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了事

　　蒋寒的质疑其实也代表了当今江湖之中对所有名门大派的态度。

　　名门大派，比一般的门派有名，也比一般的门派大。能到这种地步的，一般都是有了自己的地盘、武功、银钱的势力，和拉帮结派形成的江湖混混自然不可相提并论。

　　除了禅宗的圣堂坐落于龙江以北，江左能数得上名头的武林门派其实也只有那么几个。

　　大江帮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虽然论大开大合的长兵武功能称第一，但综合起来看只能算二流；七巧坊据说是开山鼻祖为情所困，所以一身的武功只传女子，不收男徒弟，而且门规森严，也很少在江湖上抛头露面；至于东方世家这样靠着祖上余荫就能闻名江左的，光族人就有百余，自然也不算在门派之列；天青城是行伍老兵开创的门派，死板得要死，就连吃饭都得听着师兄下令才能动筷，着实不像是武林中人。

　　剩下的里面，满足寻常人家对浪漫江湖向往的剑宗大派，便只剩下飞雪阁、岁寒剑坊和逍遥峰三家了。

　　说起来就是这么简单可笑，只要你这一家教的是剑术而不是刀法，你就能比隔壁那个刀术师父的武馆多收一倍的弟子。剑宗大派，重点不在宗派，也不在大，而是在这个“剑”字。飞雪阁在离州那种到了冬天白雪能埋住脚踝的地方，也一样可以混得风生水起，时不时派几个弟子下山办一两件行侠仗义的事情，来年弟子和上贡就又有了找落。

　　而相比而言，逍遥峰反而是对江湖诸事插手最少的一家了。

　　但即便如此，世人也不会因此小看了逍遥峰，反而只会和飞雪阁对比一番，然后在心里把逍遥峰的形象往玄乎的方向靠，越神秘清高越觉得是那个味道。所以萧默亮明身份之后，蒋寒的第一反应并不奇怪。

　　你一个逍遥峰的弟子，怎么还需要花银子找摘星楼帮忙了？

　　如果清玄道人知道别人是这样看待自己这山中坞堡的，恐怕只会笑得愈发爽朗，一手捋着胡须一手捋着拂尘地笑得你发毛。萧默虽然不是清玄道人，但也学了一点他老人家的脾气，眯眼笑道：“站在此处的只我一人，与逍遥峰无关，有些事情自然不要牵连太多的好，找你们摘星楼，手段会干净些。”

　　当然了，假设清玄道人在此，那回答的应该是一句干净利落的“干你屁事”。

　　蒋寒似乎也没想到摘星楼有朝一日能被人称作“手段干净”，连忙道：“不知道萧少侠意欲何为？又需要摘星楼做什么？”

　　萧默见绕了一圈终于可以到正题上了，便舒了口气，问道：“你们现在在辰都里还有多少人手？”

　　蒋寒心头一凛，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似乎能把萧默的脸剥下一层皮来。

　　“萧少侠问这话，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吗？”

　　虽然萧默已经亮明身份，但蒋寒还是敢如此这般开口威胁。事关摘星楼机密，无论如何都要心生警惕。

　　萧默则转过头来看向另外两人，道：“你们两个怎么看？”

　　那二人哪里想到这会儿还会有自己的事情，只得眼神求助于蒋寒，让他做定夺。那执笔的小子还算镇定，拿刀的那人则一直在悄悄冲着蒋寒摇头，似乎很怕一会又要打起来。

　　蒋寒见萧默转身，便暗中握紧了长刀，用力之下还悄悄转过了一个角度方便出手。然而萧默似乎真的只是为了照顾一下那两人的存在才有此一问，并不是真的关心他们有什么反应，所以还没有等到二人回答什么就已经又转了回来。

　　萧默摆了摆手指头，毫不避讳地在蒋寒面前盘算了起来：“辰都八百高楼虽然就是个虚数，但确实足够你们随便折腾一阵子了，就算近年来摘星楼愈发嚣张，狡兔百窟还是做得到的。只是据我所知，短短时间里，你们可是元气大伤，接连遭受好多不明不白的挑衅和恶意攻击，光银子就赔了几万两，这算得上是伤筋动骨了。靠银子办事的地方没了银子，除了真正的心腹，又会有多少人愿意卖命呢？”

　　蒋寒笑道：“看来萧少侠确实对摘星楼了解不少。实不相瞒，最近兄弟们的日子都不好过，不少人都已经离开辰都另做打算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萧默的身形，寻找着出刀的角度，心中暗暗冷笑道：我管你什么逍遥峰自在水的，坏了上头的计划，一样一刀剁了，让你离不开辰都！

　　萧默则继续道：“既然你我都知道眼下摘星楼力量受损，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我要知道能派出什么样的人手帮忙，这样才放心把事情托付给你们。总不能找了一圈，到最后是你来替我朋友报仇吧？”

　　蒋寒听了这话，也不发怒，只是随意道：“那要看萧少侠能拿出来多少银两了。”

　　生意到了讨价还价的地步，才能算是进行了一半。互相试探什么的都只能算前戏，价钱谈不拢的话都是扯淡。

　　这个时候，萧默却望向了门外一眼，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别的事情，没有直接回答蒋寒。而后者此时也觉得萧默今夜前来其实是另有目的，否则哪个做这种生意的人会如此拖沓，东拉西扯地说这么多没用的事情？

　　蒋寒想到此处，已经开始暗暗蓄力，盘算着如果萧默再有异常的举动就直接一刀劈出去。

　　气氛忽然间紧张了起来。

　　余下的两人当然看得出蒋寒和萧默互相之间的气场不对劲，那个拿刀的小子这会儿已经吓得躲到墙角那去了。

　　“萧少侠，你不会告诉我，你今天没带银子来吧？”蒋寒微微狞笑，脚步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一分。

　　萧默嘟嘟囔囔：“一个……”

　　“你在那嘟囔什么呢？”蒋寒拔高嗓门又问了一句。

　　“两个……”

　　萧默依旧不为所动，只是专心数数。

　　“找打！”蒋寒忍无可忍，终于动手。长刀划过一个还算爽利的弧线，兜头劈下。

　　“三个……”萧默又吐出两个字，全然不理睬已然临身的刀气。

　　跟阎王数数去吧！蒋寒心中大吼。

　　就在这时，只听见砰的一声，门外如同惊雷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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