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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六十一回:婚宴后续,天真无邪的元大嫂嫂


  蕴笙一举得男,实在是皆大欢喜,宫中虽已有蓉妃诞下的大皇子,志皇又对蓉妃甚是宠爱,但有孩子傍身,日子就好过了,想到这儿,微蓝长舒一口气,微微一笑。

  满堂的恭喜声,开始更加卖力。洛家本就门楣清贵,如今又有宠妃在内,洛家女儿进宫不久就育有皇子,等闲人家都赶着过来巴结。

  “你倒是运势好。”公孙雪眼神晦暗地瞟了眼微蓝,“碰着了个上吉的姐妹,这后头,你的姻缘,也要贵气起来了。”

  微蓝不言语,不动声色地躲了公孙雪伸过来的手,暗暗抚了抚自己僵直的肩背,皱了眉头。

  “定国公的幺孙?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同吴公子比试下拳脚?”公孙雪不无轻视地撇嘴,轻笑道:“福气这东西,可不是谁人都能有的。”

  吴君峤定定看了看公孙雪,端正神色道:“郡王爷所言极是。”

  这俩人一问一答,刁嘉在一旁是极为无趣的,可他偏就微笑点头,仿佛他从未受到冷遇,微蓝佩服他强大的心理建设,见他目光恳求地同她搭话,开口问了几句。

  “外祖母近来可好?”微蓝神色自若地关切一二。刁嘉和颜悦色地拱手一笑,“有劳妹妹记挂,祖母一切都好,祖母说,妹妹生辰将至,对妹妹,甚是想念。”

  微蓝又抬头望望月亮,她的眼睫毛都告诉她,刁嘉又开始指天誓日,满嘴跑火车了,遂微笑道:“那就好?”她才不想继续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话题呢,若是想念,自会来探,可依照刁家那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惯例,刁嘉纯粹来和她交流感情?开什么玩笑?

  “托妹妹的福,宫里的贵人……”刁嘉慢条斯理地拿腔拿调,微蓝心里一阵厌烦,刁嘉还是沉不住气,面上无波地说:“表哥这事,也不该同我说。”一面转过身去,皱眉道:“若是表哥才干出众,想必也不会明珠蒙尘,不日便会得个机缘。”又呷一口茶,慢悠悠道:“姐姐刚刚生产,体虚多事,还望表哥,莫要相扰。”

  刁嘉变了脸色,还是大度地拱手说:“自然,自然。”又岔开话题天南地北地聊了好一阵子,远处来看,倒显得他俩关系不错。

  “刁公子最近倒是定了好几件金玉器物,店铺里的掌柜说,那可是洛家的娇娇小姐尤为喜欢的?”公孙雪结束了同吴君峤的对话,又插话说到。

  没等刁嘉回应,吴君峤已是厉声道:“郡王爷如何能如此言语?女儿家名声宝贵,还请郡王爷不要随意诋毁!”

  公孙雪对于吴君峤的话,并不太在意,笑笑答:“我不过一说,吴公子何须如此?倒弄得你同那洛小姐如何如何似的。”

  吴君峤眉头紧皱,压着拳头在怀里,“世间女子辛苦,戏弄不得,还请郡王爷对吴某行为海涵,吴某并非是要随意顶撞。”

  对比公孙雪和吴君峤谈论的热火朝天,微蓝是被这则消息惊得后背发凉,有些愣怔地看向刁嘉,对方神色自然,啧啧称奇地看着公孙雪对吴君峤的爱搭不理:“郡王爷莫不是我肚里的蛔虫?草民想甚,郡王爷都能洞察一二,还是说,郡王爷的探子,细作遍布京都?”

  微蓝低头看自己的袖子,给南风递了个眼神,想让她出言找个理由叫她离开,却见南风目光灼灼地盯着公孙雪,似要听听他想说什么。不得腹中诽谤,美色误国啊,误国误民!南风对微蓝递出的,想要逃离的信息,完全屏蔽。

  而公孙雪呢,不慌不忙地捋了捋自己的衣袖,睨刁嘉一眼,轻笑出声。反观吴君峤,他面容严峻,强压自己想要说出的话,拧紧眉头看着公孙雪与刁嘉道:“吴某鲁莽了,改日登门谢罪。”世人虽传言他鲁直,但他本也算聪慧,这是洛家婚宴,由不得他造次,吴君峤心念于此,不大情愿地想要打住这个话题,结果却见公孙雪眉头一跳,对着刁嘉摇头大笑,心中对他的不认同感更强,只希望日后少见公孙雪几眼。

