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姐妹情深

　　承平帝皱眉看着躺在床上的明玉，只见她双颊红晕，几缕湿发垂在额头上，身子不安的转动着，嘴里还在呓语，不停的说不要，走开。

　　承平帝伸手摸了摸明玉的额头，烫的吓人。他问一旁惴惴不安的花蕊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这时候才告诉朕。”

　　花蕊道：“刚开始只是有点发烫，小姐不让……”说到这里，花蕊发觉承平帝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忙改口道：“娘娘不让奴婢出去找人，说躺躺就好了，谁知，到了下半夜，突然严重了，奴婢唤不醒小，哦，娘娘，才出去找人。”

　　承平帝淡淡道：“不用改了，就叫小姐吧。”

　　花蕊忙低着头，应道：“是，皇上。”

　　承平帝又去看明玉，见她睡得一点也不踏实，显见在做什么噩梦，伸出手握住了明玉的手，轻轻的安慰道：“别怕，朕在这里。明玉，别怕。”

　　不多时，外头有人来报，说钱太医来了。承平帝摸了摸明玉的脸，起身道：“让他进来。”花蕊忙上前将床帐严严实实的放下了。

　　钱太医躬身低头，在一个小太监的带领下，到了承平帝的跟前，忙跪下施礼道：“臣叩见皇上。”

　　承平帝摆摆手，道：“钱太医不必多礼，起来吧。今儿个晚上的事儿，朕希望钱太医回去之后就能忘了，钱太医想必也明白，知道太多的人，是活不长久的。”

　　钱太医忙伏地磕了一个响头，道：“臣遵旨。”这才起身站了起来。

　　承平帝道：“人在那里，你过去瞧瞧吧。”

　　钱太医依旧微微躬身低着头过去了，只见从帐子里头伸出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来，搭在一个迎枕上，一个宫女拿了一个小杌子来请他坐下，钱太医微微侧身坐了，将手搭在那只手上，细细把起脉来。

　　这一把脉，钱太医心底腾地一沉，这脉象，他不是第一次见过。要知道，脉象其实也和人的长相一样，虽有相似，但仔细分辨，还是可以看出每一个人的不同来。特别是这脉象，他熟的不能再熟，无数次研究过。可那明明是一个已死之人的脉象，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

　　钱太医想起承平帝刚才的一番嘱托，冷汗不由湿了内衫，这里头躺着的人，只怕就是他猜想的那人无疑。钱太医虽然肚子里翻江倒海，脸上却不敢露出一点蛛丝马迹来，只是谨慎的把脉象听了又听，这才起身，回到了承平帝的面前。

　　对承平帝道：“禀皇上，看这脉息，病人前一段时间想必舟车劳顿，长途跋涉过，路上本就伤了身，如今好不容易安顿了下来，却又遭了大喜大悲之灾，以至于旧病未除，新病又生。”

　　承平帝不耐听这些，道：“别说些没用的，你就说到底能不能治好。”

　　钱太医忙道：“此乃气血亏损、心力不足之症，依臣看，只要好生调养，并无大碍，臣如今开个方子在这里，先让病人吃几帖药试试。”

　　承平帝挥挥手，有个小太监上前来，领着钱太医去一旁的书房写方子去了。

　　承平帝脸色阴郁，对一旁的花蕊道：“好好照顾你们主子。”说完便急匆匆走了。花蕊忙应是，跪送了皇上，心里却疑惑，明明一副紧张在意的样子，为何却不等小姐醒了再走。也许是有什么要紧事吧，花蕊想了想，也就抛开不提。

　　承平帝回到乾清宫，他自然知道明玉为什么突然病了，和自己脱不了干系。在那一刻他心里涌起的自责心疼愧疚种种陌生的感觉让他不知所措，他只好离开了坤宁宫。他从未有过这种感受，恨不得生病的是自己，恨不得代她受苦，这种感受让他忍不住想远远的逃开。

　　明玉整整昏睡了两日两夜，才悠然醒转。一睁开眼，看见红芍在一旁悄悄抹着眼泪，边抹泪手里边缝制着什么东西。

　　明玉动了动嘴唇，发现自己嘴唇干裂，喉咙疼痛，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发出了一声****。

　　红芍却听到了，满是欣喜的转过头，哽咽道：“小姐，您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高兴的手足无措。

　　明玉眼眶含泪，点了点头。

　　红芍慌乱的扔下手中的东西，道：“小姐刚醒，奴婢怎么就说这些没用的话，小姐您一定渴了吧，奴婢给您倒茶去。”说着忙倒了杯茶，又服侍着明玉喝了。

　　明玉大口吞咽着，茶水滋润了她干枯的喉咙，她终于又能说话了，明玉用沙哑的声音，唤了一声：“红芍。”

