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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蛰(二)


  这上面记载着的,竟然是秋月山中,晟光发现了一处地粹矿,据说土粹含量丰富,岩粹亦有所见,至于更高的金粹,则暂时没有发现。

  如果这个矿场属实,再加上上宗来人能够晚上一些的话,那么在上宗来人之时,说不定能够凑够这次的上贡,或许还有盈余以作堡内所用,这实在是天大的喜事,小光这孩子,实是立了大功啊。

  不过这种想法,刘小花内心深处却也知道,就算此事属实,更大的概率是,到了这次上宗来人,根本还是凑不够地粹之数,除非,里面能够出产足够多的金粹,甚至更高品级的玉粹,哪怕只有一颗玉粹,也基本能够顶的上这次上宗之需了。

  晟明言忽然皱了皱眉头,本来想要再次议事的想法也停了下来。

  不多时,自炼心殿左边偏门之处,正前方大门之处,分别响起了脚步声,同时有两人在门外叫道:“报!”

  左偏门的是一个男声,正前门却是个女声。

  晟明言道:“都进来吧。”

  片刻之后,一男一女几乎是同时列于晟明言之前。

  男的大约四十几岁的年纪,穿着一身与刘志常身上的长袍颇有些类似的袍子,他一路跑到殿外,进殿之后,则是一路小碎步,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晟明言面前,随后微微欠身,晟明言没有发问,刘志常也没有开口,他自然也不敢说话,只是看起来脸色颇有些惊骇未退,瞳孔之中的光彩根本难以凝聚,似乎是被什么给吓到了,嘴里面也是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念叨着一些什么东西。

  而女的则大约有着十三四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粗布裙子,她的脸上亦是一片焦急,甚至在刚进入殿内之时便直接跪倒在地,一路是连滚带爬的来到了晟明言身前,即便是跪在那里,浑身亦是在瑟瑟发抖。

  晟明言淡淡道:“都有何事?辛武举,你先说。”

  那个男的,辛武举神色恍惚,好似没有听到晟明言的话,刘志常一皱眉头,冷声喝道:“武举,你怎么了,醒来!”

  这一声犹如当头棒喝,辛武举的瞳孔一阵收缩,终是有了焦点,他看了看晟明言,又看了刘志常,深深地吸了口气,颤抖着声音说道:“堡主,师父,弟子有重大事情禀报。”

  “说吧。”晟明言并没有怪罪辛武举的意思,只是神色间微微有了一些凝重,在座的其余人亦是面色严肃,静等下文。

  “是,堡主,师父。就在刚才,正午时分,七星观天仪中显示,天上的大日,大日……”

  “大日怎么了,辛武举,你何时变得如此吞吞吐吐,婆婆妈妈了?”刘志常大怒,厉声喝道。

  “大日,大日……”辛武举脸色灰败,瞳孔放大,脸上重新浮现出了浓浓的恐惧,“大日裂开了一条缝隙!”

  “啪!”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刘志常的手似乎动了一动,这一记耳光,直接把辛武举的身体打的横着飞了出去。

  刘志常脸色阴沉,冷声道:“辛武举,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说,是谁让你说出这般荒谬之言的,究竟有什么目的?”

  辛武举趴在地上,就这么又爬了回来,他嘴角向外流着血,不断地张着嘴又合上,嘴唇不停地颤抖着,满脸都是恐惧,想说什么,可是却始终无法说出口。

  殿内众人皆是眉头皱起,并无一人出言劝说。

  这辛武举是刘志常的大弟子,平素里为人十分严谨,跟着刘志常已有三十年了,平时做事十分稳重,从未听说过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虽然观象殿中的弟子,大多并不擅长战斗,可是辛武举的修为,却也达到了小武生,知道他的人,对他的印象都是极好。

  可是今天是怎么回事?

  辛武举难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什么叫“大日裂开了一条缝隙?”

  如果连天上的大日都要裂开了,这天不都要塌下来了?

  如果是真的,这般大的事情,怎会没有天象征兆?

  可是众人刚才,却无一人感到天地之间有什么异常。

  简直是可笑至极,众人心中各有心思,纷纷在猜测辛武举究竟是要意欲何为,而面上皆是冷冷的等着辛武举解释。

  晟明言站起身来,走到辛武举身前,他弯下腰,轻轻的把辛武举扶了起来,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辛武举的身体,一直都在无规则的颤抖着,这种感觉,晟明言知道,这是恐惧到了骨子里才会有这种无意识的反应。

  那么究竟是什么,才会让一个达到小武生修为的武者如此恐惧?

  难道真的是“大日裂开了一条缝隙?”

