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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暗度陈仓


  站在烧成废墟的柴房前,李怀德面色阴沉,沉默不语。

  一帮在灭火过程中熏的头脸焦黑的衙役、差人们,也都站在一旁,个顶个跟鹌鹑似的,大气儿都不敢喘。

  要说这李怀德李知县,虽然不合规矩地在这高阳县衙一待就是十几年,但官声还是有的,衙门口从上到下对他基本都是敬畏有加。

  别的不说,对上刚直,能扛事儿,不随便甩锅;对下虽然严肃,但总体上还算宽仁,处事公允。平时里大家犯个小错,只要性质不是太恶劣,这位李大人也就是口头上骂一顿,处罚并不会太严苛,谁家要是有个大事小情,遇见过不去的坎儿了,他也从来不吝拉人一把。

  但这么些年下来,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李大人有两个软肋。

  一个是已经故去的夫人谢氏,想当年她还在的时候,李怀德真真是爱这位夫人爱到了骨子里,除了纳妾的事儿咬死了没有听过谢氏的意见,日常里凡事都是百依百顺,无有不从。也幸亏这位夫人性情温和,知书达理,知道丈夫性情,从来也不会对衙门口的事儿多加干涉。

  第二个软肋,就是李昂。自从谢氏故去之后,李怀德生活中唯一的牵挂,就是这位李昂少爷,可以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

  自从一年多以前李昂因为雷击引发的大火被烟熏坏了脑子,李怀德内心觉得天都要塌了,人生没有了意义,终日借酒消愁。虽然后来李昂算是因祸得福,恢复了神智,但火灾这个事儿始终是李怀德心里的一根刺。

  要说当年那火,是雷击产生,算是自然灾害,怪不得衙门里的人,李怀德还算保有理智,未曾因此而迁怒于谁。可是李昂这才刚好了没多久,衙门就又着了一次火,这让他心中非常愤怒!

  因此,此时的李怀德就那么站在烧毁的柴房前,看着底下人噤若寒蝉,只是冷个脸,一言不发。

  他这还是在等,等这个事儿有个初步的结果。

  没多久,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从那柴房的废墟里钻了出来,本就黝黑的脸上更是沾满了灰烬,正是负责现场勘验的赵捕头。

  赵捕头本名赵文斌,四十出头,肩宽背阔、膀大腰圆,剑眉虎目,一张四方大脸,加上连鬓的络腮胡子,一看就是标准的练家子,威势十足。

  赵文斌是高阳本地人,年轻时曾师从武林名家学习过刀法和棍法,虽然刻苦,但到底不是从小修习,加上天资也着实有限,自知终身成不了真正的一流高手。他也不想在江湖中就这样蹉跎了岁月,索性回到了高阳县,上衙门顶了个捕快的缺。

  这一干就是近二十年,从一个小小的捕快一步一步干到了高阳县总捕头,走的沉稳至极。

  李怀德刚到任的时候,就和当时还是个捕快班头的赵文斌长谈过一次,当时他就发觉此人说话严谨、做事沉稳,手上的本领本就不弱,江湖上的各种路子也都十分清楚,是个难得的人才,因此大力提携。赵文斌这些年基本没让李怀德失望,到他手里的各种大案基本都能有个结果,也是没少为李怀德分忧解难。

  此时赵文斌正灰头土脸地站在李怀德身前,低声汇报现场查勘的结果。

  “启禀大人,此时还未入夏,天气十分凉爽,加上前日刚刚下过一场大雨,所以基本排除了天干物燥导致柴薪自燃的可能。虽然没有发现太明显的线索,但基本可以排除这是一场意外的可能。”

  李怀德也不看他,仍旧冷冷地看着眼前已经烧塌了的柴房,冷冷地开口道,“这么说,是人为的了?”

  赵文斌点点头,“属下已经询问过平时会接触到这间柴房的衙役和仆人,得到的结果基本一致,这间柴房内除了柴薪,没有任何火油之类的引火之物。平日里大家也都格外注意着,不会将明火带到这柴房附近,因此可以初步判定,并未是有人失误导致。”

  李怀德目光一寒,“那就是有人故意纵火?”

  赵文斌闻言,从袖口掏出一块指甲大小的残渣,毕恭毕敬地递给李怀德。

  “大人请看,这是属下在柴堆下面发现的一点儿残渣,虽然已经烤得焦黄,但并未燃烧完全,依属下看,这应该是宣纸一类的纸张残留,就是纵火之人所用的引火之物!”

