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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我的十年杂碎(下)


  顾安南走后,陈用卿时常来学校门口等冉姝放学。

  冉姝从不拒绝他的做法,但也没表现出多大的开心。他只是来等她放学,然后送她回家。二人都沉默着,心照不宣的不提起那个人。

  冉姝知道他已经从美院毕业,跟同学合伙开了一家画廊,就在热闹的市中心,年纪轻轻可以说是事业有为。

  此时距离顾安南出国已经两年,冉姝刚刚步入高三,面临着高考的巨大压力。

  也是他们认识的第四年。

  “冉姝,后天是我的二十三岁生日,我在ktv订了包房,你来吗?”

  后天是周末,高三学生也还要补课,冉姝知道时间很紧,知道高考压力很大,但还是答应了。

  她知道摆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火坑,可她依然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

  陈用卿的生日聚会上,来的人不多,很多都是他在美院的同学跟一些朋友,他的圈子干净又简单。

  一开始只是飙歌,后来慢慢发展成喝酒,等到冉姝发现不对的时候,陈用卿已经自己一个人灌下了十几瓶啤酒。

  他昏沉的靠在ktv里的小沙发上,面色通红,双眼紧闭。

  冉姝把他扶起来,试图带他出去醒醒酒。

  他却忽然抱住她,力道用的极大,像要把她整个人揉进身体里一样:“南南,你回来好不好?我想你了,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我等了你好久你为什么就是………就是不回来看看我呢……”

  冉姝看着他,他眼睛依然没有睁开,说的话也含糊不清,带着浓重的酒气,显然已经喝醉了把她当成了顾安南。

  她侧开头,眼泪忽然就流了整张脸。

  她对他说:“你喝多了,陈用卿,我们回家。”

  “好,南南,我们回家。”

  陈用卿一直喊着冉姝“南南”,她一开始默默拉着他不说话,到后来也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你清醒一点,陈用卿,顾安南她抛弃你了她不要你了,我是冉姝啊……我才是最喜欢你的那个人。”

  “你睁开眼睛,你好好看看我,我不是顾安南,你看看我啊……”冉姝声泪俱下,她用手去扣陈用卿的眼皮,想让他睁开眼睛看清楚自己,然而他头一偏,就沉沉睡了过去。

  ……

  一模测试的成绩下来,冉姝被班主任带到了办公室。

  “冉姝,以前你的成绩老师一直都不用担心的,我也一直觉得你是个很优秀的孩子,为什么这回成绩突然下滑了这么多?直接从年级前五掉到了一百名后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高三的关键时期了?而且我看你这几天听课的时候老是走神,你到底怎么了?”

  “对不起,老师,”冉姝将头埋得低低的,想不出该怎么回答,只能随意扯了个谎,“我家里这段时间出了些事,我心情有些不好。”

  因为她平日里一直都是很优秀的好孩子,从不会让任何人操心,班主任也就信了她的话,不打算再说她,柔声安慰道:“家里面的事交给大人管就好了,你一个小孩子别想太多,你现在是毕业生,唯一的任务就是把学习搞好,考个好大学,才能对得起你之前的所有努力。”

  “一千字的检讨,明天晚自习之前交给我,先回去上课吧。”

  “嗯。”冉姝走回教室,即使是冲刺高考的关键阶段,班级下课时间依然是乱哄哄的,认真学习的在小声背英语单词,爱玩爱闹的在走廊过道上打闹,少数几个成绩差到只是来混个高中毕业证的在玩手机。

