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理想
第十五章
“我…不准备去了。”许明轩给出了答案。
“为什么？那些可都是国际顶尖的学校，有最好的科研环境和设备，以及师资力量。世界这么大，你的心不是早就想出去看看了吗？”程校长很是疑惑。
“中国也很大，我现在的积累还不够，国内的环境也在日益变好。对于我而言，在哪里打基础，都是一样。”许明轩捏了捏手中的水杯，语气平淡的回着。几所发给他offer的常青藤，给他提供的条件确实很诱人，出去还是不出去，他是有所犹豫。但出国留学并非他一直的向往，既然现在自己有了需要对其负责的人，那便不去好了。
程校长有些惊讶，没想到能得到这样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不由得长抒一口气，年过六旬的脸上，皱纹轻起，说起了自己内心的矛盾与纠结。
“其实，于理而言，我应该是要鼓励你出去的。毕竟，我们国家在近现代科学上，尤其是大学教育上，落后了西方这么些年，有些东西要赶上来，是相当不容易的。国外的科研学术环境确确实实比现在的我们好太多，你到那里，可以得到最顶尖的资源配备，更广阔的视野，享受更优渥的生活环境。国内目前能给在读博士生提供的补助与他们相比差距太大，很是微薄，生活条件要艰苦得多。”
程校长满是欣赏的看着他的得意门生，继续说：“你是个天才，有着一个与我们常人而言聪明了太多的大脑，我活了大半辈子，教过的、接触过的优秀学生，数不胜数，也没遇到几个能像你这样如此全方位的人才。你那么优秀的父亲在天赋上都与你差距甚远。你还是第一个，大一才进门，就申请进了实验室，并且让一众师哥师姐以及导师折服，连着发表了两篇SCI论文，吓得你的导师直接跑来跟我说，他没有能力教你。”
当年还在大一的许明轩泡在实验室里仅一年，就以第一作者的身份发表了需要博士水平才能达到的两篇关于地质类的SCI论文，着实吓得整个楠大地质系的本科导师们，见了他都要绕道走。
其实，因为从小受父母的影响，他在高中时就自学完成了大学很多课程，研究过很多父母留给他的关于地质、地理以及生物科学的课题，尤其是地质这块，他不仅自学完了研究生课程，还利用寒暑假跑去全国好多个地方做了实地勘察与研究。他所在的高中专门为他力所能及的建了一个简易实验室，他除了偶尔去听听高中课程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独自一人窝在实验室里做着研究和测算。他的智商实在超出常人太多了。
程校长双手缠握的撑于桌上，沉吟了片刻，目光深锁的继续说：“于情于私，我确实并不想你现在出去。国家现在加大了科研投入的力度，很希望能招揽和培养出大批可堪重用的栋梁之才。只是可惜，国外目前提供的条件优渥我们太多，更具吸引力，许多优秀的人才，被吸纳进那些国际顶尖名校后，愿意回来过苦日子的人太少。当然，这并不怪他们，只能说我们做得不够好，还需加紧改进。像你这样，顶尖中的顶尖人才，是国家最急需的。对于，你愿意选择留下的决定，我从内心里感到莫大的欣慰与钦佩。但…你是真的…经过慎重考虑，决定留下吗？”
虽然他这个小天才，向来做事果决，说一不二，但程校长还是有些疑虑的不敢百分百确信，毕竟绝大部分人为自己也好；为前程也好；为科研的学术理想也好，都会选择去更好的国际顶尖名校深造
“留下还是出去，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目前人类发展的每一项科技，都是从无到有的逐渐研发而来。条件和设备的优越，确实能提供相对稳定的科研环境，但成事最终在人，像您一样经历国家动荡，在极其简陋的恶劣的环境里，做出过卓越研发成果的优秀科学家，举不胜数。国家如果需要我时，我会尽全力。”许明轩将手中的茶杯，置于桌上，目光澄澈，看着那饱经风霜的老校长，坚定的说着。
程校长很是动容的红了眼眶，这个孩子，真是太不一样了。他是国家地质学的两院院士，年轻时也是饱含对国家的热爱，勒紧裤腰带，吃着糟糠菜，玩了命的读书考上大学，走上了国家地质科考的第一线，常年在外风餐露宿，去遍鸟无人烟的深山老林与戈壁荒漠，经历过太多生与死。当年国家为了勘探钻出自己的油田与各种矿场，牺牲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与泪？他的身上至今还有死里逃生留下的各种伤，更别提那些他眼见被夺去生命的无数队友与前辈先驱了。可他们每一个人都没有在任务和困难面前说不，都怀抱着要让祖国变强大的责任与使命，无怨无悔的拼劲自己的全力报效国家，奉献着自己。
忆往昔峥嵘岁月，国家从一穷二白的科技弱国，历经几十年，几代人的的艰苦奋斗与拼搏，突破西方各种严苛的技术封锁，发展到现如今位列全球最前端的科技强国，经济第一大国，养活数十亿的人口，建立地球上最庞大的城市群，为全球七十多亿人生产从低端到高端的数千万种商品，这种种数不清的伟大成就，都是建立在那千千万万为之牺牲的铮铮白骨之上的。
他深深的记得，在这片历经沧桑的中华五千年的大地之上，所在的团队成功探明出可开采的大油田，他亲手挖出自己人生第一桶油时，那份无法言说的喜悦与澎湃之情，激动得他抱着队友哭了两天两夜，那一年他风华正茂，刚好三十而立。