　　红芍转身放置茶杯的身子顿了下，再转过身已经泪流满面，“小姐，奴婢想不到这辈子还能再伺候小姐，奴婢以后再也不离开小姐了，就算死也要死在小姐身边。”

　　明玉轻轻碰了碰红芍的脸，微微笑了，道：“你看你，一张嘴就死啊话啊的，你家主子可是好不容易才活着回来。”

　　红芍忙拿出帕子拭干了脸上的泪，破涕为笑道：“小姐，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说了。”

　　明玉挣扎着要坐起身，红芍忙上前服侍她坐好，明玉喘息着道：“我听花蕊说，你求皇上让你去安乐堂了。傻瓜，安乐堂有什么好，下次好歹要求皇上让你去个好点儿的地方。”

　　红芍低声道：“奴婢只想待在小姐身边，小姐不在宫里，奴婢去哪里又有什么要紧？反正都一样。”

　　明玉听了，心下大为感动，轻轻道：“红芍，还有你留在我身边，真好。”

　　红芍也笑道：“奴婢这辈子还能伺候小姐，真好。”

　　两人不由相视而笑。

　　明玉又问道：“不知馨儿怎么样了。”

　　红芍低下了头，又拿起先前的东西细细缝了起来，淡淡道：“大公主挺好的，小姐不用担心。她是皇上的亲生女儿，大家巴结还来不及，谁敢亏待她。”

　　明玉听她话里有话，笑道：“怎么，谁惹你不高兴了？”

　　红芍闷闷道：“没有。奴婢不过是一个奴才，有什么资格不高兴。”

　　明玉了解红芍，红芍在她身边二十几年，她比谁都更了解她。明玉笑道：“是不是红翘让你不开心了？其实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就算不认同，我们也不应该为别人的选择而感到困扰。”

　　红芍放下手中的东西，愤愤道：“可是红翘和别人不同，她是小姐的人，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儿？她跟奴婢说，皇上封她为才人，是为了让她可以名正言顺的照顾大公主。她答应过小姐，一定要照顾好大公主的。可是，难道不做才人，就不能照顾大公主了吗？红翘变了，她不再是以前的红翘了。”

　　明玉轻轻的笑了，道：“红芍，你和红翘两个，在我身边二十几年，其实早该有自己的人生了。我从未将你们看做是我的下人或者奴婢，而是将你们看成姐妹，红芍，假若有一天，你也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不必顾虑我，你应该勇敢的选择新生活。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红芍又低头缝起手里的东西，淡淡道：“小姐说的这些奴婢不懂，奴婢只知道，小姐待奴婢好，奴婢就不能背着小姐做出对不起小姐的事儿来。”

　　明玉知道红芍的死脑筋，说什么她也不会听的，只得换了话题，道：“你这在缝些什么，快歇歇，仔细眼睛。”

　　红芍笑了笑道：“小姐的贴身衣裳，都被火烧成了灰。奴婢先替小姐赶几身出来，这宫里头制的小姐穿不惯。”

　　明玉知道，她的衣物、日常的用具一应等物，因为几个月前那场荒唐的葬礼，许多都成了陪葬或者祭品。她对红芍淡淡道：“别缝了，有什么穿不惯的？在宫外的时候，哪有这么多讲究，有的穿就不错了，还不是活了下来，还活的好好的？”

　　红芍听她这么说，眼眶不由又红了，道：“小姐吃苦了。以前小姐何尝走过这么远的路，干过什么重活儿。如今看小姐的手和脚，都成什么样子了，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奴婢只恨当时，没能在小姐身边，帮上小姐的忙。”

　　明玉道：“其实，真正的苦不是身体的劳累、困倦，而是打从心底而来的痛苦、绝望。”说到这里，明玉不由轻笑着摇头道：“我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也不懂。”

　　“说实话，在宫外的那段日子，现在回想起来，虽然劳累，却一点也不苦。在宫外我碰见了许多好人，经历了许多有趣的事情。其实，我更喜欢宫外的生活。”明玉脸上充满了对往事的回忆。

　　红芍好奇道：“小姐一个人是怎么回宫的？”

　　明玉问道：“想听啊。”红芍连连点头。明玉笑道：“行，反正也没事，就讲给你听听。”明玉拣那好玩的事儿给红芍说了起来。

　　花蕊在门外远远张望了一眼，见两人有说有笑，娘娘又恢复了以前的精神头儿，心里头松了口气儿。其实皇上心里还是有娘娘的吧，不然为什么巴巴的要将红芍姐找回来伺候娘娘？哦不，是小姐。

　　想起明玉非让她们改喊小姐，不许再喊娘娘，皇上也默认了，花蕊心里又满是疑惑。难道皇后娘娘还能是别人不成？花蕊摇着头，见里头两人说的热闹，也不进去，自去张罗着熬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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