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
意外之所以被称之为意外，就是因为它总让人猝不及防。
顾梦在阳城待了没多久，正打算离开的时候，疫情就汹汹来袭，
刚出现所谓“肺炎”的新闻时，顾梦就打算离开了，但周亦然觉得不安全，一再让她留下一段时间，顾梦自己想了想，在哪儿都无所谓，反正周亦然父母现在也不打算回来，干脆就住几天再说吧。
只是没有想到它会扩散的这么快，没几天的时间，阳城周边也有了病例，紧接着就是阳城，一时间人心惶惶，幸好在顾梦决定留下的那一天，两个人去超市疯狂扫荡了一次，顺便买了些口罩，恰好赶在了市民大规模抢购潮之前。
顾梦躺着为国家做贡献的时候，偶尔也会恍惚：江鹄是在学校还是回了阳城，是在那个海滨城市，还是……和自己在同一片天空下，隔着一条河、一条街的距离。
每次想到这里，她就有些动摇，想去看一看。
但是上了几个月的网课，一直到疫情稍稍遏制，顾梦出发去平城，她终究没有往那个方向踏出一步。
正午，阳城机场。
江鹄拉着行李箱，随便走进了一家餐馆，这里离安检的地方近，一会儿进去会方便一些。
菜单上的东西并不吸引他，最后只是点了一碗馄饨，就走到了餐厅最里面，靠在了椅子上百无聊赖的拿出了手机，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滑动，班级群里导员正唠唠叨叨的重复叮嘱着回学校的注意事项。
江鹄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学校对开学是如此的迫切，而自己就是第一批返校的倒霉蛋。
聊天框的另一边儿，刘白还在装模作样的发表以可怜他为中心的系列讲话。
“赵而安，你男朋友也太闲了吧。”江鹄面无表情的发了一条语音，附带一张聊天截图。
真是世事无常，刘白那混球儿开学时间都还没通知，自己就得卷铺盖滚蛋了。
他无语的收起了手机。
一墙之隔外，顾梦无奈的从安检那里出来。
她真的服了，临走之前，周亦然非要给自己塞这么多东西，不让给非要给，得了，超重了吧，还要去办托运。
本来就是掐着点儿来的，安检被堵，顾梦只好拎着沉重的“特产”飞奔在机场里，去办理加急托运。
一通忙活之后，她的时间已经很紧张了。
“乘坐……顾梦女士请尽快登机……”
机场广播响起来的时候，顾梦刚弄好托运，通过安检通道，正在朝着登机口一路狂奔，谁能想到会这么晦气，登机口还离安检的地方这么远啊！！！
还要播放两遍，社死啊社死。
顾梦红着脸跑到了登机口，迅速拿出了机票，幸好顺利的进来了，她走在廊桥上，摸了摸脸，努力物理降温。
餐馆内，江鹄怔在了原地。
是听错了吗？
谁？
谁尽快登机？
直到广播重复第二遍的时候，他才勉强缓过了神——
顾梦？
顾梦！！
是……顾……梦……
他心里莫名的确定，这不是重名，不是意外，就是她。
这个名字就在他的嘴边。呼之欲出，可是江鹄嘴唇微颤，却说不出来，这个总是会无意想起，总是会在梦里出现，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名字。
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难以相信，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脑子一时间是乱哄哄的磅礴，一时间又是寂寂无声的沉默。他放下筷子，飞一样的奔出了餐馆。
可惜思念无声。
等到他终于来到那个登机口的时候，早已是人去楼空，一片安静。
目光远望，越过落地窗，不知道眼前的那架飞机里，有没有她。
江鹄远远的望着，思绪也飞的很远。
顾梦最开始离开的那些天，他每天都睡不好，头疼，眼皮一直跳个没完，后面严重时甚至心脏在晚上也隐隐作痛，最后被老爸老妈拖着去了医院才勉强解决。
他知道，这样一个隐私危险的时代，如果顾梦想找他，一定能找到，可是他们至今没有重逢，那只有一个原因，顾梦不想见他。
或者是，顾梦害怕见到他。
每次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心疼。
不知道是自己的生理疼痛，还是心疼那个不回头，不犹豫，决绝的把自己放逐回人海的女孩。
从她走后，他封存了自己的高一时代，封存了自己的十六岁。任何人问起，他只会从高二说起。
话题谈到爱情，气氛最热烈的时候，他永远沉默。
机场里喧哗的人声及时掐住了他的回忆。
这趟航班是飞往平城的，是顾梦妈妈在的城市，其实高考后的假期，他去过，那里的街头巷尾，风景名胜，他都走过，事实证明，遇见的几率实在太小太小。
即使自己现在立刻改签飞往平城，等最近的一趟航班到那里，也来不及了。
更何况，她并不愿意见自己。
江鹄垂下眸光，静静站了一会儿，捏紧了鼻梁上的口罩后，又缓缓压了压帽子，步履艰难的转身离开了这里。
转身时，他似乎是不经意的揉了一下眼睛。
顾梦到了平城以后，一直缩在卧室里，没有出过门，每天就是躺在床上玩玩手机，打打游戏，活像一具行尸走肉，每天都在浑浑噩噩的度日。
她的假期一向如此，没了目标，没了任务，就像是没了精神支柱，活的像一滩烂泥。
手机大概是接受不了她这么高强度的造孽，终于在某个夜晚，她打开□□的时候，忽然疯狂卡顿，好不容易进来了，动态竟然卡成了以前那种老版的界面，带着坦白说的那种。
顾梦愣了愣，等手机反应过来恢复正常之后，她鬼使神差的点开了□□里面的搜索，输入了坦白说三个字。
这个功能好像成了青春的代名词，里面的留言都是很久之前的话了，现在再看总有恍如隔世之感。
总说没考好却还是第一名。
此人已看破红尘。
逻辑满分选手。
……
顾梦看着这些几百上千天前的留言，嘴角微微带上了笑容。
留言也不算很多，越往下时间越早，她看的更加珍惜。
不知不觉，她就快要翻到底了，她心里有些不舍得看完的同时，还有一种微妙的失落感，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这种失落感从何而来，就看到了一条——
完美同桌。
一个16岁的男生。
……
根本就不用猜测，顾梦就知道了这是谁。
她盯了一会儿，直到眼睛酸涩，她才没骨头一样的躺在床上，扔开了手机，揉了揉闭上了眼睛，一片黑暗中，她揩去了眼角的泪水。
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她还是又拿起了手机，打开了微信。
故梦:不知道为什么，我□□刚刚卡了
故梦:卡成了以前的界面
故梦:我看到了坦白说
不熬十点半的夜:坦白说？
故梦:□□那个破败的功能
故梦:我翻到一条
她甩了个截图过去——
完美同桌
一个16岁的男生
故梦:就是有点遗憾
不熬十点半的夜：遗憾什么？
故梦：遗憾本可以很好
大概是阴差阳错，命运弄人。
偏偏，只恨偏偏。
不熬十点半的夜：害
不熬十点半的夜：那你这么说的话
不熬十点半的夜：很多事情都是本来可以很好
故梦：确实有很多，但这个是我目前的最遗憾了
顾梦觉得不能再继续在这儿闷着了，她稍微收拾了一下，准备出去散散心。
她一步一步的往外走着，带着口罩，挡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有些黯淡的眼睛，口罩下，她反复喃喃——
一切都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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