  这头那刁嘉也是不甘示弱,冷笑道:“郡王爷的手伸得一向长,在南郡时便惯爱毁人姻缘,管辖他人家事,郡王爷得皇上首肯才得如此地位,您又何必要自毁前程?”一番大道理,刁嘉说得洋洋洒洒,吴君峤的眉头更加深嵌,此人在京都倒混出来个伪名声,可整日在脂粉堆里,想着靠女人上位,实在是不智,忽而他又把目光投向微蓝,见她被刁嘉的话激得全身不舒服的样子,低头淡淡一笑。似乎是在暗叹自己的眼光真是不错。

  这番心理活动微蓝肯定是不会晓得,不过眼下,刁嘉好像将自己高置于道德制高点上,什么忠君之义,礼义廉耻一顿大帽子盖下来,微蓝被他一席言论,弄得头皮发麻,回想他的所作所为,只觉得眼前之人,肉麻又虚伪。

  但见公孙雪对他的言论又是点头又是大笑:“刁公子可看好,这天上明月只此一轮,这京都的月亮同南郡的月亮,怕也不差多少,哦?你说是也不是,蓝妹妹?”公孙雪在尾音上轻轻一哼,听起来暧昧至极,微蓝本不欲搭理他,却是吴君峤闪身将微蓝拦在身后,平静又沉声地道:“想是郡王爷不通我地礼仪,故而让旁人觉出有些孟浪,京都可比不得草原开阔,还请郡王爷谨守礼仪,对未出阁的姑娘,多些敬意。”

  微蓝抬头看向吴君峤的侧脸,线条流畅,凝了一层冰霜,像是醋了?想到这儿,微蓝一愣,不过不待她细想,公孙雪的眼神已在她二人身上飘忽打转,吴君峤许是怕微蓝害羞,更将她往身后护了护。

  公孙雪双眼一眯,活像只狡猾的狐狸,又看了看刁嘉,一个大男人,站在堂里笑得花枝乱颤,吴君峤全身绷紧,似即将离弦的弓箭,对着公孙雪,蓄势而发。可公孙雪偏就眼睛精亮,嘴畔红唇魅惑,吴君峤稍一闭眼,哼一声。却让公孙雪越发欢快起来,引得周围宾客侧目。

  秋意浓浓的夜空,园里厅里本十分喜气,可公孙雪开心得过头,反是极而生妖,倒叫周围人奇怪。

  微蓝退不出这怀圈,无奈抬头见那一弯银白的月,已完全被隐入薄云中,如含羞半遮面的少女,虽是模模糊糊,但却有几分欲语还休的晶莹。在公孙雪停下的笑意里,在众人的高谈阔论里,月光恬淡,若有若无。微蓝深吸一口气,只觉鼻间芳香清冷,桂花香悠悠飘荡,听得公孙雪好声好气。

  “你那堂妹,哪里有曹小姐的本事?”说着,公孙雪脸色微沉,面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微蓝叹口气,曹华年在滇郡安顿好后,倒是常常来信,说是滇郡气候宜人,四季如春,她新寻的夫婿又极为合意,她也算是因祸得福,摆脱了刁嘉这样薄情寡义,走高踩低的混蛋,遂道:“天上明月自是只有一轮,”又眼珠淡淡往刁嘉那里一飘,皱眉道:“曹姐姐现下过得很好,郡王爷担忧太多了。”

  吴君峤见公孙雪行为倒还妥帖,略松了口气,却是公孙雪不依不饶说:“曹华麓也要上京来了,你和他妹妹渊源颇深,他不得来拜访下?”

  微蓝垂眸,心中思衬:曹华麓的事情,其实也没多少人知道,是以她并不担心有人拿此事做文章,对她说三道四,又见吴君峤神色无二,恐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微蓝偷偷舒口气,再看一旁忽露尴尬的刁嘉,微蓝心里重重一哼,比照刁嘉之前的所作所为,曹华麓一来,刁嘉的日子估计也不太好过了。

  公孙雪也是七窍心肝,观察微蓝半天,撇嘴道:“曹华麓不得特别来见见刁家表哥,谢谢他帮妹妹,寻得如此好的姻缘?”就见刁嘉面色一白,咽了咽口水,吴君峤即便听不大懂其中干系,倒也不动声色,只平淡听着。

