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吕人啸（十四）
几刻后，吕掌门唯一的剑修弟子来经纶重楼支领物资，柳色新拨着算盘，稀奇地打听：“是给掌门那漂亮女儿的？”
游鳞点头，“要女子的用品。”
“她真那么漂亮吗？”柳色新翻动钥匙，“七杀师兄正在演武台教刀修御刀飞行，看到空中飞过一个美女，当场掉刀翻下了武宗山峰。”
游鳞好笑，“不至于如此。”
柳色新说：“师弟你表现这么淡定，七杀知道了必要生气，又得跟你斗起来。”
游鳞取过装满女子珠宝脂粉的储物戒，疑惑道：“七杀师兄和我比斗？”
柳色新喷笑拍桌，“自比武大会输给你之后，你穿什么衣服，他便穿更鲜亮炸眼的来，你收服了十只海怪，他跑出去寻五十只宫七杀处处跟你比、跟你作对，你竟不知道吗？”
“大概没入心吧。”游鳞笑，“我每日功课好了，空闲了就去看师父，不知道外面这些事。”
柳色新探问：“哪个师父？”掌门刚烈大气，总不需要人陪吧？游师弟在他面前多呆一阵，大概率又会被抓去多加练武。
游鳞拿过储物戒的手顿了一下，“她总是一个人。”
“小师叔向来这样。”柳色新熟悉的说，“人多的时候，她会紧张，也闹过笑话。”
游鳞想，所以，为什么只是推开我？
明明你也喜欢我，小时候那么疼爱我、爱着我。
柳色新忽然住了滔滔不绝的嘴，一脸整肃安静。
白衣楼主立在两个弟子面前，面容阴沉，薄唇抿直。
游鳞行礼，“三师叔。”
经纶楼主皱眉，“凤阁那里来的女子，是谁？”
尔炎凉吃惊地落了折扇，“吕人啸的女儿？”
游鳞道，“师侄正去安置她生活。”
手心一凉，尔炎凉把游鳞拿的储物戒丢到地上，满面厌弃。
尔炎凉叹口气，“取品级最高的。”
柳色新道：“和游师弟一样？”
“算了。”尔炎凉顿了一顿，“二师兄既然这么高兴，我亲自去挑。”
柳色新笑，“师父都给掌门这么大面子，看来康姝小姐，是我们整个洪炉大冶的掌心明珠。”
“便是如此。”尔炎凉淡淡的说，“你们都记住，好好守护她。”
柳色新想，这掌门女儿美到不可形容，谁不会好好护着她？
尔炎凉忽然看了一眼温和可亲的剑修游鳞。
游鳞御剑落到梧桐凤阁，见凤翮夫人曾经的侍女已经麻利熟悉的收拾房屋，康姝坐在凤阁玉阶的月光石珠帘外，见到他就起身叫：“游鳞哥哥。”
游鳞把储物戒一一打开，康姝惊奇，“这些都是爹爹给我的？”
翩翩凉凉的说，“洪炉大冶的九牛一毛。”
游鳞笑：“这也是牛身上最好的毛了，是凤凰的羽毛尖。”
康姝幸福地提起一条闪闪发光的珍珠衣裙比在身上，笑着说：“爹爹真疼爱我。”
翩翩叹气，“吕掌门当年对夫人也是这样疼爱，不过洪炉大冶这些男人争名夺利行，其他地方便不得要领。”
游鳞注视康姝拿着的珍珠彩衣，心想，若穆穆穿在身上，该有多可爱好看。
康姝见俊美的少年看着她，嫣然一笑。
游鳞收回目光，指山下发光的平原、天上垂落的银色长瀑，“这里相邻光原、德光府，掌门师父很容易来看你。”
“凤阁这里太空了，我害怕。”康姝失落，“游鳞哥哥，陪我出去走走，跟我说说话。”
“我要去看我师父。”游鳞说，“那你与我一起去素波亭吧。”
“我爹爹在素波亭？”
“不是，”游鳞笑，“她是我本来的师父，是很好的女人。”
康姝奇异，“怎么能说你的师父是‘好女人’？”
游鳞没有回答，招出金乌剑，长剑浮起变大，游鳞先踏上去，扶康姝坐上。
翩翩放下手上的箱柜，抬头看这两个漂亮出众极了的小儿女。
康姝问：“游鳞哥哥这把剑真好看。”
游鳞难过，“我本来还有一把木剑被弄坏了。”
他关怀道，“坐好了吗？走吧。”
长剑飞在空中，掠过山川长河，游鳞向康姝介绍洪炉大冶，路过捶鼓练刀的演舞台时，忽然打鼓的男子敲得震天响，好像某个少男忽然咚咚乱撞的心跳。
