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档

楼子灵被塞进和亲车队，是次日下午的事。她闹了一天一夜，那位素日里最疼爱她的国王，居然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

        这么重要的场面，她当然要亲自见证，她故意大摇大摆的走到城门前，叫原主的身体，亲日见证这个解恨的时刻，当然，她顺便在这里存了个档。

        她的生母跪在大殿中整整一日，最终率领众侍卫一路走到楼莹莹的破屋子前，破门而入。那半扇原本就岌岌可危挂在墙上的门，刺啦一声掉到地上，击起一地的灰尘。楼莹莹风寒未愈，裹着被子任凭那人进来叫骂，默不作声。

        大抵是骂的累了，那位妃子往地上一瘫，哭天喊地的哭起来。楼莹莹仔细看了那女子的样貌，水桶一样的腰以及布满皱纹的脸，活脱脱一个骂街的泼妇形象。也不知道这老国王当年，是看上了她哪一点。

        反观站在一旁命人拉母妃起来的楼子辰，倒是没有完全继承他母妃的丑态，他们的样貌随他爹，不甚好看，但远观倒有几分俊朗。

        楼子岚的这几位哥哥，论样貌，其实还是楼子昌最好看。

        要是那位啼哭的妃子知道自己此刻在研究哪位王子好看的话，会不会气到吐血。楼莹莹这样想着时，透过只剩下框架的窗子，看到门外徘徊着一个少年。

        那少年皮肤黝黑，站在门外等候着楼子辰带着闹事的人离开。他憨憨的笑着，一排的大白牙在阳光在甚至有些闪闪发光。楼莹莹认出来，这是那日在湖边曾为自己说过几句话，被楼子灵抽打的侍从。

        楼子辰带着他的母妃离开后，他终于自那扇破败的门中探进来半个脑袋，看着里面将自己裹成粽子的楼莹莹。

        “你找我，有事？”楼莹莹不太清楚这人想做什么，下意识的将被子拉的更紧了些。

        “有人托我将这匹马给你。他还让我带了些衣物给你。”他说着，将一个布包裹拿进来，递给楼莹莹。她迟疑着打开包裹，里面是羊皮制得披风，以及厚实的棉絮衣物。他又指了指门外，楼莹莹下地踏出门去看，墙角拴着一匹骏马，是楼子昌曾经骑过的那一匹。

        “他说这马叫如风，他给不了你什么，只能借你一匹快马，逃离这座牢笼一般的城池。”

        楼子岚生前，确实最想做的事，便摆脱这座城。“他可是楼子昌？”楼莹莹问出自己的猜想，少年摇了摇头，手指放在唇上做了噤声的动作，又指了指墙角，楼子昌背对着她站在那里，伸出手挥了挥，大步走向了远方。

        “他说前路漫漫，姑娘自己珍重。待他完成他要做的事，接姑娘回来，到那时便再无人敢欺负姑娘了。”

        她望着他的背影，远去的人并不知道，他小心翼翼护着的人早已不在，若是楼子岚生前能看到这一幕，这一生会不会少一些遗憾。

        “你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楼莹莹回过神，警惕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少年。

        “从前，你胆子太小，总是任由他们欺负。自从娘娘走后，你便没再笑过，整日眉头紧锁。这几日你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你笑起来，真美。”

        那少年说完觉得有些害羞，挠着头躲躲闪闪的离开了。

        楼莹莹接过缰绳，楼子岚的身体个子太小，每次她都要费好大的劲才能爬到马上去。她最后望了一眼这座城，老国王站在城堡中的一个小窗前，遥遥的望着远去的和亲队伍。楼莹莹双腿夹了夹马肚，飞快的骑到城外去。

        再呆一会，怕是老国王也要来找自己的麻烦。毕竟楼子灵是他亲女儿。

        她如释负重一般，停在湖水前，落日余晖下，湖面的薄冰上铺着一层夕阳。她回首望了望这座风情浓厚的城，这个结果，也算是拯救了这一城的子民吧。她想了想接下来的目的地，问了系统权子昂的位置，但系统迟迟没有反应。

        她只好游荡在戈壁滩，顶着寒风，好容易寻到一处客栈，住下来等着系统提示权子游的位置。

        她在这个客栈里住了整整十日，系统还是毫无反应，身上的盘缠也快叫她花完了，这日她百无聊赖的走出客栈，想看了一看这座在中原与玉羌之间的小镇的人土风情。这里处于两国交界处，来往的人除了异邦人士，还有不少在此盘踞的中原商人。她在这里逛了一会儿，本着对历史的狂热，逢着有趣的小东西便买下来抱在怀中宝贝一样的捧着。

