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魔影再现

　　残月高悬，黑松林内，松溪寺中。

　　火堆旁，五个孩童挤成一团，安静地睡着。李昂却是在火堆另一边靠坐在柱子旁，看着火光默默地出神。

　　沉默地回忆着今天遭遇的种种，李昂不由得苦笑连连。他挣扎了八段不同地狱般的人生，终于换来了一次可以“自由选择”的机会。

　　所谓“自由选择”，并不是说李昂就完全摒弃了愤怒、嫉妒、贪婪等情绪或欲念带来的影响，而是局限在正常人应该有的情绪程度范围内，不再被这些罪恶完完全全地主导思想、控制身体。

　　当然，这个“自由选择”也得打上引号，毕竟被恶魔折磨、锻打灵魂的痛苦仿佛就在几个小时之前，身体内灵魂囚笼中仍然在翻腾着的罪恶之力也让他感觉到如芒在背。

　　可即便如此，能够自行选择命运、不被灵魂原罪主导的自由意志，还是让李昂欣慰不已。

　　他已经太久没有呼吸过真正自由的空气，每次呼吸都让他无比的轻松。他开始想象自己将来要过上什么样的生活，做什么工作，去到哪些地方看看从未见过的风景，成年之后娶个什么样的妻子，生几个什么样的孩子。

　　想着想着，李昂的嘴角又开始慢慢浮现出一丝微笑。只要能让自己真正自由地活一辈子，死后让恶魔当成饼干嚼碎了又如何！

　　“不好意思，李昂，请问你脸上那恶心的微笑是怎么回事儿？想到什么开心的事儿了吗？”

　　就在李昂还沉浸在对未来的畅想中时，一阵低沉的、令人感觉牙酸的沙哑声音直接出现在了他的心里，让李昂悚然一惊，差点儿把火堆都踢翻。

　　“王八蛋，你居然一直藏在我的灵魂里？！！”

　　李昂愤怒地在心中回应道，不用说，这独属于那恶魔的声音他太熟悉了，尤其是这让人恨的牙根儿都痒痒的嘲讽语气。

　　“淡定，我才没那么闲……好吧，或许我现在还真是有点儿闲，哈哈。我不是告诉过你，在对你的灵魂进行锻造的过程中往里加了点儿料吗？就是简单地设置了几个灵魂道标，一旦你的灵魂波动大到一定地步，我这边就会收到提醒。放心，我没藏在你那可怜的灵魂里，用脚指头都能想象得出来，你那弱小的灵魂怎么可能承载我真正的力量。”

　　李昂咬牙切齿般地在心中怒骂，“那你现在是怎么回事儿？变成屎藏在我的大肠里了吗？”

　　话音刚落，一阵熟悉又令人心悸的灵魂灼痛再次传来，让李昂不由得双手抱住脑袋闷哼一声。

　　“哎呀呀，到底需要我教育你多少次，你才能学会尊敬，可怜的李昂~”

　　艰难地熬过这让人心悸的剧痛，李昂朝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口水，刚才疼痛来的着实太过突然，让他不自觉地把嘴唇都咬了个口子，鲜血弥漫在牙齿间，看上去说不出的狰狞。

　　“有话就说，有……”李昂明智地没有把这句脏话说完，在心中恨恨地道，“你到底来干嘛？”

　　“呵呵，你看，我对你的礼貌教育已经有了一定成果。其实也没什么，你之前吸收了一个罪恶灵魂，让我感觉到了你灵魂的变化，不过当时我在和几个大佬谈点儿事儿，没来得及第一时间查看你的情况。哎呦，不错嘛李昂，你这才来了多久，一、二、三……嗯，除了你吸收的，囚笼里还多了六条罪恶的灵魂，进度着实很快啊！”

　　“废话！要不是你安排的好，我刚醒来就被人绑架，我至于这么拼吗？”

　　“呐，说话归说话，可不要污人清白。我只是把你送进了灵魂通道，至于你降落在什么世界，那是你自己的命运在推动，我虽然在是一位高贵的地狱大君，但也没有强大到能够完全控制灵魂通道的地步，那可是真神才能涉足的领域。”