  李怀德没有接,冷冷地“哼”了一声,刚要开口说话,却又像是灵光一闪,想到的什么,嘴里喃喃地说,“蓄意纵火,为什么只烧柴房?难道……”

  赵文斌闻言也是一惊,猛地抬起头看向李怀德。

  “莫非,这是声东击西,引开我们的手段?凶徒的目的……难道又是少爷?”

  李怀德一听,转身就向后宅跑去。赵文斌赶紧点了几个功夫最硬的差人急急跟上,并且命令火灾现场留下三人看守,其余人速去衙门内各处要害所在巡查是否有异常。

  等李怀德、赵文斌和一众差人跑到了李昂的小院门口,李怀德的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他此时最怕的就是推开门进去发现李昂失踪或者遇害,这种事儿光是想想就让他浑身冷汗直流。

  在高阳县做了这么多年知县,要说不树敌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他这种宁折不弯、吃软不吃硬甚至犯起混来软硬不吃的性格,着实让他得罪过不少人。但他自问,除了那些犯了大案的,他真的没有和谁结下过生死仇怨。

  难道是有人因为凌江三鬼的事儿寻仇?还是林桑槐或者梁慧福背后的势力展开的报复?

  越想越头疼,越想越害怕,李怀德站在李昂的房门口,手数次抬起来又放下,愣是半天没有鼓起勇气去开门。

  一旁的赵文斌见状,沉声开口,“大人,要不我替您进去看看?”

  李怀德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示意赵文斌退后一些,终于缓缓推开了李昂房间的木门。

  木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李怀德却没有急着进去,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努力让眼睛适应了一下屋内昏暗的光线,这才缓步进入。

  全力按捺着内心的不安,一步,两步,等他终于要走到李昂床前的时候,一声满是困意的声音从床上响起,让李怀德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呜,爹?是你吗?”

  听见李昂像是被从睡梦中惊醒的问话,李怀德缓缓吐出一口气,快步走到李昂的床边,借着昏暗的微光,看了看床上躺着的李昂,脸上重新露出笑容,轻轻地坐在了李昂的身边。

  “是我,别怕,爹……想你了,来看看你,不曾想打扰你休息了。你伤还没全好,赶紧继续睡吧!”

  说完,隔着被子拍了拍李昂,起身就要往外走。

  “哦……爹,我刚好像听见外面挺乱的,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李怀德闻言,不由苦笑,但仍然柔声地回答。

  “大人的事儿还轮不到你个小娃娃操心,安心把伤养好,爹在门外留了几个人,有事儿随时喊他们就行,赶紧睡吧!”

  说完就快步走出了房间,出门时还不忘轻轻掩上了房门。

  在屋外等着的赵文斌和一众捕快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黑夜中本来就十分寂静,因此屋内李昂和李怀德的对话他们也听得八九不离十。听到李昂没有问题,众人也都纷纷松了口气。

  眼见李怀德出来,赵文斌赶紧迎上前去。

  “大人,少爷没事,可喜可贺!看来今夜这纵火的凶徒并非冲着少爷来的,但以防万一,我还是安排几个人在这小院四周看守,无论如何也要护的少爷周全。”

  李怀德闻言点点头,拍了拍赵文斌的肩膀,快步走出了小院。

  刚出了小院的月亮门,就见吴辉匆匆忙忙地从二堂后面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差人。

  等他们跑到李怀德跟前,还不得李怀德开口,吴辉就抢先开口。

  “大人,我在家中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刚从大堂过来的时候正好碰见他也着急忙慌地向这边走,说有要事要向您禀报,就带着他一块儿过来了。”

  李怀德和赵文斌一听这话,纷纷把目光投向了那位差人。

  那差人或许是没经历过被这么多衙门里的大人物同时关注的情况,紧张的有些结巴。

  “大……大……大人,启禀大人,大牢那边好像出……出事儿了!”

  李怀德眉毛一扬,沉声道:“出什么事儿了?犯人跑了?”

  “回……回大人的话,没……没跑……就……就是……”

  一旁的赵文斌看不下去了,一个健步窜到这差人跟前,一巴掌扇在了他后脑勺。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听你说话能把人急死!犯人没越狱,那是什么事儿?”