        楼莹莹走的累了，随意找了一个台阶往上一靠，丝毫没有察觉四周的几个乞丐，见她瘦弱可期，便互相使了眼色后，不怀好意的四面围了过来。

        远远的有马群嘶叫的声音，城中的人群慌乱，有人喊着：“快跑，永昌国兵围城了！”那人话音未落，便被追赶而来的兵将，挥刀斩杀在马下。

        那几个乞丐闻声慌忙散去，整个街道里突然杀生四起，楼莹莹远远的看了一眼，前面的街道已经血流成河，一群中原兵马自城外涌入，见着异邦模样的人便杀，男女老幼，皆不放过。

        难道是和亲出了什么变故？不管发生了什么，眼下还是逃命要紧。

        她收拾起大包小包的物件，拎起裙摆准备跑路，突然一位领头的将领执着□□，在楼莹莹面前勒里缰绳站定，手腕一转，□□便直直送入楼莹莹的身体，又毫不犹豫的拔出去，血自她胸前四溅。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血窟窿，嘴里一片腥甜，身体被锐器撕裂的痛感没持续多久，她便两眼一黑，直直向后倒下去。

        她的世界只剩下一片黑，以及突然上线的系统萦绕在她耳边的提示：任务失败，即将回到存档点。

        怎么就失败了呢？她仔细捋了捋事件线，难道是因为这么久都没有找到权子昂的缘故吗？

        楼莹莹再度睁眼，她正站在城门前，目送着楼子灵上了和亲的马车。按照之前的进度，接下来是她回到小破屋，被楼子灵生母上门滋事的事。

        她站在那里一脸茫然，一只手抓紧裙角，暗暗叫了一声系统：“系统，为什么上次皇帝还要灭玉羌？”

        【系统：楼子灵在楼子辰安排的暗卫保护下，半途逃了。疯帝大怒，下令灭玉羌。】

        居然逃了？楼莹莹暗暗看了此刻神色淡定的楼子辰，正掀开送亲马车的帘子，同里面的楼子灵低声嘱咐着什么。

        没想到这两货居然留了后手，既然如此，那她的计划也要变一变了。她扫视了一眼人群，终于在城门一角找到了楼子昌。她走过去拉了拉楼子昌的袖子，低声道：“哥，楼子灵要逃。我得去看着她，要不要一起？”

        楼子昌诧异的看着她，有些质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他们密谈时，被我不小心听到了。”

        楼子昌长呼了一口气，抱着刀的手臂紧了紧，定睛看了一眼楼子辰，果然发现他的一个护卫，似乎混进了送亲的队伍里。

        原本楼子辰该亲自将楼子灵送去永昌的，他昨日借口染了风寒，不易长途跋涉，为的居然是方便楼子灵逃跑，为自己洗脱嫌疑。

        “走。”

        楼子昌拉了楼莹莹，走到队伍前，右手放在左胸前向楼子辰行了礼，笑了笑道：“哥哥身体抱恙，便由我这位哥哥送妹妹一程，一路护她平安。”

        突然杀出来的楼子昌显然在楼子辰的意料之外，瞠目结舌的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应对。没心眼的楼子灵此时掀开帘子，兴冲冲的道：“有子昌哥哥在，子灵便不怕了。”

        她这是以为楼子昌会做她的帮手。

        “哦对了，将这个小贱人也带着，一路好服侍你。”

        楼莹莹还在反映他的话，人已经被楼子昌一把塞进了马车里，楼子灵一脚将她踹下来，她穿的单薄，手肘碰到马车上破了皮，她龇牙咧嘴的揉着胳膊，扶着车子站起来，马车里的楼子灵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抓牙舞爪的大叫着：“我不要同这个贱人坐一辆马车！”

        楼莹莹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了，好像谁想同你坐一辆马车似的。她挑了一匹略微矮小的马，一个翻身上去，冲着楼子昌点了点头，楼子昌会意，从侍从手中接过一个包裹扔给她，楼莹莹打开，正是上一次失败的经历里，他差人送给自己的那包衣物以及盘缠。

        她轻车熟路的找出一件厚实的羊毛毡裹在身上，又拿了披风出来系上，静待着车队出发。

        “你好像知道里面都有什么似的。”

        楼子昌挑眉问她，她才发现刚才只想着快点穿的暖和些，忘记了掩饰这些细节。

        “我摸了摸，就知道里面是衣服。”

        楼子昌不再追问，沉着脸跟着车队出发。楼莹莹再次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城，老国王依旧站在城堡的窗前遥望着他们离去。

        希望这一次，不要再回来了。

        她用力夹了马肚，坐在马背上，一摇一晃的，踏向远方。雪地里，车队行过的地方，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以及一串串杂乱的马蹄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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