  不,不可能,晟明言心中给予了否定,他推测,应该是辛武举遭受到了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以致于产生了某种幻觉。

  这种情况在以往并不少见,晟家堡中,大多数人并不知道,高阶魔物,便有一种幻魔,其天生的魔气,修为不高者往往难以抵抗,从而产生幻觉,在那种情况下,别说见到大日裂开了,就算见到天塌地陷,海水自天而降倒灌人间,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晟明言并不认为辛武举是受到了幻魔的袭击,幻魔已经有很多年在魔潮中都没有出现过了,就算这次魔潮真的有这种魔物,也不可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进入晟家堡之中。

  在镇魔殿中,有一口镇魔钟,只要有任何魔物,哪怕是最低等的秽魔来到晟家堡方圆十里以内,镇魔钟都会自己发声,再加上有徐宝成坐镇,绝不可能有任何遗漏,所以几乎可以排除是幻魔来袭。

  那么,辛武举究竟是怎么了?

  晟明言轻声说道:“武举,你不用害怕,不论你遇到了什么事情,皆可与我说,你知道的,无论何事,我都可以为你做主。”

  辛武举看了一眼晟明言,他知道晟明言所言非虚,有了这句话,就算是师父怪罪,他也再也没有一点害怕。

  他“噗通”一声再次跪了下去,对着晟明言大礼参拜,犹如敬拜祖师堂中的众位英士,神色极为郑重,只口中却是更加坚定的说道:“堡主,弟子所言,句句为实,堡主若不信,可以询问观象殿中的监天八士,他们人人都是看到了,正是他们推举我前来上报的。对了,堡主,在七星观天仪之中,还存有一块影玉,对于弟子所言之象,已经被记录下来了。只需堡主,师父与众位大人移步,即可立见分晓。”

  晟明言眉头微皱,不置可否,转头看向了那个少女,问道:“小珍,你有何事?”

  小珍以头触地,根本不敢抬起头来,说道:“启禀老爷,夫人,夫人生了……”

  晟明言一愣,嘴角裂开,即便是他,亦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可仅是笑了两声,他便忽然想到,这夫人生了,是大喜事,小珍为何会如此惶恐?

  难道阿英她?

  他脸色一沉,声音之中,自然便含着许多他多年身为堡主的威严:“夫人生了,乃是大喜事,你为何如此?”

  小珍张了张嘴,鼓了半天勇气方才说道:“老爷,您还是赶紧回府看一下吧,具体的情况,只有您回去了,才能定夺,小婢实在不敢说,小婢也是奉了二老爷的命,让速速请您回去的。”

  小珍的这番话,几乎是用尽一切气力,一口气讲出来的,讲完之后,她就此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开始喘气,好似心中那巨大的压力终于释放出来了一般。

  下一刻,晟明言的身影,突然便从炼心殿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句话:“刘殿主,徐殿主,还请二位一起前往观象殿,查看七星观天仪中的影玉,等今晚华灯初上时分,我们再议。刘小花,地粹矿的事情,不可延误,今日便办。徐香橙,你随我来。”

  晟府又被称为堡主府,位于玄武大街冬牡巷,共有三进院落。

  晟明言和徐香橙出现在大门前时,一个长相与他颇有些相似的汉子早就站在了门口,那个汉子一脸焦急,在见到晟明言之后,精神一振,快步向前来到晟明言面前,说道:“大哥,你总算回来了。”

  晟明言没有犹豫,一边向府内走着,一边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明德,可是你嫂子?”

  晟明德摇了摇头,但面上的焦急与担忧之色却更甚了,快速说道:“不是嫂子,是孩子。”

  “孩子?”晟明言心中阴霾不见离去,反而萦绕心头,他快步穿堂过户,来到了内宅,里面的婢女仆妇见到他,都是跪了下来。

  只有晟光满脸焦急,正在门前来回踱步。

  她回来之后便想进去,可是却被晟明德给拦了下来,说其娘亲刚刚生产完毕没多久,身子骨虚,要她等晟明言回来之后得到允许才能进去,可把她给气的,要不是知道打不过晟明德,她不定就要与二叔打上一架了。

  见到晟光之后,晟明言只是摇了摇头,示意她在外面等着,只让徐香橙跟着,随后晟明言便推开门进去,大步来到床前,抬眼望去。

  只见床上坐着一个鹅蛋脸,稍显富态,却并不影响其美貌的妇人,她的脸色明显很是憔悴,也很是疲累,她的两只胳膊分别抱着一个孩子,神情呆滞,似哭似笑,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嘴里面也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晟明言迅速来到床前,坐了下来,他没有去看孩子,而是伸手轻轻抚摸着妇人的脸庞,把妇人脸庞上的汗水,泪水慢慢擦去,轻柔的说道:“阿英,你怎么样,孩子既然出生了,就将他们先交给奶娘吧,我把香橙带过来了,她是你的好姐妹,也是小光的奶娘,我便想着,依旧让她做这两个孩子的奶娘,你看可好?”

