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不舍
“不能离开？他们还会把咱们困在这里不成？”萧默有些不太相信颜依柔的判断。
颜依柔或许知道萧默会有此反应，只是轻轻把话接了回来：“你对这些应酬交际的事情不敏感。如果我猜得不错，起码今晚，百花山庄——或者说任何一伙人，就会以某种理由要咱们留下过夜。如果拒绝，起码对评剑的结果不利。”
萧默难得的摸了摸脑袋，他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判断力似乎失灵了，居然对发生的一切都没什么察觉，也想不太清楚。
“不对啊，”萧默忽然道，“这庄园就在辰都郊外，按理说也算是颜大人管辖的范围，这会不会是你爹安排的？”
颜依柔摇摇头：“九州评剑分为前后两轮，前面一半面对的是所有人，只要付得起报名的银钱，人人都可以参加。但到了后半段，就纯粹是江湖上的事情了，我爹管不了，也轮不到他来管。”
“所以这和朝廷没关系？”萧默道。
“也不见得。”颜依柔道，“五位评审还有一位徐先生，他起什么作用，我们也不清楚。”
萧默看着坐在床边的颜依柔，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你今天好像特别冷静，一点儿也不像你。”
“因为情况有变。”颜依柔听了夸奖，并没有什么喜悦的表情，“我原来也以为只是一顿饭而已，现在事情变得复杂了，不得不多几分提防。”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萧默也没了太好的主意。
颜依柔顺势向后一躺，娇躯陷在柔软的被褥里面，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活力：“养精蓄锐！既然他让咱们休息，咱们就歇着，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
左庄，或者现在应该叫百花庄了，是多年前一位富商荣归故里，在老家修建的一座庄园。后来家道中落，儿子又染了赌瘾，把家里的银子输得干干净净，这庄园也就被卖给了别人。经过多年转手，现在算是成了上官临的资产。
不过，上官临的，早晚也是上官枫的。
至少上官枫自己是这么想的。
此时，百花山庄的这位上官少爷就在庄园最里面的一栋别野里休息，享受着金钱带给他的舒适体验。
红莲在为他剥着石榴。一旁一个鎏金的盘子里盛着许多已经剥好了的，一粒粒像是水灵的宝石。上官枫则就半躺在一旁，时不时伸手捏上一把丢进嘴里，细细的咂着，再把小籽吐到红莲的手里。
青萍站在窗边，面色冷淡，眼睛四处扫视着。
“萍儿，你都看了一早上了。”上官枫略带慵懒的声音响起，“不管来的是谁，最后都得是我的收下败将！”
青萍扭过头来，看向上官枫的眼神中尽是复杂的神情。
她记得他之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上官枫，懂礼数、识大体，虽然有些喜欢胡闹，但性格谦和，与人为善，言辞谈吐也是风度翩翩的样子。
可是现在，自从练了那门武功之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如果早知会有今天，青萍说什么也要阻拦少爷练那个邪门歪道的功夫。
但她也知道，拦是拦不住的。如果有一份力量摆在面前，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没有人会不动心。何况少爷练了这门武功之后，确实功力大涨，说的这些话也并非狂妄自大，而是真的可以不把等闲之辈放在眼里。
只是，她还是喜欢以前的上官枫。那个上官枫没有这样高绝的武艺，但更像一个君子。
青萍看着这张依旧干净俊朗的脸，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个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夜晚……
……
萧默赌气一样坐在小筑外的一把竹椅上，看着眼前宽阔的池塘和园林，却并没有什么欣赏的心情。
一炷香以前，颜依柔霸占了房间里那张最大最舒服的床，而且说要小憩一会，不想听见任何声音，害得他只能出来坐着。且不说男女有别，就冲着颜大小姐的身份，出门在外的，萧默就不能屈了她，所以只好听之任之。
还好这件事情上，百花山庄没有按着人头来办，一人一房一张床。否则唯一一张床也得让给颜大小姐，萧默就要睡地板了。
“哼，娇生惯养，总有一天要吃点苦头！”萧默腹诽道。
正在这时，他余光一瞥，发现池塘另一边来了几个人影。萧默定睛一看，两男一女。
走在前面的，穿着朴素但不失整洁，正点头哈腰地在带路，应该也是庄里的下人。后面的一男一女看起来就要不一般了，男子穿着一身翠色长衣，腰间插着一柄剑；女子两手空空的，能看出是个身姿绰约的美人。
虽然离得很远，萧默也能勉强辨认出二人的容貌。
是叶倾城和萧宁。
他们两个也到了。
领路的人也是交代了几句，留下钥匙就离开了。而叶倾城和萧宁二人打开房门进去，之后就没有出来了。
萧默忽然觉得自己带颜依柔来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了。好歹颜依柔是颜廷的女儿，颜廷是辰都的知府，九州评剑在辰都的地盘上办，这层关系也还说得过去。可叶倾城就不一样了，他这是直接把自己的女人带进了庄子里，那可比自己狂妄太多了。
殊不知，在庄子里的其他人眼里，萧默和叶倾城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萧默想了想自己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毕竟现在十六个人里只有他们二人到了庄内，如果打好交道，说不定还可以互相帮衬一下。可是转念一想，从城里跑到这里来，也算是折腾了一会儿，或许人家也想要先歇歇脚，还是不便打扰了。
而且他们一男一女的，如果再撞见些什么不该撞见的……
萧默甩了甩头，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视线就从对面的小筑那边收了回来，开始专心致志地看着眼前的池水。
他想起自己曾经有一招剑法，第一次用的时候，也是在池中。
那一招叫做【刻舟求剑】，是师尊都称赞过的。
萧默还能记起那时候的心境和剑意，只是现在身体内空空荡荡，没有内力可供驱使，招式也使不出来了。
这一刻，他忽然领悟到了。
或许这才是真的刻舟求剑。舟还在航行，但剑早已沉入池中，再也找不到踪迹。
当初为了什么下山？下山之后又为了什么？
都变了。
时间如流水，不舍昼夜。而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条被刻了记号的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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