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春朝选秀（一）
这日春来花开甚好，路千夜说柴屏郡主的牡香庐在他手里整改成了一座小小的环湖别院，新年动工一直没有告诉我，可以去看一看。
“正好我也打算找个地方为今年的赏花会找个好地方。”今年的夏日游园会，太妃交给我来办，就是为了好好看一看长京城大臣家眷里，可以推举做后妃的，“牡丹花可还开着没有全都拔了去吧？”
一想起郡主的死因还尚不明确，我心中郁结，这是第一次自己对一件事无能为力。当时所有人都在意宫里的事去了，完全忽略了郡主。
“曾经还想过让郡主救人，”我看着离我越来越近的香炉峰，这是我在长京城为数不多的自由乐园，“但我自己却没能救她。”
好好一个大活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死去，因而就是林府肯定做了什么我们看不见的勾当。
“请林秋漾和李玉玲来吧，这两位到底是因已经成婚了云淡风轻，还是憋着坏没地使，当着面看一眼神情，也能猜到半分。”
路千夜说着，下马车去，迎了抱着笑笑的我，我们一同推开别院的门，里面焕然一新，种满了桃花树。
“你想看的花千树，我种着，远离长京城片刻能休息的地方，必须是夫人满意才行。”他背着手往后退，面对着我和孩子，一家人在院子里走着，“将来啸之和他的两个堂弟堂妹，就在这里练剑，我都想好了，和千余说好，别让他们关在长京城的书斋里透不过气。”
孩子吹不得风，我把他交给了老嚒嚒，与路千夜并排走到了水潭边去：“还记得李瑞砍伤你的那一次，我们在这里休养，路遥炸了鱼……”
茯苓和路遥这一对悲剧收场，我无力挽回他们之间，又是一桩聪明给不了命运答案的事情，我终于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无奈的，就是聪明。
知晓了时间规则，无力改变，才最容易明白自己有多么弱小。
“故人已去，不论岳父大人，还是路遥，还是尚且活着却远离的茯苓，人生命数你我都说不清。”路千夜和我坐在水潭边上，恍然回到初次与他在这里相会时，“我们还面临着许多考验，啸之会长大，但还要很多年。”
为人父母，好像比做人子女辛苦得多，它会让你不知不觉学会忍受生活的打磨，我和路千夜这样两个尖锐有棱角的人，竟然开始变得老气横秋，只知渴求平静。
“养孩子开始，人就老了，一直等到孩子长大，闲下来时，时光匆匆已经去了一大半，人大多可能就是这样碌碌无为地活着吧。”我说了一句丧气的话，路千夜扭头看我，表示不太认同，“怎么，不对吗？”
不对，他斩钉截铁。
“孩子是人生中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你的全部是心中所有在意的、想要的、想达成的。连我都只是你生命中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切不可将自己的人生，用一句话就轻描淡写钉死了。”
我竟然听路千夜一个封建时代长大的人，说出了一个很先进真实的观念。
大概我是个容易被环境同化的人，我在这里越来越像个安分守己的宅院大夫人，而他还好，丞相职位压住的，还有一个初心未变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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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月后，我以太妃的名义，向长京城广而告之，请各府女眷到香炉峰牡香庐赏花游园。
虽未到夏日炎炎，但夜来已经不冷，很适合邀约戏班子开唱区，在灯火辉煌里，大家嗑瓜子聚在一处，总能从那些夫人丫头嘴里探听到什么。
“奶奶奶奶，远嫁深州的沐阳县主，如今的深洲九王妃回信说她要来长京城，正好赶得上游园赏花会。”我接到了一封来自深洲的书信，是奶奶儿时的闺蜜，也是一位有名的才女，“这位九王妃好像还是蔺蔷的姨奶奶。”
蔺家和沐阳县主本来就是有血亲的，彼时开国老臣之间互相联姻，已经早就是一家人。
“她来做什么，都是半截入土的，难不成还来看我这个老太婆？”奶奶忽然像个孩子似的斗气嘟嘴，“从小就跟我比这比那，难不成这次还来跟我比谁家的孙媳妇更好的！”
我眉头一蹙不敢多说，原来那位王妃奶奶，也是个不好惹的主。