  妇人听到晟明言的声音,这才突然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说道:“阿言,我对不起你,孩子,孩子我没有看好,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妇人的声音极轻且十分沙哑,不仔细听,甚至都听不出来她在说着什么话,显然是连说话的力气也已经马上没有了。

  晟明言一笑,轻轻的把两个孩子接到了自己的左右两臂之中,说道:“没事,没事的,你知道的,只要你没事,便有天大的事,也有我在呢。”

  在见到晟明言之后,妇人一直紧绷着的心神终是放松了下来,她就这么靠在床上睡了过去。

  晟明言向跟着进来的徐香橙使了一个眼色,徐香橙会意,走到窗前,轻轻把妇人放在了床上,并盖好了被子。

  晟明言看妇人睡了过去,这才轻手轻脚的走到了桌子旁,他低头看了下去,随后便是皱起了眉头。

  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竟是没有一个出声哭泣的。

  右边的孩子,眼睛很大,皮肤白皙,胖嘟嘟的,瞧起来怕不是得有八斤重,他的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毛皮,里面则是又裹着一层棉毯。

  小家伙此时正睁大着眼睛看着晟明言,小嘴张开,竟似是在笑一般。

  左边的孩子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在她的眉心,一枚正在放射着微微光芒的三棱形晶体竖在那里,就像是镶嵌上去的一样,但却浑然天成,不带一丝雕琢的痕迹,在晶体最中间的位置,可以看到一条竖纹隐藏其中。

  晟明言轻轻的抚摸着孩子的脸颊,触手却是冰冷之极,就连一丝温度也感受不到,可他却摸了又摸,怎么也舍不得放开。

  旁边的徐香橙叹了口气,说道:“竟是一个剑族天圣,唉,可惜,可怜的孩子,堡主,还请节哀。”

  晟明言嘴角突然有一行血迹流了下来,顺着下巴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但他却仿佛一点也不知道,只是轻轻的把右手边的孩子递给了徐香橙,说道:“香橙,这个孩子,你依然做她的奶娘吧。”

  徐香橙接了过来,又是叹了口气,她知道她这个年龄作为奶娘自然是不合适的,堡主的意思,显然是想让她跟这个孩子的关系,也是如同晟光现在一样,实质尊其为养母。

  她没有拒绝,小心接过了孩子,面上犹豫了一下,说道:“堡主,有一句话,我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没什么当不当讲的,你说吧。”晟明言眼睛一直看着怀里这个毫无半点生机的孩子,神色轻柔,只是眉宇之间,那一丝哀伤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了。

  “请问堡主,关于剑族天圣,堡主可知上宗之令?”徐香橙问道。

  “自然知晓,上宗之令有三,其一,事关上宗之贡。

  其二,若堡内出生之民,偶有剑族天圣,则必须上缴,一个便可抵一次上宗之贡,这件事情,堡内人人皆知,可是自我晟家堡成立以来,也就只有两个剑族天圣出现,皆是被上宗接了去。”晟明言道。

  “其三呢?”

  晟明言看了一眼徐香橙,依然说道:“其三,若遇红瞳者,须不计代价击杀,杀死一人,可摘其眼瞳为证,抵消一次上宗之贡,这一点,堡内虽然也是人人皆知,可是究竟何为红瞳者,又为什么见之必杀,却无人知晓。堡内存的典籍之中,也从未有过任何记载。”

  “再问堡主,这一次上宗来人,近在眼前,可我堡内的地粹积累,还远远不够,就算今天马上开采小光查到的那个地粹矿,短期内想来也难以有所成效,完全可以预料,上宗再次来人之时,上宗之贡必然还是相差甚远。对此,堡主可有办法?”徐香橙又是问道。

  晟明言沉默不语。

  徐香橙所言,他又怎会不知,上一次的魔潮,由于规模是历来最大的一次,堡内战士死伤人数亦是最多,用去的地粹也是最多,堡内至今仍然没有缓过劲来,就连这一次的魔潮,他实则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度过。

  “堡主不会有那祈求上宗来人以作援手的想法吧?”徐香橙淡淡的说道。

  “自然不会。”晟明言很明确的说道。

  据典籍记载,上宗来人每一次都只在晟家堡停留不超过半个时辰,在得到贡品之后,便会立即返回上宗,且每次来人都不一样,从未听说有人跟上宗来人扯上什么关系的。

  以前没有的事,并不代表以后不会发生,但别人不知,晟明言作为晟家堡堡主,却是再清楚不过,就算是他跪下来求上宗来人,其也不会有丝毫怜悯之情,其中原因极是复杂,在晟家堡内,除了晟家的历任堡主之外,便再无一人知晓,即便是两偏殿之主也是一样。