　　“那你来这里是干嘛？炫耀你的能力吗？”

　　“我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提醒。你应该知道，你的灵魂囚笼是有提纯和净化罪恶之力的作用的，如果新鲜的罪恶灵魂刚进囚笼就被你拎出来吸收掉，先不说你会遭遇更大的痛苦，你自身灵魂被污染侵蚀的可能性也会大大提高。如果可以，我个人是强烈建议你让那些罪恶的灵魂在囚笼中彻底净化之后再行吸收，这样风险和痛苦都会降低到一个你应该可以接受的程度了。”

　　“你说的这个彻底净化是要多久？几天？几个月？还是几年？”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也要看灵魂的罪恶程度，就现在囚笼里这几个的水平，大概有几个小时也差不多够了，这好歹是我亲手给你锻造出来的，有点儿信心好吗？”

　　“你就不怕我把收集到的灵魂都吸收掉？”

　　“哈哈哈哈哈，李昂，李昂，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让我感到好笑。也许我该考虑下次把你留在身边当个专职的喜剧演员？你应该明白，无论你吸收与否，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反正囚笼中的罪恶之力吃不饱，我就吃那些已经被你吸收的呗？怎么吃不是吃？区别不大，只要你愿意承受灵魂被撕碎、嚼烂的痛苦，我哪里会有什么意见。”

　　说到这里，恶魔阴恻恻地笑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

　　“至于说，想靠吸收罪恶之力强化自己，来达到有资格和我掰腕子的地步，哈哈哈，我非常欢迎你进行尝试，按照你目前的灵魂强度和灵魂囚笼中这些烂番茄臭鸟蛋的层次，嗯，大概有个几百万吧，如果你能顺利吸收还不爆炸的话，那时候你应该可以在我面前站着和我聊聊天了，呵呵！”

　　李昂听完，愤愤地默念道：

　　“说完了吗？哪来回哪去吧，还留着让我请你吃饭吗？啊……”

　　“啧啧，再给你来一次灵魂灼烧作为临别赠礼吧，你这个永远学不会礼貌的混蛋，嘿嘿……”

　　等李昂从痛苦中挣脱出来的时候，恶魔的声音已经彻底消失了。看了看周围依然安静的环境，李昂长出了一口气。

　　他是真的没想到恶魔居然有实时监控他状态的能力，不过冷静下来想了想，如果恶魔说的没错，只是因为自己的灵魂波动触发了它留下的灵魂道标，那看起来他未必有直接干涉我灵魂和目前现实世界的手段，最起码没有直接表现出来。

　　算了，想不通就不再去想，李昂摇了摇头，那些事儿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梳理，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他得带着这些孩子想办法离开这里，偏殿中那几具尸体也需要进一步处理。

　　如果李昂现在有一具正常的成年人身体，那么凭借着多年的战斗、生存经验，这些也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李昂没有，那就只能另寻他法。

　　想来想去，李昂还是把主意打到了灵魂囚笼中那些尚未被吸收的罪恶之力上来。

　　之所以考虑吸收罪恶之力强化自己，无非也只是尽最大可能增加自保的实力，而不是想着其他太过高大上的目标。毕竟，无论哪个世界，都完全轮不到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去拯救，天塌下来总有高个儿顶着，没必要自我感觉太过良好，这方面李昂对自己一直有着非常清楚的认知。

　　屏气凝神，李昂缓缓地将思绪拉回进灵魂中，第一次仔细观察起这个所谓的灵魂囚笼，一个硕大的黑色正方体。

　　之前还翻腾不休的灵魂囚笼此刻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一层薄薄的黑雾在其表面缓缓流动，此前那种暴躁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

　　这是否就是恶魔所说的，已经被净化完毕的状态？

　　李昂小心翼翼地尝试着沟通、调动囚笼内部的能量，很快，那层薄薄的黑雾就乖巧地凝聚成一个缓缓流动的雾团，顺着李昂的思绪不停上下跳动，而随着黑雾被集中，原本在其笼罩下的灵魂囚笼真面目也暴露在了李昂面前。

