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我没有。”罗光忍不住为自己辩解。
“没有最好。”严少飞一脸不耐烦，似乎不愿意与罗光多说半句，“你走吧。”
罗光睁着眼，目光落到严少飞脸上，青年眉头微蹙，紧抿着嘴唇，眼神执拗而不可抗拒。
就好像这世上没什么能够让他动容。
罗光突然想起初次见面的时候，严少飞身上便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他在防备别人的靠近。本以为自己这几次接触已经跟他混了个脸熟，没想到一不留神又碰壁了。
严少飞的抗拒，让罗光莫名沮丧。
她站在收银台前，腰板笔直，双手环抱着书包，十指紧紧绞在一起。
严少飞坐着不动，一声不吭，见她不走，便低下头继续看账本。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罗光心里难受，脑海里猛地浮现起那天中午苏一梅哭着跑开的背影。那些片段一闪而过，罗光心里竟然生出一种与苏一梅同病相怜的感觉。她对自己说，是的，这世上没什么能够让他动容。
罗光微不可察叹了一口气，仿佛她再多说什么都像是狡辩。于是她只好开口，轻声说：“那我走了。”
严少飞没有任何回应。
罗光抱着书包，望着身前的男子，说：“还有一根雪糕先帮我存着，我下次再来吃。”说完，不见严少飞有任何反应，罗光终于转身，小步往门外走去。
脚步声本就很轻，渐渐变得更远，很快就消失干净。
杂货店再度沉寂下来，只有角落的冰柜发出嗡嗡的细响。
严少飞发现自己看了账本半天，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他抬起头，朝门外望去，门外早就没有了罗光的身影。他烦躁地挠挠脑袋，伸出手拿起柜面上的烟盒，敲出一根，用打火机点着，默默地抽着烟。
*
罗光回到学校的时候，班上已经来了几个学生，见了罗光，纷纷跟她打招呼。
罗光笑着回应，随后默默走到自己座位，拉开椅子坐下。
收拾课桌的时候，罗光摸到藏在抽屉角落里的那瓶矿泉水，她愣了一下，伸手将矿泉水拿了出来，握在手里。凝视了片刻，罗光又将矿泉水放回原位，打开书包拿出没做完的数学卷子，低着头专心写作业。
没过一会儿，裴云来了。她拿了一盒牛奶压到罗光卷子上，说：“给。”说着拉开罗光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罗光闻声抬头，见到裴云，心情稍稍好了一点，招呼道：“来啦？”
裴云“恩”了一声，视线落到罗光的脸上，整个人就是一愣，随即瞪大眼睛诧异道：“你哭了？！”
罗光也愣了，莫名其妙，“没有啊。”
裴云不信，猛地抓住罗光的手臂，说：“你看上去一副快哭的样子。”
罗光苦笑一下，说：“卷子太多了，写不完，想哭。”
裴云眉头微蹙，意识到罗光在开玩笑掩饰自己，她不知道罗光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以为她心情不好是跟邱盛有关，忙问道：“是不是跟邱盛……”
罗光摇摇头，打断她，“跟他没关系，别瞎猜了。”说着拿起裴云带给她的牛奶，撕开吸管的包装，插上吸管，往裴云嘴边一送。
裴云侧过头避开，抿抿嘴说：“我不喝，你喝。”
罗光也不坚持，将手收回来，自顾自地喝着牛奶，还没喝两口，突然感到身前一道阴影靠近。一转头，便看见裴云整个人往自己身上靠来。
罗光感觉到她倾压过来的重量，握着牛奶的手瞬间移开，空出另一只手稳住她，于是裴云便稳稳地斜搭在她肩上。罗光心里明白，裴云是在用这种亲昵的行为来安慰自己。
裴云没说话，罗光则静静地喝着牛奶，眼睛始终落在桌面的试卷上。
班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些吵闹。
罗光把一道题目读了三遍，发现自己的心根本静不下来，终于放弃般把试卷往前一推，整个人往椅背一靠。罗光嘴里吸溜着牛奶，胡思乱想一会儿，突然侧过头问裴云：“什么牌子的防晒好用？”
“你要买？”裴云一下来精神了，从罗光身上起来，惊喜地望着她。
罗光耸耸肩，“我就问问。”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要是太贵就算了。”
裴云连忙说：“不买多贵的，便宜也有很好用的。况且一瓶防晒起码能用一个夏天呢，值！”
罗光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跟着应和道：“是吗？”