  “你既然提出来了此事,可是已有想法?”晟明言眼睛依然是盯着手中的孩子,这是一个女孩,可却连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在进入这个房间的时候,晟明言其实心中已然知道,这个孩子早已没有了心跳,死因正是那每一个孩子在出生时都要经历的“天赐”,可偏不巧,这个孩子的“天赐”,竟是在极其罕见的在体内产生,只是在刚刚到这个世界的一瞬间,心脏便已成一堆肉泥。

  本是大喜的双胞胎,还是万中无一的龙凤胎,却一死一生。

  而生的那一个,却是运气极好,仅是在屁股蛋上,有着三条仿佛组成了一个三角形的深深血痕,瞧着虽是心疼,但却于性命无碍。

  尤其是这个小家伙本应该是剧痛大哭才对,可是直到目前,都一直睁大着眼睛,在细细又充满好奇的打量着晟明言,不时的还哼笑出声。

  这让本以为早就见惯了生死,不知道什么叫做心痛的晟明言,却是在进屋之时,便是心疼到麻木,直到现在,不见缓解,反有越发严重之意。

  徐香橙并无丝毫犹豫,在她刚才提出来这个无可避免的问题之时,她早就想好了,见到晟明言发问,她直接便是答道:“堡主,若我有办法,可将那个孩子头上的剑之神圣晶,转移到这个活着的孩子头上,并可保证,不会影响到孩子分毫,而且上宗来人,丝毫也看不出来,堡主可愿为之?”

  晟明言猛地抬起头来,他眼中的眼神极是陌生,像是看待一个从未见过的人一样,从头到尾的仔细打量了一遍徐香橙,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怎么知道这个东西叫做剑之神圣晶,你什么时候有这般能耐了?若是你师父这样说,说不定我还信了几分。”

  “堡主信我便是。”徐香橙依旧是一脸淡定从容,并没有丝毫想要解释的意思,似乎对于晟明言的怀疑一点也不担心。

  “不,绝不可!”一道凄厉而沙哑的声音猛地响了起来,晟明言一个踏步,便来到了床前,妇人不知何时竟是醒了过来,明显还听到了晟明言与徐香橙的谈话。

  晟明言正要说话,妇人却泪流满面,披头散发,神色凄厉,犹如厉鬼,哭诉怒斥道:“阿言,不可,万万不可啊,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的女儿已经走了,你难道还想我们的儿子送给别人吗?那可是我们唯一的儿子啊!晟明言,我告诉你,除非我死了,不然谁也不能把我的孩子送人。徐香橙,孩子,你把孩子还给我!”

  徐香橙面色淡然,来到了床前,妇人一把抢过了那个孩子,牢牢地抱在了胸前,她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血红眼睛,怒视着徐香橙,厉声喊道:“徐香橙,亏我一直把你当成我最亲的姐妹来看待,这么多年来,我晟家可曾亏待过你,平时,小光视你为最亲之人,尤胜于我,甚至,我这刚出生的孩子,阿言也想让你作为他的养母,可是你呢,你究竟是何居心,竟然想要把我的孩子送出去,你滚,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晟明言回头看了一眼徐香橙,徐香橙点了点头,行了一礼,转身出了房门。

  一直在门外等候的晟光见到她,快步走了过来,急急问道:“阿娘,我娘亲怎么样?”

  徐香橙仰头看了一眼天空,想要看看那个很少能够见到的日头,只是可惜,这一会儿,那个可恶的日头又钻到了云层之中,她有些失望,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娘亲安好,你且在这里等着,若是你父亲叫你,你再进去不迟。”

  她说罢,便是朝着晟府外面走去。

  晟光拉了一下没拉住,懊恼的跺了跺脚,想要进去却又不敢,恨恨的嘟囔了几句。

  徐香橙走到府门外,却是迎头碰上了刘志常,徐宝成,后面还跟着辛武举。

  刘志常,徐宝成面色凝重,辛武举则是脸色苍白,一路过来都是踉踉跄跄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日有裂隙,天有大灾,要有大祸,无有能避,哈哈,无有能避者,哈哈哈哈。”整个人瞧起来竟是有些疯疯癫癫的。

  徐香橙连忙施了一礼,小心问道:“二位殿主,可是有事发生?”

  徐宝成颤颤巍巍的说道:“香橙啊,堡主可在府中?”

  徐香橙点头道:“在。”

  “快带我们去见他。”

  “是!”

  片刻之后,就在晟府大院内,晟明言的身影刚刚出现,刘志常便开口说道:“堡主,出事了。”

  晟明言一愣,出事,堡中能出什么事?

  尤其是别人不知,他可是清楚,有镇魔殿主徐宝成在,这晟家堡内部,已经有不知多长时间都没有出过事了,今天又能出什么事?