　　漆黑如磨砂般的表面，刻满了深邃而又诡异的纹理，不像是图画，更像是某种未知的语言。

　　尝试辨认了半天，却毫无头绪，李昂索性也就不再去管，而是将注意力又集中在了那团“乖巧”的黑色雾团上。

　　缓缓地控制雾团和自己的灵魂靠近，融合，瞬间，一股熟悉的阴冷晦涩之感再次袭来，但明显没有上次那种剧烈疼痛。

　　缓缓适应了一会儿，直到这种感觉彻底消退，李昂才缓缓睁开眼。

　　不同于上次，那种痛苦仅局限于双眼，这次李昂感觉到自己全身都被这种力量洗刷了一遍。

　　他摊开手，握了握自己稚嫩可爱的小拳头，并没有感觉到太大的不同，于是他悄然起身，出了主殿，来到了破庙的庭院中。

　　对着空气挥了挥拳头，并没有感觉到力量有太多的加强，又原地跳了跳，仍然没有感觉到太大的变化。

　　正当李昂一头雾水的时候，忽然感觉脑后有一阵破空之声。

　　骤然进入警觉状态的李昂顿时绷紧了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那柄缴获来的匕首不知何时已经被他反握在了手里。他的第一反应是天机阁的人已经追到这里来，猛然回头摆出防御姿态。

　　就在他回头的一瞬间，他看清了那破空声来自何处。

　　那是一只黑褐色的大蝙蝠，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脚步声惊动，从房檐下被惊的飞了出来。可是等蝙蝠飞到距离李昂3米左右的时候，它在李昂眼中的速度骤然变的异常缓慢。

　　这让李昂顿时感觉十分诡异，就像在看一场无声的慢动作电影。脑中思绪飞快地转动起来。

　　李昂第一反应是，新吸收的罪恶之力给了他某种时间向的属性，可是当他想要有所动作时，发现自己像是在胶水中游泳一般，简单地举起手都有着非常大的阻力。直到蝙蝠“缓慢”地从李昂头顶上方飞过，李昂握着匕首的手臂才堪堪举过肩膀。

　　直到目送蝙蝠飞出好远，那种胶水糊满全身的凝滞感才骤然消失，行动能力才算是恢复了正常。

　　他抬起自己的双手仔细端详着，然后闭目思考起来。

　　很显然，这绝非单纯的时间类能力，并不是放慢对方动作而自身不受影响，李昂觉得这更像是大幅提高了他自身的神经反应速度和动态视觉，强化幅度之大让他甚至产生出了时间减缓的错觉，简单来说，就是身体的反应无法跟上脑子和视力的反应，能看清、能想到，但身体强度尚不足以做出及时的反应动作。

　　想到这里，李昂附身从地上捡起了一块小孩儿拳头大小的碎石，直直地抛向天空，再次屏气凝神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块石头上。果然，在石头开始下落的一瞬间，其速度在李昂眼中再次大幅减缓，而李昂想要有所动作的身体也再次感觉到了那股奇异的阻力。

　　有了心理准备的他瞬间绷紧了身体，竭尽全力地想要突破那种凝滞感，但着实是力不从心。

　　反复尝试了多次，直到精疲力竭，李昂才勉强做到用匕首卸去下落砖块的力道，使其稳稳地停留在匕首横放的刀身上。

　　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回主殿之内，重新靠坐回火堆旁的柱子上，李昂默默地思考着这个改变带来的意义。

　　诚然，以李昂目前未完全发育的身体和孱弱的基本力量，他不仅很难真正发挥出这两种强化的威力，反而会一定程度上打算原有的战斗节奏，但不得不承认，大幅加强的神经反射速度和动态视觉，毫无疑问都是非常有潜力的正向强化。李昂有足够的理由相信，等他的身体强度成长到一定水平之后，他或许真的能做到如死侍一般刀劈子弹，或者在漫天箭雨中随意漫步也说不定。

　　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靠坐在火堆旁的李昂收回了自己已经发散的太远的思维，又向火中添了几块碎木，开始着手思考如何全面接手这具身体的“遗产”，安安心心开始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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