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故梦6

达先生本来想找老太要一下那些照片，想了想两人根本不认识，要别人的照片不那么礼貌吧。他想发给艾小姐看看，作罢，晚上的时候和艾小姐说一下就是。

        在临近到家的时候，达先生确实想起来他忘记的一样东西——一份48小时内的核酸证明。

        啧啧，罐头的保质期在两年以上，方便面大多也有一年，干果的保质期大约是半年到一年，鲜奶零到四度可以放三天，而一个登记在案的健康人只有两天的短保。

        这或许就是见证时代了吧。达先生想，以后和后辈人说我们那会，去哪都得先去医院做健康检查，大约也算得上科幻畅享了。

        看看时间，也还来得及，做个加快的核酸大概到了艾小姐那正好能出结果。

        做核酸的队伍挺长，每个人都各自站着，大多都是独自来的。明明是加急，还有这么多人，又是在靠近午饭的时候，他们又在急着什么呢？达先生没细想，他现在没办法多想这些。

        核酸做得的很快，达先生很快就回去了。回去后，他把钱夹里叠的整齐的信先拿出来。展开来一字一字看过去，在空白的地方写下一句。“见君千里。”

        达先生写完四个字，觉得再不能写出什么了，收了笔，收了信，也收了心思。

        …………

        核算的结果出的很快，在达先生出发前就出来了。出发前达先生洗了个澡，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出门一天多少出了些汗，他不希望艾小姐觉得他是个邋遢的人，当然达先生完全不邋遢，甚至可能还有一点点洁癖。

        “艾小姐，我在路上了。”

        “嗯。这么早啊，我还有一会儿才下班。”

        “好，不急。”

        高铁是很快的，只是达先生还觉得太慢了，再快一点就好了。

        到那已经是五点过半，这座城市达先生来过很多次，大学的时候和同学跑来在这个城市的一个小设计工作室做兼职，一周来五天，两天上课，其他时间都猫在那个工作室里工作，从早到晚的做设计画图，持续了有一年。

        那时候纯凭着一腔脑梗坚持了下来，连住的地方都没，晚上就窝在工作室里打盹。他来过这城市那么久，却没有一分钟好好看过他。

        毕业以后他有想过再来这座城市，最后还去了另一边，待遇更好，城市也更忙碌，离开的也更快。

        车站还是那个车站，与一二年前没有差别，达先生熟门熟路的搭上地铁，这次拿到的的票是一张卡片，上次他来的时候还是蓝色的圆形塑料片。达先生想到了很多那时候的事，都带点苦，换是现在他肯定不会再体验一次。

        天还大亮着，地铁从地下开到地上，在高架起的轨道上飞快走着。熟悉，全是熟悉的感觉。蚁群的人，流水的车，嘀嘟喇叭声，和从轨道两边防声墙反弹回来的轨道轰隆声。这是和达先生现在工作的城市截然不同的感觉，。

        之后天就一点点暗了下去，前后也就半个小时。

        在天完全黑下去之前，达先生见到了艾小姐。时隔一年的见面，达先生和艾小姐如实表白后的第一次见面。实在谈不上什么惊心动魄。

        远远的看见，达先生向艾小姐挥手，艾小姐挎着他的包，也挥了挥手，走向达先生。艾小姐的妆容谈不上特别的精致，大约是正常工作日的淡妆。其实也多化了些，只是达先生看不出来而已。

        达先生还记得上次见艾小姐，天气也是正热，艾小姐穿着有些旗袍样式的全身裙，披着头发，是波浪的卷，和今天别无而致。这样的艾小姐很好看，淡淡的成熟，混合着像黄樱桃一样的少女感，带着青梅饯的回甘，很舒服的感觉。

        达先生好想上前抱一下艾小姐，但好像很不礼貌。他好想抱一下艾小姐，非常想，特别想。但他只是打了个招呼，就垂下了手。他还想去拉艾小姐的手，但也去没拉，也没有问可不可以。

        艾小姐看到达先生是有一点忐忑的。达先生实在算不上一个好看的人，穿衣也很随意，没什么特别的搭配，都是些看上去穿着舒服的衣服。

        今天的达先生和艾小姐印象里模糊的样子没什么差别。站的笔笔挺挺，走路方方正正。尽管如此，看上去还是有些邪性，

        可能是他笑时的嘴角很尖，可能是他不自觉地挑着半边眉毛，可能是他侵略的灼灼的目光正盯着艾小姐不放。

        互相问了声好，普通的没什么情绪的客套。两人并排向外走，像普通的生分的朋友。达先生走在艾小姐右侧，稍错后了一些，大约连半步都没有。这个稍错的小半步，可以让达先生用余光看见艾小姐的侧脸。