康姝被震得捂住耳朵，游鳞笑，“绕开这条路，马上到了。”
宫七杀瞠目天上飞过的游鳞和康姝，眼珠子似乎要脱离眼眶。
一旁的师弟取笑道：“七杀师兄，那传言中和凤翮夫人一模一样的掌门女儿果然先去亲近游鳞了，你是不是又落在他后面？”
满身汗水的宫七杀摔了鼓锤，拾刀怒道：“狗游鳞！有我在，他得意不了几时！”
看过洪炉大冶四时不同、风土各异的无尽美景，被风吹拂过，康姝坐在长剑上，心情放松下来，问起游鳞：“游哥哥，我爹平时做什么？”
游鳞回答：“练功。”
“那他会不会常来陪我？”
游鳞点头，“会的，你是他唯一的宝贝女儿。”
身后的少女安静一阵，忽然拽住他的衣袖。
游鳞回头，见康姝眼泪汪汪，拿着一张在风中发黄发颤的旧纸。
“这是我娘亲的文章，”康姝说，“游鳞哥哥能不能读给我听，告诉我什么意思？”
游鳞想了想，已经知道那些文字后的含义，“你娘亲大概是觉得，有得到所爱的自由、和心仪的人成为伴侣，是真正值得的事。”
游鳞念了一篇，温和地向她解释，康姝一眨不眨的听他讲，长而弯翘的睫毛轻轻颤动。
“我也这样觉得。”游鳞收起遗物，还给康姝，弯起似有星光的眼睛笑，“掌门师父说你因为相貌而不可能平静安全，我觉得，你若在洪炉大冶练好武功，也是可以的。”
康姝惊讶，从没人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翩翩阿姨抚养她时，只讲过天下第一美人的母亲有多么让男人神魂颠倒，叫她出门戴上幕离，尤其回避每年扫墓的洪炉之主吕人啸。
康姝正要说什么，看到游鳞朝前方露出笑容，向一个在山谷里扫地的女子说：“师父。”
康姝看到一个穿淡妃色衣裙的女子拿着扫把，抬头看天上的她们。
那个女子眉目清秀，神情安宁而柔和，笑眯眯的看他们落下。
穆穆惊讶的说：“凤翮夫人”
游鳞笑，“我就知道师父又是最晚知道外面的事。”
他便解释了一下扫墓所遇和吕人啸失散十九年的女儿。
穆穆握住康姝的手，直笑着说好，“掌门师兄以前总是悲叹无儿无女、后继无人，有了游鳞，现在又有了你，真为他高兴。”
她问少女：“你来几日了？来亭子坐坐，我刚做了点心和茶。”
亭子里支着一个小炉子，茶壶上正升起寥寥烟汽，石桌上摆着一盘中心点了三重花瓣的三花饼。
游鳞弯起眼睛，“师父知道我要来。”
穆穆和康姝闲聊，游鳞拿起她放下的扫把，开始清扫湖边。
康姝看到小师叔一下子起身，过去阻止说：“你不要做这些事了，你要做大事的。”
游鳞回答，“不都是事么？有什么大小的？”
穆穆摇头，“你掌门师父、三师叔看到，又要说我了。”
“他们要我做的，我都做到了。”游鳞道，“有什么好说的？”
穆穆微笑，“也许你还能做更多呢，所以节省精力吧。知道你每日练功辛苦，过来就好好休息”
游鳞感到她的关怀疼爱，笑了起来，走进亭子和她们一起坐。
他手下按到两本书册，游鳞扫视过去，“《玄女真经》，这是道门中的女师心法？”
穆穆想，鳞儿以前无聊时博览群书，果然什么都知道。
她解释说：“是一个朋友寄来我看的，我反正无事，平时便看看。”
游鳞拿起书翻了几页，忽然不安起来，“这是女师门中的净行心法，抱守清贞，断离”
少年抬头皱眉，“师父，经纶重楼中心法千万，有更好的。”
“那些修法，你的大师伯以前大多都教过我。”穆穆想，我难得遇到合适的，而且每次按它沉静内敛的法子去做，便见成效。
游鳞忽然红了眼睛，握住师父的手。
“女师净门，那是无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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