  头上明月时而被覆过来的薄云吹散几分,多了几分光晕,时而又躲进云朵里,微蓝对着靛蓝色天空傻傻地端详,却觉疲乏万分,一会儿公孙雪又是讥讽道:“新郎官那儿的那群敬酒的老匹夫,哪个不是炙手可热的朝中重臣?刁公子还不快去?”刁嘉气极,只和微蓝,吴君峤略做告别,却是当公孙雪透明如空气,拂袖而去。

  争端好似平息,吴君峤同公孙雪又无矛盾,自然入座休息,微蓝坐下看堂里喜气洋洋,众人饮酒做乐,心情不由好了些。又见洛元被簇拥着来回敬酒,一身俊朗舒爽,料想洛元酒量应当不差,看他应对得宜,新娘子又无可挑剔,由衷地替他,替洛家开心。

  而公孙雪及吴君峤二人,倒像就此对上一般,两人你左我右,公孙雪的眼神飘过来,吴君峤的身子就挡过去,也许是因为精于防守,或者因为微蓝本就身材纤细,反正坐在席位上,微蓝被他严严实实地挡住。

  公孙雪不顺意地道:“吴公子不是刚刚还说,需对未出阁的姑娘心怀敬意,公子此为,不是枉为君子?蓝妹妹,可不是你的私产罢?”

  吴君峤并不接话,心中却不屑,南海郡王由皇上亲封,意在国土疆域长治久安,可此人不学无术,道理又全然讲不通,他又何必白做工夫,费些徒劳无功的力气。想着,吴君峤又紧抿唇角,公孙雪的官位品级远在自己之上,料想他本不该与他相争,只是……他侧头看微蓝一眼,心里的那面小鼓又哒哒哒地敲起来,可回了头,他按捺下臊意,镇定说到。

  “男女授受不亲,可夫妻不在此列。郡王爷也为人父母,当以身作则,吴某听闻蓝儿在南郡,也是得郡王爷颇多照顾的,不过吴某与她已定有姻亲,还请郡王爷不要再玩笑了。”

  公孙雪表情一晒,深深看他许久,似乎在辨认吴君峤话语之中的真伪,好半天阴沉脸说:“洛二夫人首肯了?”

  吴君峤依然镇定严肃,“婚姻之事,如何能玩笑?”

  公孙雪笑着揉揉头,“这世上的事,才不会事事顺遂心意。”眼神一盯还在神游的微蓝,邪邪一笑,“来日方长!”

  吴君峤再一挡,微蓝被捂得更加严实,见公孙雪咬牙切齿地想要离席,他本横了心,要再警戒几句,忽然却感觉自己的袖子微微震动,他耳朵一红,目光停留在那双拉他的袖子的小手上,那双手细嫩雪白,指甲透着淡淡的粉色。看着看着,他原先几分冷硬的英雄姿态,早化成一滩水,温柔地包裹在周身。

  “我有些乏了,送我回去可好?”微蓝声音轻柔,却刚好让站起的公孙雪听见,公孙雪意外地把眉头打结,又自嘲一笑,盯着微蓝的眼睛,似乎想瞧出一个洞来。

  吴君峤还没从微蓝的温言细语里缓过神来,愣怔许久,肢体僵硬,面红耳赤地看了看天,点点头。

  微蓝看他模样,微微一笑,没等吴君峤回看过来,又很快敛起,学着吴君峤的样子,故作严谨地道:“不过今日婚宴,人多嘴杂,你有所顾忌,那便算了。”

  吴君峤想了想,低头淡淡:“是不大妥当,路上小心,”微蓝一疑惑,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标准做法不是该,不不不,我送你去,没关系的,即便是内敛的,恐怕也会羞红脸,两人杨柳岸边走一走?