说起这些话题，裴云显得有点兴奋，主动提议道：“什么时候有空我陪你去买吧。”
“好啊。”罗光爽快说道。
罗光和裴云正说着话，邱盛背着个书包走过来，说话的两人顿时静了下来，一同朝邱盛望去。
邱盛早在门口就看见罗光了，他还有些迟疑，等注意到两人的目光，连忙抬脚走过去。邱盛一边走着，一边朝两人点点头。
罗光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对邱盛笑了一下。
整个晚修，过得很平静。
事情又按着老套路来发展，两人照常打着招呼，一脸平静地当着同桌，仿佛又回到从前友好相处的模式上，并无不妥。罗光假装没有打过四通电话给邱盛，邱盛也假装不知道那四通未接来电。
于是裴云和李浩天都以为他俩冰释前嫌了。
确实是那样，那天晚上的争执，就这样掀过去了。
只不过罗光觉得自己的勇气随着那四通无人接听的电话，付诸东流。一腔热血，随水成尘。
如果说她还能做些什么的话，那就是小心维持着四人之间的友情，然后让时间将这段尴尬冲淡，洗刷干净。等到那时候，或许就是真正的放下。
晚修课间，班主任老杨把罗光叫去办公室。
刚开始又是照例的关心，罗光恭敬地一一回答。
老杨低着头批改桌上的试卷，漫不经心地“恩”了一声。罗光的视线从老杨毛发稀疏的脑壳移到桌面，一看，是她们上周测试的试卷。
老杨在一道阅读题旁写了个分数，随后停下笔，抬头望着罗光，说：“学校有个交流的名额，你想不想去？”
罗光一愣，问：“什么交流？”
老杨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一口水，解释说：“去兄弟学校交流学习，一周的时间。高一有两个名额，就在三个班里挑人。你要想去的话，我就把你名字报上去。”
罗光有点心动，但还是认真想了想，问道：“要不要花钱？”
听了罗光的话，老杨当即笑了起来，说：“要花钱那不是坑学生吗？放心吧，这次费用学校全包。”
罗光没了顾虑，说：“那就拜托老师了。”说完朝老杨微微弯腰鞠躬。
老杨从桌上一堆资料里翻找出一个蓝色文件夹，嘴里说道：“我给你家长去个电话说明一下情况。”
罗光知道老杨嘴里的家长是指她的姑姑，看到老杨这么着急，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去？”
老杨粗胖的手指在那张记着家长电话的表格上滑动，说：“这周二。周二去，周六回。”说完抬头望一眼罗光，补充道：“有问题吗？”
罗光摇摇头，说：“没问题。”
姑姑罗小兰接到班主任的电话时，显得很高兴，轻松就答应了。她心里想，能得到这个交流学习机会的一定是成绩好的学生。对于班主任对罗光的认可和关照，她又高兴又感激。
老杨挂了电话，转头对办公室里另外两位老师大声嚷道：“交流的名额我这边先占上一个了啊。”
一班的班主任抬头一看，见是罗光，也没异议，回道：“行啊，三班的，赶紧再出一个。”
三班的班主任嘟囔：“我们班没合适的，上周测试成绩简直不像样，还想交流？交流个鬼哦！你们一班出人。”
两人开始扯皮。
无论如何，罗光这名额却是定下来了。
周二一早，罗光便跟着学校的交流队伍到隔壁城市的兄弟学校进行为期一周的交流学习。
罗光知道，所谓的交流学习并不会对她的成绩有多大的帮助，于她而言，这次的交流活动更多的是一个逃离繁重课业的机会。让她得以泅出水面，呼吸一点新鲜空气。或许老杨也是考虑到她不会耽误学习，才将这次机会给了她。
离开学校的一周，罗光几乎没跟裴云他们联系。
一是因为裴云没有手机，想联系也只能是裴云用家里座机给她打电话；二是她和邱盛自上次争吵过后就没再用社交工具联络过，邱盛不主动，罗光也不主动。倒是李浩天偶尔在微信里发几条信息闲扯。
周六中午，罗光和学校的交流队伍在对方学校的饭堂吃过午饭后，便踏上了归程。
双方都有点依依不舍。
罗光坐到大巴车上，看着车窗外跟她挥手道别的人，心情有点复杂。
车子启动，行驶在大马路上了，过了半个小时就进入高速。罗光解锁手机屏幕，随意翻动半天，没接到任何新信息。
她想打一盘游戏，可高速上信号不好，想想就算了，又按掉屏幕。
车子一下一下地颠簸，旅途的困意袭来。罗光侧着身子依偎在座椅里，窗外的阳光有点晃眼，罗光于是换了个方向，背对着车窗。
回去真得买支防晒了。罗光胡乱想着，随后陷入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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