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回忆汹涌

　　“林……林桑槐，你刚说什么？那个孽种，他居然还活着！！？？”

　　刁氏这一声低吼异常凄厉沙哑，但对凌啸虎来说，却远远不及林桑槐刚刚说出的话更有震撼力，着实惊的他张大了嘴巴。

　　“什……什么？大公子竟然……竟然就是那寒鸦寨主？林兄，这样的玩笑可开不得！”

　　林桑槐却仿佛对二人的反应早有预料，起身走到书桌旁，将半杯残茶倒进砚台，开始研墨，看似冷静的面容下面也是百感交集，过去二十年里的种种往事也都涌上心头

　　林桑槐与凌啸虎初识之时，就已经有了一妻一妾，长子林苍云当时才四岁不到，乃是妾室孙氏所生。而正妻周氏嫁给林桑槐已近四年，却仍旧一无所出。

　　虽然有句话叫母凭子贵，但也不是在任何条件下都能成立的。

　　生下林苍云的孙氏就一直不被刁氏所喜，原因也很简单，林桑槐的正妻周氏乃是刁氏同族中的表侄女。

　　刁氏娘家也在东山路上也算是大族，周氏虽然是她的表侄女，但仔细算来与林桑槐倒算是出了五服，并不存在不能婚配的问题。况且本身同出一族，在这高墙大院内就自然而然地归属在同一阵营。

　　正妻无所出，妾室已有子，在这样的大家族里本就是灾祸的伏笔。

　　只是当时林老太爷还健在，还压得住全家的局面，刁氏又只是林老太爷的第三房小妾，在林家还远远谈不上一手遮天，所以平日里顶多也就是联合周氏给林苍云的生母穿穿小鞋，找找嘴上的麻烦，未曾有过太大的冲突，直到林苍云六岁时，由正妻周氏所生的弟弟，林苍鹤出生了，也就是那个被李昂阉死了的林二公子。

　　咱也不知道林家这一辈儿的字儿是怎么排的，是不是也是云鹤九霄，龙腾四海什么的。

　　林苍鹤出生之后，林桑槐也曾想努力让自己这一枝开枝散叶，再多来几个子女，所以又曾娶过两房小妾，可一个没两年就得病死了，另一个则打算和府里的下人私奔，被凌啸虎发现生擒，由林桑槐亲自给他们浸了猪笼。

　　自此之后，林桑槐对这些事儿的心思也就淡了，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到了林家的生意上来，对后宅这些勾心斗角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都不经常回家，只求个眼不见心不烦。

　　又过了没几年，林老太爷忽然重病昏迷，到死都未曾苏醒，以至于根本没来得及对家中财产留下任何遗嘱，这就给了刁氏和林桑槐非常大的操作空间。

　　在凌啸虎的帮助下，他们明里暗里各种手段使了个遍，有心算无心，很短的时间内就让包括林老太爷正妻和其他两房小妾、林桑槐的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和三个姐妹在内的其他林家嫡系，病的病、死的死、逃的逃，算是彻底掌控了林家，而林桑槐也一跃成为了正式的林家家主。

　　清理了后宅所有的敌对势力，刁氏就开始把眼光放在了林苍云及他的生母孙氏身上。

　　此时的林苍云已经九岁多，接近十岁，自小在这压抑的林家大宅内生活，除了亲生母亲之外，几乎没有感受过家里其他人给予的任何尊重和温暖，连亲奶奶看自己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从来没有个好脸色，尤其是在弟弟出生之后更加明显。这一切很难让林苍云对这个所谓的“家”产生过多的好感。

　　这也很早就塑造了他叛逆孤僻的性格，和本就不算十分亲近的林桑槐都显得异常疏离。

　　阖府上下，林苍云唯一愿意与之沟通说话的，还就是这位断了一臂、整天笑容满面却显得莫名阴郁的大管家，凌啸虎。

　　或许是性格上多少有些相似之处，当时的凌啸虎对这位林家大公子也并不反感，他也乐得有人能够听他讲讲当年的故事。

　　也正是从凌啸虎口中，林苍云知道了这世界原来很大，高墙之外还有那光怪陆离的江湖，所谓的“林家”也仅仅是整个景朝版图上，一个偏远犄角旮旯里的土财主罢了。这样的想法，不仅让林苍云对外面的世界从心底里产生了一种无法遏制的向往，更坚定了他终有一天要逃离这个如同坟墓一般令人抑郁的林家之决心。

　　可此时的林苍云充其量也只能想想而已，母亲仍在这高墙筑成的牢笼中煎熬着，他根本不可能独自逃走，这个年纪也无处可去。

　　于是，残酷的现实逼迫林苍云早早地为将来做准备，他开始死皮赖脸地求林府中唯一的江湖人，凌啸虎，教他武艺。

　　得知此事，刁氏倒是没过多反对，如果林苍云刻苦读书，将来有意进入官场发展，那确实是个隐患；如果对商贾一道痴迷，那就是憋着要争夺林家的家业，更是不得不防。

　　可是学武问题不大，这个年月一个普通的刀伤都可能因为感染而致人死地，有心学武那将来就是刀口舔血的命，无论是参军打仗还是行走江湖，早早就在某个不知名的荒郊野岭悄无声息地死掉，远比有一天能混出头来的概率大太多了，在刁氏看来，林苍云这个选择就已经是在作死，所以她也是乐见其成。

　　林桑槐当时在专心打理家中生意，刚刚全盘接手林家生意的他此时也是分身乏术，忙的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管这些小事，听到有下人跟他提起，也没说什么，完全就是默许。

　　了解的林家的态度之后，凌啸虎倒是没有太多想法，只是碍于自身的残疾和林苍云的年纪，并没有教给他太深奥的功夫，更多的给他打下一些最基本的武学基础，同时也向他传授了许多宝贵的江湖知识和种种阴暗下作的江湖手段，旨在让林苍云知道以后能够趋吉避凶，多一些自保的底牌。

　　就这样又过了四年多，林苍云十四岁生日那天，碰巧林桑槐有事要去外地，刁氏眼见机会难得，又深知养虎为患、夜长梦多的道理，自觉不能再让林苍云在林府这么待下去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发难毒杀了林苍云的生母孙氏，并造成了病逝的假象，又派人将林苍云引到城外的密林中想要直接灭口，未曾想派去的四个家丁一直没再回来过，尸首都没有找到，林苍云也就此不知所踪。

　　等林桑槐办完事回到家中，刁氏已经做主把孙氏出殡下葬的事儿都处理完了，事情已经完全成了定局，再无任何挽回的余地。

　　林桑槐本身也是个冷血的性子，下手的终究是自己亲生母亲，他很难做些什么，况且自己好歹还有一个儿子，和孙氏与林苍云的感情终究也只是一般，没太过纠结就接受了现实。

　　自此，林家对外宣称大公子被人掳走，音讯全无，生死不知，没过几年，高阳县的百姓就只知道林家有个二公子，全然忘记了还曾经有过这么一位大公子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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