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拆楼

　　何谓江湖经验？

　　走的路多了，知道逢林莫入，遇水绕行；见的人多了，知道示敌以弱，结伴同游。经验都是人把做过的事情总结起来，告诉后人可以少走的那么一点弯路。

　　但有些时候，这种经验对年轻人来说并不适用。

　　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没亲自经历过，单单听老人说几句，心里是记不住的。等到遇到了类似的情况，他们一样没办法避免。

　　而另一方面，就是时代在变化。

　　比如说，江湖上曾经流传一条道理：酒馆的小二通晓天下大事。

　　其实说到底，只是因为他每日接待的客人来自五湖四海，消息比一般人灵通一点罢了。不少人初出江湖，还真以为凡事问一问店小二就可以，反而没少被骗银子。

　　而现在的江湖，问些事情有更好的选择。

　　那就是摘星楼。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而且消息保证属实，最多有些滞后罢了。

　　所以说，尽管摘星楼听起来唯利是图，简直不被武林正道所接纳，可是对江左的这些江湖侠士而言，摘星楼反而是一个很大的助力。

　　萧默也不例外。

　　他并没有打算和摘星楼起什么正面冲突，相反，之前萧默还借着摘星楼买到了不少消息。尤其是他接下来的计划当中，摘星楼也还会大有帮助。

　　然而，辰都的摘星楼却已经被连根拔起。

　　百花庄烈火一夜，摘星楼被六扇门捕杀二百余人，元气大伤。摘星楼因此收缩自己的地盘，而且大幅度减少了相应的活动。萧默中途悄悄寻找过两次，都是闭门不见。

　　再然后，辰都之中又忽然冒出来了好几个从未听过的武林高手。

　　首先是一个面容白净的年轻和尚，最开始是有人在城中一家五味斋见到的。之所以他会被人注意，是因为他长得确实英俊。那日，有一家小姐一见倾心，想要劝小和尚还俗。小和尚非但不恼，反而羞得满脸通红，仓皇逃窜，最后连饭钱都没结。五味斋的老板吃了个闷亏，派下人上小姐家里要银子，结果还多收到十枚银钱，说是小姐要老板帮忙留意，希望再见到小和尚一次。

　　到这里，都只是一桩街头巷尾的闲谈，最多也就是茶余饭后说着笑笑，和武林没有任何关系。

　　直到两天之后，那小和尚再度出现，一人一棍，拆了城东一座酒楼。

　　这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和尚一向为人亲善，而且看前面的事情，人们也都觉得此人还是个好相与的小哥，没想到能做出上门踢馆这样豪横的事情来。

　　一时间，各种猜测纷纷传开。

　　其中最靠谱的，是说这和尚乃是汉水刘家的私生子，因为身份低微，被送到了禅宗修行。之所以大家会猜他是刘家的儿子，是因为他虽然一身灰色僧衣，但腰间却佩着一个刀状的花纹玉佩。文刀为刘，错不了。

　　当然，也有许多人并不相信这个说法。起码就说不通他为什么要去城东那家酒楼踢馆。

　　于是街头巷尾第二天就开始纷纷猜测，小和尚和那家酒楼究竟有什么恩怨纠葛。不少人还真就去凑了凑热闹，结果只是看见了一片狼藉。

　　桌椅板凳打得粉碎，连上二楼的楼梯也被打成了一堆木片。酒楼里早已人去楼空，也没有人再来修缮，似乎是直接被打跑了。

　　萧默站在这些凑热闹的人群中间，虽然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袍，但也并不算太过显眼。

　　只是她身边的颜依柔则有些吸引眼球了。

　　街上男男女女并不少，但像她这样还在秋天就早早裹上斗篷的就不多了。更何况她虽然年纪不大，五官却十分得体，一双大眼睛灵动活泼，更衬出她的少女气息。

　　衣着如果能让人多看一眼，那相貌足以让人盯着看一会儿。萧默光是站在原地，就能感觉好几道目光时不时地朝这边扫过来，他还要分心去防范是不是带着恶意。于是不多一会儿，萧默就感觉压力颇大，打算直接带着颜依柔离开。

　　然而颜依柔就像是没看够一样，拉着萧默说再看看。

　　无奈之下，萧默开口道：“不过是一堆被打碎的木头而已，你难道还能看出花来？”

　　“当然能！”颜依柔拍了拍胸脯，似乎很有自信。

　　萧默感觉周围又有几道诡异的目光扫了过来。

　　他不动声色地换了一个位置，把周围的人挡在自己的身后，对颜依柔道：“那你看了半天，有什么发现？”

　　颜依柔撅了噘嘴，忽然又嘴硬地说道：“也，也有啊！只是本小姐还没有明确的结论而已！”

　　“小姐，咱们看热闹就好好看，看完了回家吃饭，没必要在这儿浪费时间的。”萧默还是想回去。自从答应了颜廷做了颜府的门客，保护颜依柔以后，他就没少被颜依柔使唤。今天已经陪着大小姐逛了一天了，萧默也有些乏累，想要回去休息休息。

　　颜依柔回头看了萧默一眼，脸上写着三个字：我偏不！

　　萧默叹了口气道：“一个和尚闹事，这么多无聊的人出来看，这世道真是变了。”

　　“此言差矣！”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萧默身后传来。

　　哪怕没有看见说话之人的脸色，萧默也能从语气之中听出一股浓浓的装腔作势。可是没等萧默转身回头，那人自己就凑了过来，丝毫没有一个陌生路人的自觉。

　　那人越过了萧默，直接对颜依柔道：“小生刚才听姑娘说，对这酒楼发生的事情有些发现？”

　　忽然有人搭腔，颜依柔愣了一下，连忙给萧默使了一个眼色。而萧默则像是没看见一样，还特意顺着断掉的楼梯往楼上望去，显然是不打算帮颜依柔解围。

　　颜依柔撇了一下嘴角，又迅速地收敛表情，堆着笑回答那人道：“呃，不过就是随便猜猜而已。”

　　不想那人却道：“诶，姑娘但说无妨！”

　　“这……”颜依柔有些尴尬，但又不好发作，只好随便指了指地上的碎片，敷衍地讲了几句，“你看，这些凳子被劈断，断口十分整齐，足以见得出手的人内功不俗。”

　　“确实如此。”那人赞同道，“姑娘果然冰雪聪明，这个和尚，虽然看起来练的是外功，其实内功同样深厚，所以棍法才能这么出神入化。”

　　原本就是打算装作不存在的萧默听了这话，不由得笑出了声。

　　棍法？

　　看来这位的眼力也不怎么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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