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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松雪尚有心


  这一着大出众人意料之外。慕容曜闪身前去阻拦,生生用玄玉凰笛拦住了红敖的去势,了然一行人也加入了战局。

  皆因禁忌红敖的血归元,了然一行人招数竟然不大管用,一上手全是杀招,却被红敖神出鬼没的招数笼罩着,个顾不暇。红敖虽占尽了上风,却被困住,不能行动。一怒之下,竟然从怀里取出了几枚血归元,皆已生出白毛细根,欲向众人脖颈射去。

  众人一见,方散开来,一边出招抵挡,一边提防红敖下毒,依旧将红敖拢在剑阵中。

  红岚之死对红敖重创不少,再加上刚换上新的身体,红敖的招数不似先前那么凌厉,一招招慢了下来。众人心中皆喜,只有慕容曜心一直吊着,生怕他出了杀招。

  只见红敖忽然站定不动,众人也停了下来,此时他已将血归元收回袖中,取出玉铃铛来。

  他也会九幻韶音?这些年来,慕容曜从未发现他会九幻韶音。

  红敖广舒长袖,双手招引,只见铃声渐起,恍若风雨降临,乌云压城,众人皆如置身于战场之中,号角悲鸣,血流成河。迎面而来的箭羽将众人笼罩起来,了然直呼,“不好了,我们入境了。”谢桓等人只能横剑劈向空中,空挡着本不存在的流矢。谢无垠一不小心被箭射中,疼痛难忍,不由得慌乱起来。了然奔至无垠身边,一掌劈晕了他,将他抛向无奕,飞铭跃起接住无垠,将他扶到墙边靠着。

  无奕看着爹爹、大哥、师父对着空气挥剑,禁不住大声地喊道,“爹爹、大哥、师父,你们快醒醒……红敖在你们背后……”,众人却充耳不闻,自顾自的砍杀起来,被砍到的花树枝丫横飞。

  慕容曜撕裂左手腕上的伤口,借由着疼痛强撑着意识,保持清明。他轻轻地将笛子横到嘴边,星眸低垂,薄唇轻启,悠悠地笛音便缓缓响起,宛若鹰隼轻鸣,入耳不由心神一静。振翅高飞的鹰隼,直飞长空,巨翅击碎乌云,紧接着金戈铁马之声而来,肃杀之气萧然,倏忽清风而起,胜利长角响彻沙场。紧接着音色柔和,将士凯旋归来故里,百姓夹道欢迎,田园之中,麦浪金涌,一片黯然。

  众人听到笛声,心志逐渐清明,眼前乌云压境已经变成了田园美景,随着笛声渐低,铃铛地声音若有若无,最后消失无痕。

  当爹爹和哥哥们被困于境中,红敖明明有机会可以下毒的,只是一瞬形势变了。随着笛声渐强,铃声减弱,红敖一口血喷了出来,貌似受了重伤。谢无奕趁着红敖分心,便将手中的芙蓉金针直接飞向红敖,没入他的心腧穴。红敖身躯一震,回首看向无奕,一张俊脸变得狰狞起来,本就残血的双眸生出一股杀意,吓得无奕将手中剩下的芙蓉金针落到了地上。

  红敖伸出手,准备一掌劈向谢无奕,慕容曜云步瞬移,生生挡下了这一掌,斜伸出玄玉凰笛,点向他胸前大穴檀中穴。许是红敖在境月之中负伤太重,竟然被点中了。

  红敖顿时身形一委,向外掠去,慕容曜本想去追,却没想到,刚才硬生生接了他一掌,胸中郁闷,一口血涌向喉咙。谢无奕看见慕容曜身体一斜,忙上前去,扶住他。慕容曜的脸色却红得厉害,双眸早已无力睁开,“老毒物,你千万别睡呀。飞铭……快来帮我……快”

  无奕的叫声,将众人从境月余韵中唤醒。众人清明之后,红敖已不再院中,而慕容曜全身压在无奕身上。飞铭赶紧将慕容曜从无奕身上扶起,谢无奕才缓了过来。

  这老毒物,还说她重,真是乌鸦耻笑……呸呸,他才是猪呢,他们全家都是猪。

  了然看着昏迷中的慕容曜,心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他问道,“这是?”