  冉姝面无表情的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像以往无数次一样,思路清晰的解数学题。

  热闹始终是别人的,跟她无关。

  五月份的时候冉姝收到顾安南给她寄来的礼物,是一只小巧的手机,并附赠了一张纸条:六月我在学校有很重要的演出,没时间回来看你,提前送你的毕业礼物。祝:高考成功。

  落款是姐姐。

  这是继上回两人不欢而散后,顾安南去法国后给她的第一个礼物。

  似乎也代表着,她已经原谅冉姝当初做的事了。

  冉姝知道,顾安南在法国一所有名的学院学习舞蹈,她过得很充实快乐,好像早就已经忘记了曾经国内发生的一切。

  她却做不到跟顾安南一样,说放下就放下,依旧跟陈用卿保持着似是而非的奇怪关系。

  冉姝的高考考出了惊人的成绩,她夺得了那一年市里的理科状元,前来贺喜的亲戚朋友以及媒体记者快把家里的门槛踩断。

  冉姝依然平平静静,面上没有任何情绪。

  她冷漠的态度完全不像当事人。

  甚至在成绩出来没多久后,冉姝独自一人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去了青岛。

  从小就生活在内陆城市,她对大海有一种割舍不下的向往。

  有人说,青岛的海是最美的。

  在冉姝眼里,青岛简直就像一座童话城堡,蓝天白云,红砖绿瓦,海天一色……

  这辈子,如果有人能再陪她来一次青岛,如果那个人是陈用卿的话,该有多好……

  夜晚回到酒店,冉姝接到了陈用卿的电话:“冉姝,我来青岛陪你了,你在哪家酒店?”

  他来的急,连行李都没有带,只穿着一身轻薄的夏装,冉姝把他带到自己的房间,递给他一杯水:“你来做什么?”

  “冉姝,给我个机会吧,以前你还小,我不能做那种畜牲事,现在你长大了,可不可以,让我来照顾你?”陈用卿的声线低沉,是她最喜欢的那种声音。她抬头望他,他的浅色眸子依然干净漂亮,却没有初见时那种耀眼明亮的光。

  陈用卿把冉姝抱到床上,身子温柔的覆了上去,他吻她的唇。

  一室香艳旖旎中,冉姝听见他的声音。

  他喊的是:“南南。”

  冉姝面无表情,双手抱住陈用卿的脖子。

  她一定是疯了,她宁愿做顾安南,也要和他在一起。

  爱情这两个字,逼疯了太多人,包括她,还有他。

  结束后,陈用卿用力抱住她的身体:“对不起,冉姝,我太爱你姐姐了。你跟她真的好像。”

  冉姝目光动了动,语气平静的说出了她过去十三年不曾说出的秘密:“我三岁的时候,妈妈得了癌症去世,爸爸抱着她的骨灰盒将车子开下了悬崖。以后我一直住在福利院里,直到五岁,被顾安南的父母收养。”

  “对不起,冉姝,真的对不起,”他颤抖着说,“其实你跟她一点都不像,她永远不会跟你一样规规矩矩的穿着校服,永远不会跟你一样留这么短的头发,永远不会跟你一样安静……是我的错……”

  “陈用卿,只要我爱你,你就永远没有错。”

  有海风从窗外缓缓吹进来,轻轻撩起窗帘,洒在身上舒适惬意。

  最后的最后,冉姝在一片黑暗寂静中,轻声说:“去巴黎吧,当年都是因为我,她一直在等你。”

  陈用卿,我不说我永远爱你,因为永远太遥远,做不到的承诺,我不会许下。

  你只要永远记住,我不像顾安南,那么轻易就可以为了别人舍弃自己深爱的人,她的爱太随便,而我的爱,太深沉,你负担不起。

  青岛之行结束后,冉姝回到家里,毅然决然的填报了北方一所有名大学的志愿。

  爸爸妈妈不解,问她为什么要去离家这么远的地方上学。

  冉姝说:“我很想试试那种裹着厚厚的衣服在冰天雪地里吃火锅的感觉。”

  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她要逃离这座城市,这个地方,有太多太多关于陈用卿的痕迹,她怕自己哪天没忍不住,好不容易在心里建设起来的城堡就会轰然坍塌。

  大一,顾安南出国后第三年,冉姝认识陈用卿的第五年,陈用卿飞到巴黎去找顾安南的第一年。

  冉姝接到了顾安南的电话。

  “丫头,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很好,你呢。”

  “我也挺好的。”

  然后,彼此沉默无言。

  过了很久,冉姝说:“姐姐,我还有衣服要洗,先挂了,你跟他,好好的。”