  “死……死牢的犯人,好像都……都……都死了!!”

  等众人都赶到大牢外监的时候,李怀德一眼就看见了墙角里两个委屈的身影,臊眉耷眼,和其他差人比起来非常与众不同。

  这二人正是李三儿和王二。

  赵文斌一看李怀德脸色,快步走上前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朝着李三儿屁股就是一大脚,随即大吼起来。

  “今儿衙门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俩摆出这一副娘们儿的样子是给谁看呢?什么事儿,赶紧说!”

  李三儿讪笑着揉了揉屁股,随即又吱吱呜呜起来。

  这时,一旁的王二开口道:

  “启禀大人,赵捕头,今夜我和李三儿在这大牢外监轮值,一同轮值的还有其他两位弟兄。前半夜一直相安无事,后来听见外面大喊走水了,我们寻思着赶紧出去救火。可刚走出大牢没几步,李三哥就拉住了我,说大牢重地,不能没人盯着,况且那么多弟兄都去救火了,也不差我们两个,于是我们就又回到了外监这继续盯着。”

  赵文斌被李三儿气的直想笑,当着李怀德的面儿又不好骂的太难听,只能又冲着李三儿屁股来了一脚。

  “我看你就是犯懒不想出力!少他妈……少扯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你们不是盯着吗?盯着怎么还出事儿了?是不是又喝酒打盹偷懒了?”

  一听赵文斌提到喝酒打盹,在场知道之前李三儿王二偷懒还捡着个大贼的典故,纷纷窃笑起来。

  李三儿倍感委屈,“赵捕头,我们确实没偷懒,不信您问其他弟兄,刚才您派人传话让大家巡查衙门内各个要害之处的时候,我们可精神着呢!”

  赵文斌扬了扬手,作势又要打,被李怀德抬手制止。

  此时李怀德和吴辉心里明镜一般,知道赵文斌这是心疼手下人,怕李怀德因为牢里的事儿制这俩货的罪,毕竟他们刚刚立过功没几天,所以先把姿态做足。

  吴辉见状也开口道,“那些事儿回头再说,请李大人在此稍等,你们先带我和赵捕头去看看,这牢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完,从一个差人手里接过火把,当先向牢房深处走去。

  李三儿和王二引着众人一路走到了死牢门口,看着死牢大门上的黝黑大锁仍然完好无损,向众人解释起来。

  “我们按照赵捕头吩咐,和其他两位弟兄一路巡查过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死牢这把锁的钥匙平时都在赵捕头手里,我们平时除了定时给里面的犯人送水送饭、清洗屎尿的时候,都是进不去的。”

  说完特意扯了扯那把大锁。

  “当时我看这锁锁的严严实实,并没有打开过的迹象,就想往回走,但是王二兄弟眼尖,平时我们来死牢的时候,里面那几个孙子都是跳着脚的骂街,可今儿外面这么大动静,我们打着火把走到这儿里面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不由得觉得奇怪,结果王二兄弟把火把伸到大门里仔细观瞧,发现里面的人都不动了,怎么喊也没反应,所以估计是里面出事儿了,这才遣人急忙向各位大人禀报!”

  赵文斌闻言也不犹豫,从脖子上摘下钥匙,三下五除二打开大锁,当先走了进去。

  见其他人刚想往里走,赵文斌扭头说道,“都别进来!万一有问题,别破坏了现场痕迹,我自己就行!”

  众人面面相觑,心知到这个地步了,死牢里那三个犯人还是一声不吭,估计肯定出了事儿,但赵文斌是总捕头,查勘现场、缉拿盗匪的事儿都是他说了算,也就纷纷安心听着他指挥。

  不一会儿,赵文斌面色阴沉地走了出来,把门上大锁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又对着火把仔细看了看锁眼是否有被撬过的痕迹,最终一脸困惑地摇了摇头,将铁门重新落锁。

  吴辉在一旁看着赵文斌的脸色古怪,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说说情况。

  只见赵文斌的脸色在火把跳动的光芒中愈发诡异。

  “里面的三个人,都死了!一个是被锋利的小刀或匕首刺进了下巴,一个是被人阉割,流血致死。还有一个身上没有外伤,像是……像是被活活吓死的!”

  这话一出,死牢内不知哪里传来一股阴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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