  晟明言问道:“何事?”

  刘志常快速答道:“方才我与徐殿主一起去往观象殿,却是发现监天八士之中,除了辛武举之外,其余人等,全部都死在了殿内。辛武举见到其余监天士的惨状之后,受了刺激,已是疯了。此事我已与徐殿主确认过,的确是疯了。”

  “哦?那影玉呢?”晟明言看了一眼就在不远处的辛武举,敏锐的察觉到了此事的关键所在。

  “堡主英明,影玉已是不知所踪。奇怪的是,七星观天仪却毫发无伤,甚至都没有被强行打开的痕迹。”刘志常满脸迷惑的说道。

  徐宝成点了点头,示意刘志常所言不虚。

  “刘殿主的意思是?”晟明言问道。

  刘志常想了一下,还是说道:“我也不知这种想法是否正确,可是那七星观天仪若要打开,除非有我本人以及徐殿主身上的两片密匙合一方可。然而刚才我与徐殿主都在炼心殿内,密匙我们也都带在身上,七星观天仪也安然无恙,可是那影玉却凭空消失不见了,取影玉却又不动七星观天仪,实在是奇哉怪也。”

  晟明言眉头一皱,又是问道:“可曾查过伤口?”

  “查了,并无伤口,所有人仿佛都是心脏骤停而死。”刘志常道。

  “那面部表情呢,可有欣喜,恐惧或者其他?”晟明言又是问道。

  “不曾有,皆是面容平淡,就像是,寿终正寝了一般。”刘志常说道。

  晟明言思索片刻,说道:“二位殿主如何看?”

  刘志常想了想,说道:“这会不会是这次魔潮之中,又有新的高阶魔物出现了?当然,我并没有丝毫质疑徐殿主的意思,可是如此莫测之手段,除了那些变幻莫测的魔物之外,我也实在想不出来究竟是何人所为了。”

  “不是魔物,老身并未在观象殿内感应到丝毫魔气。”徐宝成面上倒没有什么生气,只是轻淡的说道。

  “不是魔物,那就更加奇了。”刘志常的眉头已是紧紧锁了起来。

  “不,二位误会了,我是在问你们,对于辛武举所言,如何看?”晟明言仰头看着天上那偶然从乌云之中露出来一点笑脸的大日,总觉得有一股嘲笑之音回响在耳旁。

  “辛武举?”刘志常一愣,随即马上说道:“这不可能,刚才这一路上,我与徐殿主抬头细细观察了不止一次,天上大日虽大部分时间都在云层之中,可偶有露脸,却可明显看到,它好端端的,半点异象也不曾有,哪里会有如此荒谬的事情发生,我敢断言,辛武举必然是受到了什么人的胁迫,说不定就是那杀死监天八士之人所为。”

  晟明言不置可否,又看向了徐宝成。

  徐宝成摇了摇头,说道:“老身亦认为辛武举之言,太过危言耸听,若果真有此事发生,堡内当有其余人等看见,可是至今为止,也不见有一人上报,所以,可以断言,此子之言,可信度极低,至于他如此说的目的与原因,目前他已经彻底疯了,便是想问也问不出来了。”

  “可若是如此,那行凶之人,为什么独独拿走那块影玉呢?”晟明言似乎是在询问,也似乎是在自问。

  刘志常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徐宝成沉默。

  徐香橙神色严肃,一语不发。

  三个月后,炼心殿外,立有一座高台,在一个月前,刘志常便得到了上宗之意,示意这一次的上宗来人,会在今日到来,他们便早早的前来焚香恭候。

  出席之人,晟明言站在最前,稍后的则是刘志常和晟明德,再后面则是晟光,她怀中还抱着一个孩子。在高台之下,则是晟家堡的各家弟子,共计三百人,皆着统一服饰,面容严肃,少数年轻弟子则微露兴奋之意。

  至于镇魔殿主徐宝成,镇魔殿首席大弟子徐香橙,皆未出现在这里。

  这与之前的迎接规格几乎是一模一样。

  正午时分,天上忽有一个白色光点出现,只一眨眼间,一道白光自天而降,在天空中拉成了一道白色的匹练,极是宽大,若从高空侧看,就像仙人执神笔以画山河,神威煌煌然而不可测。

  瞬时,便达到了晟明言头顶。

  晟明言抬头望去,只见在天空之中横着一把仿佛是冰雪打造的长剑,剑身犹如极地寒冰,又似乎随时都在变幻着形态,有那么一刹那,甚至会让人觉得,这把剑,就是由一些雪花冰晶合在一起的一般。

