口气,“我当初也觉得好笑啊,所以过了十年待我二九之时,我爹催促我来求娶你娘,我自然觉得不妥,但父命不可违,到了南郡,被你外祖父挡了去,推说你娘年幼不敢耽误我,还望我及早归家,另娶佳人。”

  “所以义父照做了?”

  “惭愧,惭愧。少时眼神不好,喜欢的姑娘不值一提。”

  璿儿立马闭口噤声,坊间对吉雅娜婶婶的评论可不好听。

  男子见璿儿模样不由一笑,“我都没觉得如何,你在这儿变扭甚?娶吉雅娜之前,我一路暗中护送你娘入京,当时她已颇有些姿色了,当然那一贯爱自作聪明的劲头也是有了十足十。”

  “她路上生了病,我便寻了相交多年的好友为她医治。这点上,你娘和你五舅舅都得谢谢我,若非是我,你五舅娘要何时才能出现?”男子不无得意,璿儿偷笑地听他继续说。

  “她在京都待了几年,采选落选,吉雅娜身死,我也对世间女子失去了信心,想着总归是老人定下的,我好好待她便是,不想我在南郡死缠烂打,计策用遍,你娘愣是不正眼看我一下。”

  “娘更倾慕的是端方的君子罢。”璿儿摸摸鼻子道。

  “哼,似你爹那样的端方木讷,她却偏偏信这种人的。后来的事,你也就都知道了。”

  情之一事,不知何处缘起,不知何时缘灭。公孙雪对洛微蓝,本只是对自己所有物的天然占有欲。不知为何,这种求而不得慢慢化作不甘,化作沉痛,化作心魔。她缠绵病榻,他拉着她的手相陪。她祈求他将小女嫁与长子,不仅仅是因为喜欢楠儿泉水般的性子,更是因为担心他的长子脾气执拗,不得善终。她命次子认他为父,……桩桩件件,她并不爱他,他却是这世间,唯一的,最懂她的人。

  又是杏花微雨时,洛太后秘密来了南海。

  “也是哀家看走了眼,最后守着她的居然是你。”

  “时也命也,太后这么多年,还没看开吗?”

  界碑上的青苔愈发多了起来,油亮亮,湿濡濡的,像是给“明”字戴了个小冠。

  “哀家还是想把她带走。这荒村野地,每每梦见她,总觉她抱膝哭泣。”

  “她性本爱自由,太后又何必问她归处?”

  洛太后看了看公孙雪空空的手腕,“那链子呢?”

  “将将一对,给楠儿和珺儿了。”

  那对翠色链子,终究又回到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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