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2
“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得不说，在稍微正常一点的环境下，戚凡都是一个洞察力极度敏锐的人。
温青为什么才大年初一就往北京赶？这不符合一般人回家过年的节奏。
“嗯……”这个字回答得有些沉重。
温青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敲过去：“有点不愉快，就提早回来了，不提也罢。”
不提也罢，即是不愿意说的意思。戚凡是个善解人意的人，想来也不会去追问别人不愿意说的话题。
这是温青毕业后第一次回家过年，她深深的觉得，法定的春节假期只有七天，真是一项极度明智的决定。她腊月二十四回家，因陌生感和亲情所维持的和谐亲子关系只维持了四天——腊月二十九的早上上坟请祖，温青清清楚楚地听见温爸说：“不孝孙女迷途知返，今年恳请各位祖宗保佑，一让她找一份好工作，二让她找个好人嫁了，保佑她家庭幸福，事业平顺，不给人添麻烦。”
她已经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样脾气火爆，硬是忍着没有顶回去，自己跪下来的时候同先祖说：“向祖宗们汇报，我现在过得挺好的，没打算有任何改变，所以也不求祖宗们保佑我什么，你们在地底下照顾好自己，我在地上照顾好自己，大家都随自己的心意过，祝愿各位祖宗天天开心。”
一个是控制狂，一个是硬骨头，温青没发脾气，温爸却发了脾气。还好有温妈挡了几下，这才及时熄了火。
忍没多久，年三十的晚上，一家人坐在桌子上团年，温爸又开口了。
“青青，既然你回家了，这次就不能再胡闹，要听我的话。我把话说在这里，你这份工作，我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年后你就辞职，听我的，去找份像样的工作。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从明天起，你妈妈先给你在家里物色一些年轻人，你去见面看看，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拖，今年一定要嫁出去，家里你这个年纪的姑娘都在家里养孩子了，你不结婚，列祖列宗都合不上眼。”
“我不。”话题回避不过去，温青的回答很坚决。
“你说什么？”
多年没有对战，这两个人的气焰又回到了当初一般无二。温爸在气头上依旧不会说话，在他的观点里，长辈的话大过天，说什么温青就应该听什么，没有道理，不讲理由。时隔好几年，温青嘴里的理论越来越多了，温爸憋红了脸，只知道抄过手中的拐杖就往她的身上打。
一棍子接着一棍子，硬生生地打在温青的身上。恍惚间，她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无处可躲的弱小女孩身体里。
反正咬着牙：“我不！”
“我打死你这个混帐东西！”温爸下手愈加狠心，也许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气的到底是什么，是因为温青不愿意换工作和相亲，还是仅仅因为温青不听他的话。
突然间，温青不让他打了。她长大了，虽然不至于还手，但她至少可以躲开。
骂不过，打不到，温爸拖着那条拐杖火冒三丈：“滚！你给老子滚！我们温家不要你这种欺天灭祖的女儿！”
“滚就滚！”
这天晚上，家家户户都在其乐融融地看着春晚，锦衣美服的主持人在喜色的簇拥之下叫响了新年的倒计时：“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嘭！嘭嘭嘭！
一整个城市的烟花腾空而起。
在满城艳丽的烟火中，温青独自拖着行李箱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天空开满了花，这简直是她最喜欢的画面，她掏出手机以烟火为背景给自己拍了几张自拍照，然后便打开软件给自己订了一张回北京的机票。
“能照顾好自己吗？”戚凡问。
“当然啦，我又不是第一次一个人过年，北京的朋友还更多一点呢。”
听起来，完全不用人担心的样子。
戚家人丁稀薄，没有什么亲戚可以走动，大年初一就一家人窝在家里吃吃喝喝外带傻乐。
今年有点不同，他们之间有了新的话题。二婶笑眯眯地问戚凡：“和温小姐的事情有眉目没有？我们小凡眼光就是好，温小姐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长得漂亮又大方，性格也好，为什么不带回家里过年？”