  在这把雪花神剑之上,静静的站立着一位女子。

  她身着一身白色及地长裙,材质根本看不出来,盖因在其表面,一层又一层的白色气体,似霜又似雾,环环绕绕,蒸蒸腾腾,似乎就连空气也扭曲了。

  在她的面上,浮着一层赤红色的纱巾,具体长的什么样,根本看不清楚,只能从其未见掩盖的星眸以及细如凝脂一般的肌肤断定,这必然是一个美人,很可能还是一个之前根本难以想象的美人。

  然而晟明言的目光,第一时间便是聚焦在了女子的额头之上。

  在其眉宇之间,一个竖形的晶体立在那里,而在晶体上方临近头发之处,一道从左到右的伤疤就这么显露了出来。

  这个晶体呈现赤红色,里面有着一个形状就像一片细小冰花一样的花纹,看到这个晶体,尤其是晶体上方的那道伤疤,晟明言忽然心中一震,但马上低下头去。

  女子并不见有任何动作,可是自她出现之后,整个炼心殿前的高台上,寂静之极,落针可闻,一股无形的压力,萦绕在了每一个人心头。

  一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神圣庄严之感忽然自人心底生发出来,不知其所来,亦不知其所向。

  在很多人眼中,这便是他们此生见到的第一个剑族天圣,也有可能是唯一一个剑族天圣,而仰望,遵从剑族天圣,是每一个人族地奴心中根深蒂固的思维,已然成为自然而然的一种反应。

  所以,除了晟明言之外,其余人,包括刘志常在内,皆是跪了下去,恭声说道:“恭迎上宗天圣上使降临。”

  女子居高临下,目视前方,眼神冷漠,道:“你是这一任的晟家首领?”

  晟明言踏前一步,抱拳施礼,道:“正是。”

  “为何不跪?”

  晟明言眼神一凝,但还是马上眼睑低垂,恭顺的回答道:“自第一位剑族天圣从我晟家堡中出现并上奉上宗之后,上宗便有令下,晟家堡首领今后见上使可不跪。”

  “贡品可准备好了?”女子点了点头,紧跟着又是问道。

  “上使容禀,由于距离上一次魔潮之日尚短……”

  女子并未有任何动作,只是又问了一句:“贡品可准备好了?”

  这几个字一模一样,但却仿佛在炼心殿前刮起了一阵直透胸腔的寒风,让人感觉是如此的冷彻骨髓。

  晟明言今日穿了一身长袍,在大袖之中,他的拳头紧紧地捏了起来,又缓缓的松了开来,说道:“不曾。”

  “上宗令,可曾有说,贡品不曾准备好,要承受何等惩罚?”女子冷漠言道。

  晟明言忽然抬头,直视女子眼眸,说道:“何凝儿,当真没有一点缓和余地么?”

  “何凝儿?”刘志常心中一惊,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一般,哦,对了,刘志常突然想起来了,这何凝儿,不就是上一个自晟家堡中上奉给上宗的剑族天圣么,这是堡南何家巷中,何老三家的二闺女,可是不对啊,这都是一甲子以前的事情了,眼前这个女子,怎么看也不会超过二十岁啊?

  刘志常怎么也想不通,可又知道晟明言说话从来不是无的放矢,这么说,一定是有极大的把握。

  想起何老三,刘志常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经过上次魔潮,如今何家已经不存在了,就连一丁也没能留下。

  女子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漠言道:“何凝儿本为地奴贱名,本座早已弃用多年,与本座再无关联,本座如今名剑雪,剑号谓斗剑使,你且记住了。念你是初犯,此次不罚。只论你不曾准备好贡品之事。”

  晟明言一颗心直落谷底,本来在发现眼前女子竟是从晟家堡出去的何凝儿之时,他还抱有一线希望,认为她毕竟是出身于晟家堡,可能还有记念一些香火情,可如今看来,这个想法是在有些太过天真了。

  既知此事无望,晟明言便断然抛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从来都是个果决之人,当下止住了女子接下来的话语,一挥手,说道:“晟光,把你弟弟抱过来。”

  晟光应声,从后面抱着手中的孩子走了过来。

  晟明言从晟光手中把裹着孩子的襁褓接了过来,他伸手在孩子的脸颊上用指头背部轻轻的摩挲着,而后弯下头去,将脸贴在孩子脸上,在孩子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

  之后,晟明言深深的看了孩子一眼,双手一托,将襁褓举在了女子面前,说道:“启禀上使,不知此子可能抵消这一次的贡品?”