        饱满的颧骨，细挺的鼻梁，娇俏的嘴角，浅浅的卧蚕。达先生只是用余光看，便不自觉细致的描写起艾小姐的样子。是啊，艾小姐是很好看的人，自然当得起矫作的描写。达先生是个爱美的人，自然会忍不住喜欢上美的艾小姐。

        两个人依旧平淡的互相寒暄着，慢慢地走，今晚只是大约的见一面，随便吃些东西。于是，天开始一点点暗下去，五月大概便是这时候走进黑夜。

        在黑夜前，最后的阳光昏昏的发着红，映在不可一视的钢筋城市之间。昭昭红日从云边满溢出来，慢慢的在云上晕开，背着光的云，边缘发着灼灼的红热，中间却是黑黢黢的蓝。不成团的云在天上被风拉出长长的瓦楞，光影在楞线上跳跃。

        当这红艳的叫人迷离的虹光终于映到艾小姐刘海的时候，达先生才注意到，这个时间这个世界发生了如何奇妙的改变。他叫住艾小姐，指与她看。

        “真好看啊。”艾小姐其实不常注意到这些细微的天候变化，这样的美是值得说一声真好的。

        “艾小姐，我见到了今天这片晚霞，我就知道我不会再期待后面的星星了。”达先生忽然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艾小姐看向他，不是太明白。达先生又说了一遍，眼里还是那种侵略的灼灼：“我看到今天的晚霞，就知道我不会再对后面的星星感兴趣了。”达先生稍思量下，决定把话说的再白一点，“我的意思是，艾小姐，我见到你再也不想再遇见其他的女孩子了。”

        达先生很少为自己说的话做解释，他常常按照一二三四的顺序想事情，但会按一四的顺序说话。他以往也常和艾小姐这样说话，艾小姐很聪明，大多时候是听得明白的。不过达先生从不介意，为艾小姐多说一些，再多说一些。

        艾小姐别过头，躲开了达先生灼灼的侵略。再回过头，白了达先生一眼：“你怎么那么油啊？”达先生灼灼的侵略目光一下子全散去了，轻咳两声，左右上下拧着头瞎看，时而摸摸鼻子，时而扬手拂过颈后的发尾。

        “不过你说的很好，你不要忘了啊。”艾小姐轻声补充了一句，含着笑，带些狡猾的味道。大概她是故意在揶揄达先生，从一见面起达先生就是那副板正的怪样子，忍不住要人捉弄一下。

        达先生挤住下嘴唇，吐出了“啵”的一声，大约也注意到了自己不那么正常的样子。

        借着尴尬，初见的生分和僵硬倒是消去了不少。

        “艾小姐，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了吧？”达先生问了个有一些怪的问题，似乎他不确定，他要再确认一下。

        “是的啊。”艾小姐回答的也不算确定，两人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当了不少年的朋友。

        “我可不管，你答应我了的，都有记录。”

        “我又没说要耍赖！”

        艾小姐和达先生确实在一起，像是梦一场。在达先生从不曾觉得自己做好了准备的时刻，在艾小姐未曾发现达先生秘密的时刻，两个人在接连巧合下，如愿走到了一起。

        天完全黑了，霞光消隐，城市的路灯早早亮起，各处店铺更是灯火通明。晚风卷起入夏前的最后一丝凉意，在达先生和艾小姐的周身打着旋儿。两人简单的吃过一顿，走在回去的路上。刚吃过饭，有些热，带些凉的风吹得很舒服。月色高高升起，月光混着城市的灯光落满这座城，落在并肩走着得两人身上。

        他们还是并排走着，各走各的，不曾牵手，不曾相拥。若我握住和你一起相逢的风，我们算不算牵手，若我披着和你一起沐浴得月，那我们算不算拥抱。达先生不住有些心猿意马。

        闲扯着，两个人在站台分别，达先生要去他订好的酒店，艾小姐要回家。达先生没提要送艾小姐回家，艾小姐自然也没提。

        “明天见啊，艾小姐，我去找你。”这是那一天达先生最后和艾小姐说的话。

        “好，我等你”这是那一天艾小姐最后和达先生说的话。

        吾见一道霞，遮掩满天星。

        云涌风吹意，月照如镜明。

        “晚安，艾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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