  可能吴君峤也略感不妥,又握紧衣角强自添上一句:“……想来洛府家教甚严,又一直名声清白,在府里,是不会有甚危险的。”

  微蓝一抖,黑亮的眼睛一转,乖巧地点点头,又低头咬了咬唇畔,有几丝笑意漾出来。而立着的公孙雪也是摇头讶异,再瞟吴君峤一眼,他浓重的眉毛欢快地抖一抖,亮亮的眸子被行礼的动作遮住,却还是万分纠缠地来了一句:“那蓝妹妹,来日方长。”

  微蓝定是不理会他,却看见南风,目光一直粘在他远去的背影上,久久才回过身来。

  吴君峤虽有气愤,但目光同微蓝一触,又马上弹开,俊俏的脸上染着一层淡淡的,可疑的红晕,傻里傻气地摇手同微蓝告别。

  ……

  回了院子,等微蓝打发掉闲杂人等,祈祷式地倒在榻上,她“噗嗤”一笑,摇头想:真心是,这么多年了,可再没见过这么呆的人了!心里好玩又好笑。

  第二日,微蓝一早爬起来,顶着一对黑眼圈,看新妇贲氏给洛老夫人和洛二夫人磕头。

  微蓝在一旁,见洛元扶着她缓缓过来,她容貌清新淡雅,疏淡眉眼,眼中华彩,眼角精致,一双漂亮的眼睛灵动而有味道,虽说是微蓝三嫂的妹妹,却没有贲氏的娇艳,一身端庄优雅的气度,衬出一副仙人之姿,微蓝看洛元进退有节,对贲氏也颇多照顾,甜甜一笑。

  洛老夫人早已笑得合不拢嘴,拉着贲氏说了好些话,敬茶时候并洛二夫人一起,封了好大一个锦袋,只说让新妇回去再看。

  洛博简清清嗓子,道了几句‘白头到老,早些开枝散叶’的话,谁料原先大大方方的贲氏双颊飞霞,羞红了脸,惹得众人善意的笑容。结果贲氏行完礼后,柔和的视线和微蓝一对上,立马变得神采奕奕。

  此时正是弟妹给嫂嫂行礼,洛康躬身道一句大哥有福气,又将贲氏羞得抬不起头来,给见面礼时,都是洛元笑呵呵地执着她的手,到微蓝时,她发了一个碧蓝色的绒袋子过来,面上红晕未退,眼里全是笑意:“希望妹妹能喜欢。”

  微蓝自然欢欣接过,郑重其事地吃完早饭,长辈们表示自己乏累,一群男丁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屋里竟只剩得微蓝和贲氏二人。

  见四下无人,贲氏才偷偷吐吐舌,低声道:“见到妹妹太好了,姐姐一直给我去信,说妹妹温柔贤惠,容色倾城,今日一见,果真非凡,往常妹妹的好些事情,姐姐都有在信里同我说过,这样一看妹妹,根本不觉陌生,反添几分亲切呢。”

  微蓝笑道:“元大嫂嫂过奖。”微蓝和贲氏在南郡时的关系,是一言难尽,但眼前贲氏的神态又不似做伪,多说多错,微蓝只笑笑带过。

  “姐姐说了,妹妹最喜欢些小点,虽然洛家的厨房也不错,不若来尝尝我家的滋味。”说着又笑意盈盈地递来一只圆噗噗的福饼,樱色盖福字纹样,咬开后是芝麻,核桃,红枣,瓜子和花生,味道调得甜而不腻,微蓝听着贲氏继续说。

  “昨日盖头一被掀开,见到你元大哥哥,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我的心情……女子罢,都希望寻找一个一心一意的人,能够琴瑟和鸣,让我丝萝依乔木。我抬头看见你大哥哥的一瞬觉得,好像自己之前的所有成长,都是为了遇见这个人,有他在,我就甚都不怕了。”

  贲氏脸上似梦似幻,手柔柔地托腮,梨涡里洋溢着甜甜的笑意,眼波流转,顾盼生姿,全然幸福中的女子模样,微蓝看她神色,有些羡慕,两人又七七八八鸡毛蒜皮地扯了好久,多数时候微蓝只是一旁静听,心觉贲氏天真活泼,但肚子里的文墨也是半点不少,说起话来也是生动有趣,引人入胜。

  “哎呀,拉着妹妹讲了好久,妹妹都累了罢,刚刚娘同我说,妹妹的生辰怕是又要来了,这次一定帮你好好操办着。”

  微蓝点头谢过,出了门就同南风吩咐道:“去姜先生那儿寻下娇娇在不在,就说新嫂嫂给了我好些糕点,我吃着可好了,让她也来尝尝。”

  南风也有听到刁嘉近来纠缠娇娇之事,忙点头应下,去找人了。

  不一会儿,娇娇就过来了,姜黄色的一抹影子一闪,就蹦蹦跳跳地过来,还没坐稳就支使的微蓝院里的众丫头四处寻吃食去了。遂笑盈盈地说:“早知道姐姐要来找我,又避开了姜先生的课,真是一举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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