  谢桓走过来,看了看慕容曜的伤势说道,“他是玉满堂,来这里是想和奕儿成婚的。”

  了然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奕儿有人家了?什么时候的事情?谢桓,你要慎重,这……这可马虎不得。”说着又看了一眼玉满堂,除了俊俏以外,也看不出其他了。虽说是九州第一首富,但这些都是虚的。

  谢无尘走了过来,抓起慕容曜的左手说道,“这个伤口撕裂的厉害,需要包扎一下。这样吧,飞铭,你把他带回我院里,我给他上药吧。”

  谢无奕听到无尘的话,脑子里顿时警铃大作,不行,不能让大哥带走慕容曜。慕容曜受伤不轻,万一他身上的毒再次发作,暗道里那一幕上演的话,他和她的契约不是就漏光光了。何况大哥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以让他和慕容曜在一起,那家伙还时不时地人格分裂一下,想一想就觉得坑得慌。

  谢无奕突然瞟到靠着墙正晕头巴脑的谢无垠,便心生一计,连忙说道,“大哥,你还是把二哥整回去吧。他这几天都需要去监察司报到,就让他在外面躺一夜不太好吧。而且玉郎已经身受重伤,就不用再挪动,放在我这里,伤口我来包扎就好。”说着便将飞铭一拦,作势就要把慕容曜拉到自己肩膀上。飞铭只好求助地看向谢无尘。

  谢桓看见无奕紧张玉满堂的样子,倒似与世家小儿女无异,护着自己的情郎,心里便想起他年轻时和阿瑶的些许时光,说道,“无尘,你且扶无垠下去休息吧。明天还有要事相商,切不可再熬夜了。这段时间真的是辛苦你两了。”

  “多谢爹爹挂心,儿子为爹爹担忧,很是欣慰。我和无垠就先行退下了。”无尘说完,和飞铭两人把慕容曜扶到东耳房里,安置妥当便扶着无垠离开了院子。

  无奕站在那儿,被爹爹这般看着,有点局促,只好讪讪地说道,“爹爹,我去给玉郎包扎一下伤口。你和师父也早些休息吧。”

  谢桓点了点头,看看了西斜的钩月,这一夜估计要无眠了,还需赶紧把最新情报说给了然,商量出对策才行。于是便嘱咐无奕一些话,和了然一同离开了。

  无奕看着空荡荡的院子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走了几步,突然后首看一下周围,生怕再蹦出一个红衣女子来。她觉得自己都快对红色产生抗拒了,以后绝对不要穿红色的衣服,哪怕是嫁人那一天。

  唉,嫁人,这样的自己,哪有什么嫁人的那一天,纯粹是白日梦。谢无奕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的想法摇散了,然后走进自己的房间里,取了药箱,打开查看万事都妥当,这才去东边耳房给慕容曜包扎。

  慕容曜躺在床上很安静,呼吸很轻,轻到不可闻,谢无奕只好趴在他的胸口才能听见他的心跳声。还好,还很有力,她摸着自己发烫的脸轻轻地说道。

  真不愧是大哥,就是心思细腻,为了她给慕容曜包扎起来方便,特意将他左手放在外面。无奕拿起慕容曜的手,慢慢地用纱布蘸些清水洗干净伤口,才发现,那个伤口是自己咬的。脸上刚退下去的红晕,又泛了上来。

  这伤口看起来好狰狞呀,没想到自己下口真的那么狠,谢无奕舔着尖尖的小虎牙想着,嘴巴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慕容曜的手腕。她发觉的时候,自己的薄唇已经碰到伤口了,一股微咸的血腥味扑进了口腔。

  认真一点,你现在是救死扶伤的大夫,要像姐姐学习,做得没有感情的木头人。冷静下来的谢无奕,在伤口撒了一些金疮药,慕容曜的身体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吓得她没把一罐药全倒在伤口上。瞥了一眼,他依旧睡得好好,无奕才安下心来,细细地将伤口包扎好。

  看着瞬间膨胀成白色雪球的手掌,谢无奕再次确定自己不是学医的料。幸亏师父有先见之明,即使勒住了她这辆破车,救了不少人。

  包扎完后,无奕真的是一点困意都没有,估计是昨天睡的太沉了,连一个梦都没有做。就像今晚的慕容曜,睡得很沉,清洗伤口那么痛都没有醒过来。无奕盯着烛光里他俊逸的睡颜,只觉得那几口鸡腿白吃了,自己又饿了。

