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石溪惊魂

　　幽密的山谷内，一条十米多宽的山溪静静地流淌着。

　　山溪水量充沛，清澈见底。水面上碧色弥漫，倒映着两岸高耸的绿树。此刻将至晌午，阳光正从浓密的枝叶缝间射出，斑斑点点地洒向地面，映在溪底。

　　这时，一只雄壮的野山羊从一堆低矮的草丛里踱出，行至溪边，低下头去，饮下几口溪水。而后，野山羊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扭头向对岸的一处花丛望去。

　　一阵清风如顽皮的孩童奔来，揉搓着野山羊浓密的羊毛，掠过溪面，又推搡着在对面碧枝间挺立的早春花的腰肢，惊跑了花丛中曼舞的两只蝴蝶。

　　在花丛摇曳不定间，一只鬼头鬼脑巴掌大的小黄猴在花丛里现出身影。意外露出身影，小黄猴挤眉弄眼，伸出舌头对着野山羊做了一个鬼脸。

　　野山羊见是一只爱玩闹的野猴子，于是甩甩脑袋，再次低下头去，准备好好享用这甘洌的溪水。突然，一阵啸音从对面花丛间飞速传来。野山羊一个激灵，抬腿欲要转身，却突然一动不动，随后倒在了溪岸。

　　“咱们今天又可以添些野味啦，哈哈！”只见对岸花丛里，甄若虚快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右手里拎着那只粗糙短弩。

　　不过，笑声被一阵急促的叫声打断，只见阿黄正蹲在甄若虚的头顶，手舞足蹈，吱吱乱叫，一手指着头顶上空，另一只手抓着他的头发使着劲地蹂腻。

　　“阿黄，快松手，我知道时间不早了，估计娘也正担心呢。”甄若虚伸手挠了挠阿黄的小肚子说道，“不过再急着回去也要等我过河把羊带着啊！”说完，甄若虚从岸上慢慢趟进没至胸口的溪水。

　　来到野山羊旁边，甄若虚摸了摸依然温热的羊身，笑道：“挺肥的，收获还不错。这羊肉正好可以帮爹爹祛祛寒，暖暖身。”

　　阿黄这时一下从甄若虚的头顶跳到野山羊的身上，来回乱跳，又开始“吱吱”叫个不停。

　　“好了好了，肯定不会少了你的那份，贪吃鬼。我看林子里的猴子都是整天吃着果子，真不知道你这只猴子怎么这么喜欢吃荤。快下来，咱们还要赶着回去呢！”甄若虚哭笑不得，把手里的短弩丢给正闹腾不已的阿黄。

　　阿黄伸手接住了短弩，举过头顶，正欲反驳几声，突然感觉脚下一阵晃动。它急忙从羊身跳到地上，冲着甄若虚叫唤不已，表达强烈地不满。这时，甄若虚两手紧握两只羊角，用力一提，继而一个转身，干净利落地把这只比他自己的身体还要粗壮的野山羊背了起来。

　　“阿黄，别墨迹了，快上来。再叫唤就把你丢在这里，看你怎么过河，嘿嘿。”甄若虚装作迈步的样子。

　　阿黄一听急了，立刻三下两下窜上少年的头顶，一手举着短弩，另一只手则狠狠地揪着甄若虚的头发。

　　“好了好了，和你开玩笑呢，别揪了别揪了，疼啊！”

　　听到甄若虚的求饶声，阿黄松开手指，开始洋洋得意起来，一屁股坐在甄若虚的头顶，有模有样地摆弄着手中的短弩，还时不时地眯着眼睛向四周瞄准。甄若虚则背着山羊，再次趟进溪水。

　　走到山溪中间，甄若虚突然觉得头发一紧。“哎呦！阿黄，你怎么又扯我头发啊？”他大声叫道。可是阿黄并没有停下，反而不停地大声叫唤，并且用手指向了侧前方紧靠溪岸的一处草丛。

　　“那是……有人！”甄若虚顺着阿黄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草丛里赫然有一个人影。一人一猴呆立片刻，却发现那人影一直漂浮在水面上，一动也不动。

　　“咱们过去看看。”甄若虚顶着阿黄，拖着野山羊，小心翼翼地向着草丛下的人影走去。

　　而阿黄则一脸紧张，双手端着短弩，一动不动地瞄着人影的方向。它似乎也没觉得没上弩支的短弩能有什么作用。

　　越来越接近草丛，甄若虚终于看清人影的模样。只见那是一名仰面朝天的中年男子，脸色苍白，双目紧闭，身上布衣多处破损，似有道道血痕。

　　看到这些，甄若虚的脸色有点苍白，感觉心脏似乎要跳出嗓子眼，双脚都站立不稳，身体像是要被溪水推走一般。

　　“这……这……这不会是死人吧？”甄若虚的语音有些颤抖，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询问头顶上的阿黄。不过，此刻阿黄却是一声不吭，只是用它的左手紧紧揪着甄若虚的头发，好像同样是十分紧张。

　　头发被扯的疼痛让甄若虚从惊慌中清醒过来。看着前方漂浮的这名男子，他心道，甄若虚啊甄若虚，枉你还整天嚷嚷着自己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结果今天遇到一具尸体就被吓得没魂了，真没用！想到这，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定了定心神，慢慢向这名男子接近。

