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痴狂
《邀月剑法》一共七式，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但七式剑法合为一处会怎样，却是无人知晓。
二十年前，独孤星创出此剑法的时候，似乎也只是从天下第一变成更难望其项背的天下第一，和《邀月剑法》有几招根本没有关系。独孤星死后，剑谱的下落便不知所踪，单是一招剑谱就足够引人眼热，谁又敢设想七式合一的事情？
而现在，顾一棠却要问陈越，要不要重新将这七招剑谱搜集齐全。
这就好像是在直接问：你要不要成为天下第一，让天下人都恨你、妒你、又奈何不了你？
陈越自然也不能轻易回答这个问题。
于是他笑笑道：“顾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一棠道：“字面意思，陈公子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陈越继续兜着圈子，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见陈越不愿直接表明态度，顾一棠微微一笑，打了打手上的扇子，道：“陈公子，顾某不喜欢这种互相试探的戏码，我既然敢问，自然是有我这样问的理由。你若是不愿回答，那就当我没问过。”
此话一出，珠帘内外都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陈越思忖了片刻，开口道：“世人皆知《邀月剑法》举世无双。如果能有一人集齐七式剑法，或许以此一统江湖也未可知。”
“那陈公子想不想呢？”顾一棠还是浅浅一笑。至少风度上看，他现在要比满地踱着步子转圈的陈越更加得体一点。
陈越叹了口气，道：“顾先生，你今日和我说这番话，代表的是谁？”
顾一棠道：“私下一问。”
陈越点了点头，语气也轻松了些许，道：“那反问顾先生，你想不想呢？”
顾一棠笑道：“实不相瞒，顾某并无这个打算。”
“哦？先生不妨说说为什么。”陈越道。
顾一棠道：“陈公子，我不过是一个书院里教书的，没那么大本事。江湖人人觊觎的剑谱，分散或许还能相互制衡一下，但如果全部落在我一人手里，恐怕我十条命都不够。”
陈越也笑了，说道：“既然顾先生也明白这个道理，那又为何会觉得，陈某就有不止十条命呢？”
顾一棠点了点头，道：“原来陈公子也会怕死。”
陈越道：“是人都会怕死。”
“可陈公子还是在百花庄内杀了上官枫，抢走了第一式的【拨云】剑谱。”顾一棠道，“而最让顾某想不明白的是，你还能在这百花山庄之内藏身。陈公子如此行径，顾某真的看不出哪里怕死。”
陈越则毫不避讳地说道：“上官临已经老了，人到老了，面子比儿子重要。”
顾一棠听了，微微眯起了眼，看向陈越的眼神之中已经多了些许意味不明。
“顾先生所言，陈某听得懂一二。虽然这江湖上人人都把《邀月剑法》说得比天还高，但其实都只是在说独孤星而已，真正的剑谱到现在其实也没有真的掀起什么太大的浪花。”陈越背负双手，振振有词，展示出一种与他的年龄不相匹配的高人风范，“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有关剑谱的一切都充满蹊跷。”
顾一棠不明陈越所指，便没有插话。
陈越继续，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正常来说，剑谱这种东西本身其实并不珍贵，上面写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它可以被抄录，可以被传授，顾先生作为书院的先生，应当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顾一棠点点头道：“确实如此，言传身教，写了字的纸反而是次要的。”
“那顾先生有没有因此怀疑过？”
“怀疑什么？”顾一棠反问。
“怀疑时至今日，江湖上还在到处流传这剑法二十年前的光彩？怀疑剑谱散落各处，却只是作为一样东西抢来抢去，却没人提到过一次剑谱的内容？怀疑到现在为止，也没有第二个人施展过这些剑法招式，从来都只是用嘴来说？”陈越越说越激动，话到末尾甚至有些难以自持。
顾一棠道：“陈公子这些怀疑，顾某当然也想过。或许是剑谱的威力受天赋所限，因人而异，只有独孤前辈能将其彻底发挥。至于无人提及……或许是因为怀璧其罪，不敢被人所知？”
陈越笑道：“是啊，起初我也是这样想的。如果我有一招剑谱，肯定偷偷的练，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就算到了危急关头用了出来，也会杀人灭口，不让消息外漏。如此一来，我便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顾一棠虽然没有说话，但已经暗暗点头表示认可。
哪知陈越话锋一转。
“可我拿到了剑谱的时候，我才知道，都是扯淡。”陈越自嘲地笑了笑，伸手就从桌上拿起一块弧形的铁片，隔着珠帘丢给了顾一棠。
顾一棠下意识地接住。待到他看清楚这件东西时，他的双手甚至因为紧张而有些微微颤抖。
“这就是江湖上人人都想要的《邀月剑法》！”陈越的声音愈发高亢，“顾先生，你看看，你看见了什么？”
顾一棠低头看去，只见铁片上密密麻麻的尽是形状各不相同的小点，肉眼根本看不清楚。而这些小点各自之间还组成了奇怪的线条，勾勒着意味不明的图案。
“这……”顾一棠略有迟疑，道，“太过细小，人眼不能识。”
“就算看清了也没用！”陈越道，“我可以现在就把这块东西送给先生，不管你是自己研究还是拿到书院里一同分析，都无所谓！”
这话说得十分豪迈狂妄，着实把顾一棠震住了。他低头看着手上的铁片，心底里闪过无数疯狂的念头，但最终还是被他读书多年的理智给压了下去。
理智占了上风之后，顾一棠也立刻明白了过来，陈越敢这样做，自然也有他的倚仗。
“陈公子这么有把握？”
“当然！”话说的越多，反而是陈越愈发亢奋。他已然手舞足蹈，挥动着绣着黑边的青袍衣袖，字字铿锵有力：“这世上，只有我一人认识这上面的字。而你们，谁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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