  女子素手轻扬,一片又一片的白色冰晶忽然出现,形成一双冰玉手掌,从晟明言手中将孩子接了过来,并飞到了女子眼前。

  女子低头望去,襁褓中是一个孩子,胖嘟嘟的,眉目间有一个三菱形的晶体在放射着微微的光芒,在里面还有一条肉眼可见的竖纹。

  孩子虽是在女子面前,可却不哭不闹,一双眼睛始终都在看着一个方向,虽然隔着襁褓,但那个方向却是晟明言所站的地方。

  女子眼中有一道神采瞬间闪过,但马上便隐匿不见。

  她伸出双手,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接到了自己怀中,冰玉手掌自行消散,她越看越是喜欢,先是说道:“既是我族天圣,自然可以抵消此次贡品。”

  顿了一顿,女子忽然问道:“此子可有名字?”

  “晟灰。”晟明言说道。

  “晟光,晟辉,光辉之意,虽过于直白浅显,尚可。”女子语音有些轻快。

  “不,万物成灰的灰。”

  女子眉头一皱,摇了摇头,没再多问,下一刻,她随手一引,一个白玉小瓶突然凭空出现,飞到了晟明言身前,“这便是你要的烈狱神血,有此一滴,烈狱镇魔剑可听你号令直至神血燃尽。”

  晟明言目光一凝,牢牢的把白玉小瓶取在了手中。

  后面,刘志常神色兴奋,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晟家堡中央的那座烈狱剑塔。

  有了这个东西,这一次的魔潮,就算规模比往常整整大上一倍,也完全不足为虑,只要用的好,就算魔物倾巢而出又能如何?

  女子一拂袖,就要就此离开,晟明言忽然再次言道:“上使且稍等,我有一物,不知可否换来一个请求?”

  他说着,自怀里掏出一个沉香木盒,递了过来。

  也不见女子有何动作,那一双冰玉手掌再次出现,自晟明言手中把盒子拿了过去。

  盒子并没有上锁,只是轻轻一拨,自然就打开了。

  里面是一块深红颜色的布,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

  轻轻揭开之后,女子不由发出了一道声音:“嗯?”

  布里面裹着的,竟是一对儿眼睛。

  这对儿眼睛通体呈现暗红,但却并非是布满血丝的那种红,而是充满了一种妖异之感,好像是眼睛里面,充斥的都是翻滚不休的岩浆一样,已然完全分不清什么是瞳孔,什么是眼白。

  而且若从四面八方看,仿佛每一处都是瞳孔。

  尤其诡异的是,若是一直盯着看,仿佛一个红色的漩涡就在那瞳孔之中,随时都会把人吸进去。

  耳边更是会回响起阵阵不知从哪里而来的呢喃之音,让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竟是此物,你可知此物完全可以顶一次上宗之贡,有了此物,下一次上宗来使,你便可以不用准备任何贡品。”或许是受到了同族人降世的喜悦影响,女子感觉今日自己的心情也好了许多,竟是提醒了这些低贱的地奴一句。

  “知道。”晟明言说道。

  “既然知道,那本座便不多说,说吧,你的请求是什么?”女子又恢复了一直的冰冷之姿,只有眼中的那一道包含着火热的渴望眼神,依然被晟明言收在了眼中。

  晟明言心中一定,说道:“上使但且放心,此物上宗并不知情,若有所用,皆为上使自断。我的请求只有一个,祈求上使回去之时,带上晟光。”

  “爹爹?!”晟光大吃一惊,正要说话,可是晟明言一眼望了过来,那一眼里面含了太多的东西,她小小年纪,根本看之不懂,只感到一种窒息之感忽然涌了上来,让她心中极是难受,口不能言。

  女子扫了一眼晟光,说道:“地奴之中,算是有攀山之姿,却没有望天之才,即便能得入上宗,亦只能止步于外门弟子,做些洒扫烹茶的活计。休说各峰亲传,就连入得内门也几无希望,即便这样,你也要让她随我走吗?”

  晟明言一听,非但没有失望,反而心中隐有一阵狂喜涌上心头,他本来只是想让上使带晟光离开这个注定毫无希望的地方,哪怕是出了这里,随意扔到一处有人烟的地方,只要能远离魔物便好,哪里知道,竟然还有得入上宗的机会。

  不过随后,他便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一丝刚刚涌现出来的喜意,也彻底淡化了下去,反有一种浓浓的哀伤浮上心头。

  “是,我愿意。”晟明言道。

  女子点了点头,随手一挥,把沉香木盒收了起来。

  “不,我不想走,爹爹,你可是不喜欢女儿了?我听话,我以后都听爹爹的话好不好?你不要赶我走。”晟光蓦然之间,泪流满面,她猛地扑到了晟明言怀里,抱着他的腰,大哭道。

  晟明言本欲怒斥,可是脸色忽然便柔软了下来,他紧紧把晟光搂在了怀里,说道:“阿光,你向来便是爹爹心中的骄傲,你知道吗,若你是个男孩子,爹爹去位之后,这晟家堡便是你的。可是如今你弟弟要远行,爹爹十分不放心,你去,可以代我和你娘亲照顾好你弟弟,若是想我们了,可以再回来看我们嘛。看好你弟弟,不要让任何人欺负他,这就是你的任务,你能做到吗?”