二叔也问了：“听小墨说前段时间还吃到她做的饭了，这么好的姑娘咋不带回来过年？”
戚墨：“咋不把青青姐带回来过年？”
两老加一小，三个人像是念紧箍咒一样在戚凡的耳边碎碎念，念得他心头十分毛躁。带回来？怎么带回来？他不是已经被甩了么？
“她不在北京。”戚凡回答道。
二婶：“诶？是去度假了还是去外地过年了？温小姐是哪里人？对了，温小姐家中是什么情况？在哪里读的书？做什么工作？小凡啊，我和你二叔又不会干扰你，你老是对我们保密干什么！”
“二婶”，戚凡的眼睛大而狭长，像颗大杏仁一般，天然就显得有些无辜，眉头轻轻的一蹙，便让人忍不住心疼，“我听二叔说他当初追您追了三年，我明白你们心急，但是我已经在努力了……”
原来是他追姑娘遇到了瓶颈，二婶笑笑，抓了一颗糖到他的手里：“小凡不哭，吃颗糖，二婶给你加油！”
戚家人不用出去给人拜年，想来拜会他们的人却不少，不过在大年初一这个特殊的日子，没有一点过硬的交情，一般人也不敢轻易上门。
晚饭刚摆上桌，戚墨飞奔进屋：“哥，你完了！林淇要来了！”
听到这句话后，戚凡的眉头是真的皱了起来，这次不带演戏的。
林家与戚家是世交，从爷爷辈上传下来的交情。林家这一代的小辈里，有两个从小和他们一起长大，一个是林霖，另一个是林霖的妹妹林淇。
众所周知的是，林霖是个混世魔王——而林淇，则是另一个混世魔王。
在他们小时候，有一次林霖和林淇在戚凡家打起来了，兄妹两个互相下狠手，打得对方鼻子不成鼻子、眼睛不成眼睛。当年戚凡比他们高出一个头，他很嫌弃的走上前去把两个人拉开了，拉开后也没有多话，一人手里塞了颗糖，轻松解决争端。
没过几日，时年五岁的林淇就找了上来，她用她坚定的奶音说：“小凡哥，我长大了要嫁给你！”
往前几年戚凡一直没怎么回北京，这么一想，他已经好几年没见过这个天天缠着他的混世魔王了，可是似乎最近有听过她的名字？
他想起来，一个月前，也就是他因为醉相太难看而被温青甩掉的那个晚上，戚墨被林淇召唤到林家过。
“那天你见她的时候说了什么没有？”戚凡有些头疼的问。
戚墨很天真：“你才想起来问我啊！你都不知道她坑我坑得多凶，那天晚上为了让我去陪她吃饭，她居然骗林霖说她怀了我的孩子！呸！林霖这个傻子居然相信！要不是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在路上就被他揍死了！”
关于戚墨那天晚上的去向，戚凡一直没问过，因他有些下意识地回避关于那个晚上的信息。
紧急问了几句才知道，那天晚上林淇听说戚凡最近相过亲，把戚墨叫到家里去问情况，后来林霖让助理回家取钥匙，戚墨就趁这个机会跑了，发现他跑了之后，林淇十分生气，就向林霖随口撒了个谎，让林霖又把戚墨给押回去了——押回去后没有别的事，还是问戚墨戚凡的情况。
戚墨指天发誓：“你怕她我也怕她，我保证只说了我爸妈催你结婚的事，别的都没说，尤其是没提青青姐！”
“谢了。”戚凡破例向戚墨道了声谢，然后拿上大衣就往门外走去。
戚墨问：“要开饭了，哥你去干什么哥？”
戚凡：“我有事，不在家吃饭了。”
戚墨急了：“你不就是怕见林淇吗？你现在走了我怎么和爸妈交待？”
戚凡头也不回：“好交待，你就说，我和温青约会去了。”
大年初一回北京也有例外的好处，首先，即便是当天临时买的票，温青仍然买到了全年价位最低的一张机票。然后，出机场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人，她叫了一辆车，一路通行回了小区，那种不堵车的通畅感让人身心愉悦，恨不得在大马路上唱歌。
唯一的缺憾是，在外地人都回家过年之后，大北京的生活不像之前那么便利了，比如温青常吃的那几家外卖已经全部放假歇业，因此她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先回家中放下行李，她浑身是劲儿，立即下楼去买菜。
小区附近的小超市仍然在营业，只是今天卖的菜不如往日的新鲜，温青从前和孙芸芸学了不少挑菜的本事，在那里挑了又挑，一不小心就买了一大袋子。
提着食物哼着歌，她心情颇不错地回去了，路过小区花园的时候，却看到一个奇怪的景像。
一群穿得还不错的老太太，正围在一起，盯着花园里的一个垃圾桶抹眼泪。
“怎么了？”耳边一个声音问。
“不知道。”温青答了一声，她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答完之后觉得有点不对，她转过脸去，发现身边站着的那个人是戚凡。
是戚凡。
明明不想见的，却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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