背靠在大软皮椅里的程校长，陷入了回忆，渐渐红了眼眶，久久没有说话。许明轩拿起了老校长用了多年，茶凉了的水壶，起身走向了饮水机，重新用热水灌满，顺便关了下那时不时灌入湿寒春风的小窗，走回了校长的办公桌。
老校长被那重新冒出热气的水壶给拉回了神，看着那一双澄澈黑眸，笑容大开，满目慈祥，温柔的说着谢谢。“明轩啊，你可真是个好孩子。也难怪学校里的那些女学生成天围着你转了。我孙女要不是还太小，我真想让她把你给预定了。当年我女儿追你爸追的那么辛苦，结果还是被你妈给抢走了。说起来，你跟你爸真是太像了，都是一样的心思细腻，纯挚又无畏！”
是啊，许明轩不仅长得和自己的父亲许轩洋很像，连性格也很像。他父亲当年也是风靡全校的美少年，成绩出类拔萃的是程校长当年亲自带出来得意门生，追求的女孩子一大堆。可他也总是清清冷冷的不苟言笑，一心扑在学业上，对科研有种一股狂热的激情。
但他也并非不通人情的书呆子，看似冷淡的外表下，有着一颗温柔细腻的心，很爱帮助他人，在工作压力和强大极大的实验室里，经常会不动声色的照顾着队友们的生活，平衡大家时有的躁动情绪和争吵。因常年在野外，冷水生水喝多了坏了肠胃的程校长的茶水壶，几乎都是他及时添热的。许明轩第一次见校长时，就知道他的这个毛病，悄悄给他倒过热茶。
许轩洋拒绝了众多追求者后，在读博的那几年里，被同一个实验室的张明玉给深深吸引了，两人因共同的科研热情渐渐走到了一起，毕业后一同分配到了中科所，继续着崇高的科研使命。两夫妻都是很纯粹的人，并不执着于成绩和升迁，对金钱看得很轻。那些没人愿意去的特别苦又特危险的项目，他们都不会拒绝，总是带头奔赴第一线，即使历经生死，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没有多大发现，取得显著的成果，夫妻二人也总是乐在其中，享受着探索的过程。
所以，对于许明轩放弃国外优厚的条件，而选择留在国内深造的决定，程校长虽然感到些许惊讶，但并不会过分意外，毕竟他是许轩洋和张明玉的儿子。
“他…也就那样吧。”许明轩面露嫌弃，语气冷淡，似乎并不大赞同自己与父亲像的事实。
正喝着水的老校长，噗嗤一声，差点呛道。“明轩啊，你知道你这样子，像谁吗？特别像你妈。你妈当年在成绩和学术上，比你爸厉害。你爸可没少被她针锋相对的各种挑刺。所有人都夸你爸夸得不行的时候，你妈最爱一瓢冷水泼下来，像你刚刚那样特嫌弃的说：‘他啊，也就那样吧！’”
“张女士也一样，就那样吧。”许明轩继续冷冷的嫌弃了下自己的母亲。
程校长笑得更甚了。“你啊，果然是他们的亲儿子。”
许轩洋和张明玉当年一开始相互看不顺眼，彼此嫌弃的段子，每天都在楠大的实验室里上演，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笑八卦，给枯燥的科研工作，带来了不少乐趣。
现在夫妻二人又被自己的天才儿子给嫌弃了，这一家三口，还真是绝配啊！
程校长乐了半天，才止住了笑，灌了一口热茶，继续问道：“那你…有决定好深造的方向吗？虽然你有着天才的大脑，但一个人的精力和时间是有限的。读博的几年，将会有大量的实验和论证，会耗费你你绝大部分的时间，根本不可能让你像本科一样，可以同时修得了好几门学位。”
许明轩凝了凝眉，心里很犹豫。每一门专业都是他想探索的方向，甚至任何学科，他都感兴趣。大一出了实验室后，他没有选择快速直博毕业的原因，就是想留在学校，安下心来，不断学习和吸纳更多的东西。整个楠大每天开的所有课，哪怕是研硕博的课，都会向他敞开大门的欢迎他去听。他从地科学院听到工科学院；从法学院听到商学院；甚至还从医学院听到文学院的喜剧课，总之各大学院的课，他都有关顾过，是楠大出了名的课霸。
他太想了解这个世界了，想弄清楚它到底是如何形成与运转的。他认为人类目前所认知的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物体或事件或生命，等等哪怕是最微小的一颗粒子，都有有可能寻找到解释这个世界的答案。这就是他伟大而又狂妄的的理想，誓要用一生来为之努力奋斗，实现这个美得绚烂过整个宇宙的的梦。
“我…还没有决定好。”
程校长看了看一脸纠结的许明轩，起身走到了他的身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现在还不急。你还年轻得很，有大把时间来了解你想要了解的这个世界。我一直知道，你的心很大，但一时的贪多，并不能事半功倍。沉下心来，走好一条路，未必不会到达你想要找到的终点。你好好想清楚，选择好更吸引你，更让你为之着迷的一条路，到底是在哪个方向。即使，你不继续留在楠大，想去国内任何一所学校或科研所，我都会支持你，给你做后盾。你可以敞开了心，放心大胆的选，不要有任何压力和束缚，知道吗？”
许明轩凝着的眉头松了，很受鼓舞，心里涌入了一股暖流，开心的笑着点了点头，一双澄澈的黑眸，更加明亮如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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