  “能,爹爹,爹爹放心,只要有我在,任何人也休想动弟弟一根汗毛。可是爹爹,我要是想你和娘了,真的还能回来看你们吗?”晟光泪眼婆娑,眼睛紧紧盯着晟明言的眼睛,她知道,晟明言自小到大,就从未骗过她。

  晟明言抬头仰望那一座仿佛是撑天之柱的白山,微笑点头。

  晟光笑脸绽放,只是脸庞之上,尤有泪珠存留。

  女子旁观,摇了摇头,似有不屑之感。

  数息之后,女子一挥袖,一道白光裹住了晟光,转瞬消失不见,众人耳中却仿佛听到了一句歌谣之音:

  天地有别,万物有序,蚍蜉之姿,焉能撼天?

  浮生万世,时命莫测,夫唯天地,亘古不变。

  ………………

  在极远的天空中,大日悬空,烈阳高照。

  大日之下,白云悠悠,多数呈现迷离的彩色,不时地还翻翻滚滚,颇有蒸腾之象。

  忽有一道青光自远处飞来,在云中忽隐忽现,到了近处才能看清,这竟是一叶飞舟。

  其上共有两人,皆是带着面具,一为青龙,头角狰狞,触须夸张;一为蜜獾,平头小脸,面容平和且带着温和的微笑。

  “蜜獾”怀中抱着一个襁褓,正伸出一根指头来在逗弄着襁褓中胖乎乎的孩子。

  孩子似乎感觉到了痒,抬头看着“蜜獾”脸上的面具,咯咯的笑了起来。

  “青龙”仰头望天,毫不在意天上大日的刺目。

  “青龙”忽道:“自那个冷冰冰的小妞手中把这个孩子抢到手上之后,你便一直盯着看,不就是一个剑族孩子吗,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也不帮我把那个小妞给抓了,话说,剑族娘们一个个都是那么眼高于顶,若能得到一个,那滋味儿,啧啧,哼,你想要的得到了,我想要的呢?虽然你是老大,但也不能这么忽视我吧?”

  “蜜獾”冷笑道:“青龙,你难道真的以为就凭你我二人,真能活捉了剑号斗剑使的剑雪,我看你才是疯了,你又不是不知,若不是你我先前计划得当,就连这个孩子我们也休想拿到手中。哼,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行了,等回去之后,那一罐九子连心给你取一两便是。”

  “好,我等你这句话可是等了好久了,哈哈,那我们就回去再见了。”“青龙”狂笑一声,纵身一跃,就这么自飞舟上跳了下去,转瞬化作一道青光消失不见。

  “蜜獾”看着“青龙”消失的方向,突然嗤笑道:“我呸,你没有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嘿,说的那块影玉是到了我手中一样,不过,嘿嘿,即便拿了,能不能安全送到那里,犹未可知,犹未可知啊。不过说来也是奇怪,那里面究竟录下了什么东西,就连我也是十分好奇啊。青龙,你究竟知不知道?”

  “蜜獾”看着怀里的孩子,自面具里面透出来的眼神之中,颇多权衡之意,他一会儿抬头看看天上,一会儿又嘟嘟囔囔的,嘴里自言自语道:“天圣,嘿嘿,有趣,据那个老不死的所说,每个剑族天圣的剑晶,都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芥子物,是最高级的,有小洞天之称,甚至连活物都可以生存其中,也不知是真是假。”

  “蜜獾”说着,突然伸手,把孩子的额头之上,那个里面有一条竖纹的剑晶,轻轻捏住,一用力,便拿了出来,取在了手中。

  “蜜獾”一愣,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他看着孩子不断向外流着血的额头上的那个孔洞,又反复看着手中的那个晶体,等了半晌,充满了疑惑的说道:“咦,怎么回事,怎么这般容易,不是说,想要从天圣额头上取出剑晶,比登天还难么?还说什么晶在人在,晶出不但人亡,晶也会完全化为齑粉吗?都是他娘的放屁。臭不可闻,简直臭不可闻。”

  “蜜獾”思索半晌,随手一抛,将那个襁褓从飞舟之上扔了下去,同时开始跳着一种颇有些像是驱邪役鬼的舞蹈,状似癫狂,哼唱道:“蚍蜉之姿,焉能撼天?嘿!嘿!嘿!焉能撼天?”

  伴随着慢慢变弱的歌声,飞舟转瞬远去,只剩一个襁褓自天而降。

  从天空俯瞰,正下面是一座正在冒着滚滚浓烟的火山口,里面翻滚的岩浆,让人忍不住担心随时会喷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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