“沐阳这个人，年轻时，打架打不过我，吵架也吵不过，好容易嫁了人吧，儿子做了深洲尚书郎，还是没有我儿子优秀。”奶奶仰着头，好生自豪，“我路家目前还就一直没给我丢面的！”
听着她们之间，我总觉得这位王妃奶奶，也是人生赢家：嫁到深洲做王妃，还能回长京城探亲，那王爷绝不是什么参与政事的，那她一定是过得一生安宁。
“我可听爷爷说过，彼时奶奶嫁给了爷爷，还数落过爷爷比不得人家沐阳奶奶嫁的王爷。”路千夜进来，手里拿起了扇子，我和他不知不觉竟然认识了一年多，“清宵，什么事都可以听奶奶说，就是沐阳奶奶，你绝对当作听故事就行了。”
“小兔子崽子，都是当爹的人了，还拐着媳妇忽悠！”奶奶拿起桌上的毛线团子就扔向了路千夜，“我何时数落过你爷爷，就算你听他说过，那也是你爷爷胡说八道。”
我坐在奶奶身边，看路千夜躲毛线团子还动轻功来，忍不住越过奶奶再拿了一个毛线团子砸过去：“奶奶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别反驳！让你躲！”
奶奶也站起来拿毛线团子，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成了毛线团打路千夜的小游戏，我看着奶奶“咯咯”笑个不停，给路千夜使了眼色，让他中一次来着……
“奶奶你看苏清宵给我使眼色让我放水！”路千夜接住了我扔过去的毛线团子，一往身后退，踩到了刚好拐进院子的李玗，“啊，踩到谁了！”
我和奶奶看着满院的毛线团子，路千夜和李玗踩到它们，双双摔在了地上，揣着大气的路叔进来赶紧扶起了路千夜，又扶李玗：
“二王爷，你这不让通报就闯府门，是不合规矩的。”
摔倒起来的两人走到了屋檐下，李玗给奶奶行了个晚辈礼，便同路千夜坐在了对立的两个椅子上。
“沐阳王妃是我请回来的，想必我送小盒子来的意图，你们应该明白了。”李玗说的是蔺蔷入宫一事，“蔺蔷一直在边关长大，无依无靠，这些年一个女子混在男人堆里，靠着立军功建立一个看着坚硬的躯壳，其实过得不好。”
我想送她入宫去，我那四弟性格软，纵使不喜欢也会好好待她，这就够了。
够他个大头鬼，这就是典型“为她好”，然后为了自己的私欲去囚禁和定义别人的人生。当然气归气，这件事我还真的没有办法打抱不平，因为蔺蔷选择进宫，正好遂了李玗的意。
“不用你过来一趟，我前日问过她，她自己也告诉我，想要入宫去。”我看着李玗那张绝情的脸，只最后问了一句，“王爷你会后悔吗，蔺蔷曾经那么喜欢你。”
你会因有一天她喜欢了陛下，感觉到不舒服，又想夺回来吗？就像李瑞之于我，他应该是不爱我和我影子的，但他又受不了有一天我不围着他转了。
甚至在靖陵城搞出狐仙一事，坑了那么多的小姑娘，真的是心理不正常。
“悔不悔的，你让她来问我就是，我还想问如果有一天路千夜背叛你，你会不会后悔当年嫁的是他。”李玗端着茶喝，他也没想这里可是路府，竟然公然挑拨离间，“我说的是，如果。”
“你就等着吧，不会有这一天的！”路千夜伸手就揽着我：“话说你还不娶淳于蔚，不会还在打我夫人的主意吧？也不见你当年对李瑞有这样硬气！”
路千夜说到了李玗的痛楚，但李玗并没有发飙，甚至都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回答说：“我现在也没有出什么招把清宵从你身边带走，不是吗？”
我说了放下的，那就是放下了，明着暗着帮你们，是我自己的真心实意。
李玗那样子，我都分不清他是在演戏，还是真心实意，但我知道，他这个人城府深心机重，永远不能全信。听一半信一半，够了。
“蔺蔷我当妹妹看的，她既然想要入宫，也就拜托你们了。”李玗起身就走，没有拖泥带水，“我听说她一直在这里住着，没想到苏清宵，你成了她最信赖的人，我从未想过。”
我眨眼一看另一拱门后，竹林隐处蔺蔷站着看李玗离开，明明是那么喜欢他，却自己不再靠近。恐怕外人看来，是她识时务选择进宫享受荣华富贵，我却觉得，是李玗绝情让她心死了。
“蔺蔷，人已经走远了。”
我走过去跟她说话，就要到游园赏花会，太妃会亲自驾临的，还有许多地方要跟她交代。
蔺蔷拉着我的手，站在竹林下。我冲奶奶和路千夜挥了挥手，带着她往中堂后的荷花池去喂鱼。。
“这一次自告奋勇要来游园会的人极多，好在二王爷把沐阳王妃请来了，也算是给你撑一撑场面。”我踱来踱去，“蔺蔷，你这次入宫定能得太妃欢心，她喜欢会骑马不娇滴滴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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