  不行,不能这样盯着他,说不了这样下去,自己就会,就会真的喜欢上他,呸,不是喜欢上他,是喜欢咬他,吃他……完蛋了,谢无奕脑海里又浮现了自己在暗道里咬他手腕的场面,脑子还是晕陶陶的了。

  对了,慕容曜今天不是告诉她秘籍了么,那个金刚经,那个心法是什么来着。无奕努力地想着,然后轻轻地念着:

  “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无佛是非相,不惊不喜不怖畏,声香味触法生心,住色生心无所住,无心无意离相寂灭。”

  无奕觉得有几分懂了,又有几分迷糊。

  世界万物皆如梦幻泡影,如露如电如影,都是虚空。而这些虚空又是有是非诸相,只有心有如来,又无如来,舍弃了声、香、味、触、形,心中唯有无惊无忧无喜无惧才能将万物形神俱灭,归于寂静。

  原本她就觉佛法无有是非,物我众生本就相循,看透了是空,看不透也是空,若自己空无万物,又如何能够感知万物,又怎么能够制胜。莫非自己要成为万物众生,惊惧忧喜皆品过看透,才能用其心制敌。

  无奕脑子中灵光一闪,轰然开朗,原来如此。她从座位上起来,盘腿打起坐来,随着思绪纷扰,慢慢落定清明,心里越是清越起来,漾起不可明说的美感。

  这心法最重要的就是心与法,如果按着佛经里面的心法来说,浮于表面皆为色法,而在人们心中的“受、想、行、识”则属于“心法”。只有将肉团心、缘虑心、妙明真心三心合意,才能立于“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无佛是非相”。

  怎么才能将这三心合成一意呢?无奕想起无相寺老和尚说的话,

  ‘肉团心因血而动,妄心因执着而生,妄心止真心显,明心性而妄心心’自己昏昏沉沉困得要死的时候听到的一句话,却成为开启心法的钥匙。

  境月颜刹诸人皆认为无情无义无心方才是上道,殊不知,九幻韶音源自佛偈,用佛语解释最为妥当。佛法皆认为“心外无法,法外无心”,将“心”这面镜子去掉了,那世间的镜中月,月中花,便无法映照人心,失去了照天照地,凝结成境的法术。

  九幻韶音想要修的更高,则心要更明澈,妙明真心为上上之选。什么是妙明真心,一颗心静知世界微尘,无边刹土,却不因世间种种而动摇妙真如性,即为善本性。不动不摇,不增不减,不生不灭,就如阿娘所说的“松雪尚有心,犹自带莲香,中直内韧,经霜犹茂。”

  无奕的那颗心虽然纯真年少,但是离妙明真心十万八千里之远,就连阿娘的心也算不上边沿。看来自己真的是要出家当个尼姑,才能修炼成妙明真心。

  此时还在混沌中的谢无奕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走向什么。流在她身上的九天凤血,蕴藏着巨大的力量,就像是大海一样,波澜未起的海面下往往涌动着惊涛骇浪。一旦趁着风,趁着地动山摇,聚成海啸袭来,便倾覆了世界。

  初习九幻韶音的无奕竟因为小时候和阿娘去无相寺拜佛的一段因缘,慧根虽浅,却悟得千年来众人所没有悟得的心境,居然生出了一段境月,将她和慕容曜两人带了进去。

  境月之中,她变成了佛祖手心里的一朵曼珠沙华,而慕容曜就是一笑破言的迦叶。两人虽是匆匆一瞥,便让天华乱坠,万物静默,心印心法相知。

  遽然风云而起,月华散去,她又变成精卫嘴里衔的乾元凤凰石,慕容曜是那展翅奋飞的精卫,不眠不休,不饮不食,不负万里寻得此石,将此石坠入沧海,转瞬间变成了桑田,而那精卫便化身一棵荆棘树。那颗乾元凤凰石,变成了一只有着火焰般羽毛的荆棘鸟,绕树三匝,唱着动人的歌调。

  水波涌起,黑暗里荧光闪闪,无奕感到无法呼吸,憋闷的她想要抓住一根稻草,想要呼吸。挣扎之间,被拢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一缕空气渡了过来,惊慌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无奕想要抬头看,看清楚此人的真面目,却怎么也看不到。

  乍然,一声惊呼响起,铺天盖地的阳光刺痛了谢无奕的双眼,更痛的是她的耳朵。。

  “天呀,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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