　　“阿黄，松手啊，头发都要被你扯掉啦！你怎么这么胆小，一具尸体就怕成这样，以后还怎么做我的跟屁虫？我日后可是要行走江湖，惩恶扬善，做顶天立地的大侠的。”甄若虚不满地对阿黄叫道。

　　阿黄听到甄若虚揶揄的话，十分小声地抗议了一声，然后手掌放松了力道，但却没有松开，看来着实是害怕地不行。

　　在快要接近河边男子时，甄若虚又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即使心里一直在给自己鼓劲，还借打趣阿黄来放松心情，但第一次面对一个死人，这种莫名的紧张感还是让他感觉难以控制。

　　甄若虚是在这深藏于明山山脉中的山谷里出生的。他听任清岚说，之所以叫他若虚，就是取虚怀若谷之意。他在这里出生，也在这里长大。十五年来，他也就在甄天羽采购生活品时随他爹出过三次谷。除了甄天羽和任清岚，他就没和其他人打过交道。

　　虽说常常缠着甄天羽说一些江湖轶事，还经常在这山谷里猎些飞禽走兽，然而此时此刻，这些甄若虚以前感觉十分自得地磨练却都显得那么不足一提。当第一次真正接触到一具死尸时，他感觉自己想要去呕吐。

　　“唔……”甄若虚用手捂住了嘴巴，犹豫着到底是要上去看看死人的模样，还是立马走人免得在阿黄面前出丑。忽然，他瞪直了双眼，因为他看到这个“尸体”的胸口在微微地起伏。

　　“还是活的？”甄若虚惊呼一声，揉了揉眼睛，“没错，人是活的！”

　　“我们得把他救上岸。”甄若虚快速地往前趟去，来到昏迷的中年男子身边，轻轻地拽着他的脚踝，把他往岸上拖。

　　三步两步把一人一羊拖上岸后，甄若虚感觉自己腿脚发软，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阿黄从甄若虚头顶上跳了下来，慢慢凑到这名男子的跟前，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他的手臂。

　　“这里怎么还有其他人？现在又该怎么办呢？我不知道怎么治伤呐……”甄若虚呆呆地想着，“对了，把他背回去让爹看看吧。”

　　虽然现在在山谷里是任逍遥，但是以前甄若虚可没少受伤，都是甄天羽帮他治疗恢复。要说甄天羽这医术，也是久病成医。甄若虚自有记忆时，就经常看到甄天羽咳嗽。他曾问过甄天羽，但甄天羽只是说老毛病，并没有具体说是啥病。

　　“阿黄，咱们快点回家去。”甄若虚站起身，一把背起昏迷的男子，向林中迈去。

　　“吱吱！”阿黄急切地叫道。

　　甄若虚扭头一看，见阿黄正指着旁边的那只野山羊又蹦又跳。

　　“我可背不动了。”甄若虚无奈道，“现在人命关天，还是先救人要紧。这野山羊先扔在这里，回头再来拿。”说完，他急转内力，疾步速行于密林之间。

　　将近半个时辰，一片空地上的木屋跃入甄若虚的眼帘。正中一间木屋的门口，任清岚正双眉紧锁，抬首凝望，一脸地焦急。

　　“娘，我回来了！”甄若虚早早地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身影。而他身后的阿黄也在“吱吱”地边跑边嚷，不停地向任清岚招着手。

　　“虚儿，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饭菜都要凉了！”任清岚向着甄若虚喊道，虽说语气略带责怪，但是其紧锁的眉头却瞬间打开，嘴角含笑，如春花欲放。

　　“小兔崽子，又让你娘担心，是不是皮又痒了？咳咳……”甄天羽也从屋里走了出来，对着甄若虚恶狠狠地说道。

　　听到甄天羽凶狠的语气，甄若虚心头发虚，脖子感觉凉飕飕的。他赶忙岔开话题，一边跑一边喊道：“爹，娘！你们快看，我在南边山溪里捡到一个人！”

　　其实不用甄若虚喊叫，站在门口的夫妇此刻已经看清儿子肩上的人影。两人双目相视，都发现了对方眼神中那一丝意外之色与一闪而过的不安。

　　“爹，娘！你们看他还有救吗？我之前看他还有一点呼吸。”甄若虚跑到两人面前喘道。

　　“虚儿，把他放屋里平躺下。”甄天羽说完，扭头又道：“清岚，去把药房的药盒子拿来。”

　　“天羽，要是……”任清岚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似乎有所顾忌，看向甄天羽欲言又止。

　　“不要担心，先把此人救醒再说。咱们夫妇虽然不再行走江湖，但也总不能见死不救。”说完，甄天羽回身走进屋内，甄若虚则扛着昏迷不醒的中年男子，紧跟甄天羽身后进了屋子。

　　任清岚见状，微微叹了口气，低头走向侧面的药房。

　　可就在任清岚准备推开药房房门时，她突然听见正屋里传来甄天羽的一声惊呼：“这是……！”

　　听见甄天羽的惊呼，任清岚不明所以，赶紧往回跑去。当她跨进房门，却见在饭桌一侧，甄天羽正一脸惊容的望着地上昏迷的男子。此刻，这名男子已被甄若虚平躺着放下，仰面朝天。

　　“啊，是他！”任清岚也发出一声惊呼，双手掩口，怔在原地，一脸的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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