  那个“他”,双方心里心知肚明。

  大二,顾安南出国后的第四年,冉姝认识陈用卿的第六年,陈用卿飞到巴黎去找顾安南的第二年。

  冉姝专业课成绩优异,被导师给予了去巴黎留学一年的机会。

  冉姝拒绝了。

  大三,顾安南出国后的第五年,冉姝认识陈用卿的第七年,陈用卿飞到巴黎去找顾安南的第三年。

  冉姝在打工的火锅店里认识了成铖,对她一见倾心的一名富家子弟。

  大四,顾安南出国后的第六年,冉姝认识陈用卿的第八年,陈用卿飞到巴黎去找顾安南的第四年。

  冉姝接受了成铖的追求,并在毕业后双方互相见过了对方的家长。她不爱成铖,但别人都说,他们般配。

  二十四岁,顾安南出国后的第七年,冉姝认识陈用卿的第九年,陈用卿飞到巴黎去找顾安南的第五年。

  冉姝被家乡一所名企录用,有了稳定工作,因为和成铖是异地恋,迫于双方家长施加压力无奈分手。

  二十五岁,顾安南出国后的第八年,冉姝认识陈用卿的第十年,陈用卿飞到巴黎去找顾安南的第六年。

  冉姝因公派前往法国巴黎出差,顺便和爸妈一起参加顾安南跟陈用卿的婚礼。

  人来人往,宾客众多。

  婚礼当天顾安南穿着白色的婚纱,即使顶着怀孕三个月大的肚子也依旧光彩照人。陈用卿穿着黑色的西服,英俊帅气。

  冉姝听见了许多法国人用蹩脚的中文祝福他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她的视线越过众人,缓缓落在陈用卿的脸上。

  他的眸子是一如当年的浅色,闪着奇异明媚的光。像极了十年前冉姝与他初见的时候。

  冉姝就这样陷在那双不知是茶色还是琥珀色的眸子里,整整十年,从未解脱过。

  婚礼上她没有哭,也没有借酒消愁,因为她还记得自己有工作在身。

  她一直都微笑着祝福顾安南和陈用卿——这辈子她最爱的两个人。

  参加完婚礼,忙完工作后,冉姝和爸爸一起回到国内,妈妈留下来照顾怀孕的顾安南。

  冉姝很快就辞去了在公司的工作,用亲生父母留给自己的遗产在城市最繁华热闹的地段开了一家画廊。

  做着当年陈用卿曾做过的事。

  她没有专门的学过画画,于是用了整整两个月才画出一副不怎么好看的油画。

  画上,是一个头发短短的女孩子和另外一个头发短短的男孩子相互依偎着,站在青岛的海边。

  她给这副画起名十年。

  ……

  “很深情的故事,是不是?”

  纪仰光轻轻“嗯”了一声,眼角有些不知名的情绪微微蔓延开来。

  差点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是:如果我也用十年来爱你,你舍不舍得让我输?

  林抒词没再多说什么,把项链重新放回展台,然后忽然招手让向淮远过来。

  “怎么?”向淮远问。

  她两只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想吃顺宁路上的煎饼果子了。”

  他白她两眼,却还是拿上手机转身就出了门。

  “可以啦,小孩,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就快点。”见向淮远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林抒词拍拍纪仰光的肩膀,在他身边坐下。

  见他一副“你怎么知道”的模样,她乐的咯咯笑:“小孩儿,姐姐什么都知道,所以别磨叽了,快说。”

  他垂下头,短发遮住眼睛,不吭声。

  她这时身体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你要是不说,姐姐替你说了哦?”

  “林抒词!”听到这话,他猛地抬头。

  林抒词笑得纯良无害:“干嘛?”

  见纪仰光耳根都红了的可爱样子,她终于不笑了,想了想,小孩还小,还是不逗他了。

  身子却没动,依然附在他身边,耳语了一句话。

  纪仰光听到,心里忽然就有一股暖流,源源不断的流淌而过。

  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的盯着林抒词的脸。

  她以为他没什么反应,忍不住嘀咕:“小孩儿还挺矜持……”

  话还没说完,因为被他打断:“你自己说的,不许反悔。”

  林抒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说什么了?”

  然后下一秒,她猛地想了起来,就憋屈的闭上了嘴不说话。

  分明是刚刚自己冲他耳语的“小孩儿,姐姐不骗你,姐姐舍不得让你输”这句话。

  心口不一的小孩儿,明明高兴得要死,却还死要面子活受罪。

  口是心非。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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