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钻云
一张字条，能写几个字？会包含多大的机密，以至于让人看见都会造成麻烦？
萧默忽然有了好奇心。
只是颜依柔言尽于此，并没有直接回答萧默。光是看她的脸色，萧默就知道自己不适合多问，等到颜依柔愿意讲的时候，自己自然会知道。
其实萧默也能猜到，颜依柔这种既担心又恶心的情绪从何而来。
现在辰都城的事情都由魏聪过问，颜府里进了贼，总要有人负责查。六扇门现在忙活着九州评剑的大事，出去办差的肯定都是官府的人。也就是说，就算抓到了人，东西找了回来，也要在魏聪的手上过一遍。
颜依柔连自己都不愿意细讲，又怎么会愿意让魏聪知道？
想通此关节，萧默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聊表安慰，再不做探讨。
主客二人就这样吃过饭各自休息去了。临睡之前，莫问又找到了萧默，随便说了说今天发生的事情。
菱花被阮文长带走之后就回到住处了，看样子并不打算离开辰都，显然是想要继续参加评剑。而叶倾城则是一直没有消息，不知道被白落带到了什么地方。莫问毕竟只有一个人，总不可能分身一样什么都探听清楚，跟了阮文长，就没办法跟另一头。
不过也巧，正因如此，莫问才能知道刘浩也去找了一趟阮文长。
他具体说了些什么，莫问并没有听清楚，但大概能猜出几分来，无外乎是刘浩觉得今日的比试实在丢脸，不配先前天机书院的评价，想要自愿退出青云榜让位。这种话当然是被阮文长拒绝了。
就连闲散惯了的莫问都觉得刘浩这小子就不靠谱，简直对不起兽王庄的名声。青云榜这种事情被他说的跟儿戏一样，因为一点莫名其妙的理由就要退榜，这是把天机书院往哪里搁？
也幸亏阮文长修身克己，没有发作，最后哄孩子一样地把刘浩打发走了。换做莫问的话，只怕上去就是一耳刮子。
萧默倒是不以为意，觉得这刘浩大概就是一个年幼无知、偏偏又自我感觉良好的小孩子而已，并没有太关心。他当然更在意早上府里遭贼的事情，莫问是否知道一二。
二人三言两语地对了消息，萧默也算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摘星楼有人卖了消息，说颜府年末将有大事发生。这种一杆子支到半年以后的事情自然很少有人在意，但偏偏就是有心思活泛的，打算先下手为强，想要进府里摸个底。可能他也没想到，颜府这种大户人家里还会有萧默这种保持着苦修作息的人，更没想到还有莫问这样的高手坐镇。
萧默练剑的时候，莫问就已经发现了他。清早的时候，在空旷的城池中顺着方向找一个人，对莫问来说并不算困难。
那人到了颜依柔的房间，一不劫财，二不劫色，竟然单单拿走了那副夹了字条的日历。
萧默很敏锐地听出了莫问所用的字眼，“那副”，也就是说，莫问其实也是知道这日历，或者说这字条的。
而听到萧默问及此事，莫问则大方承认，随后便从怀中将字条掏了出来，递给了萧默。
“冬月廿七，同贺生辰。钻云蜂。”
这是字条上的话。
萧默看了一头雾水。这几个字看起来并无异常，为何能引人偷盗，还能引得颜依柔如此大的反应？
只能莫问来解答。
“小子，你有所不知，这字条最可怕的地方，在最后这三个字。钻云蜂。”
萧默又看了看字条，道：“听起来像是一个人的绰号。”
莫问苦笑着点头：“确实是绰号，不过这可不是天机书院评的，也不是江湖上朋友们送的，是他自己取的。”他顿了顿，又道：“这个钻云蜂，是个淫贼。”
淫贼，采花盗，怎么说都可以，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萧默听明白之后，只觉得“钻云蜂”这三个字里有着说不尽的猥琐和下流。
来龙去脉昭然若揭。
“钻云蜂”乃是一个流窜作案的采花大盗，专门挑良家妇女下手，偏偏此人猖狂无比，作案之前还要先留下字条，提前通知姑娘家自己什么时候会“光顾”。
有些家里心疼女儿，立刻就搬走了；有些高价请了摘星楼的护卫，但也没能拦住他“登堂入室”。据说有几次他并没有得手，但奈何只是据说，没有实证能证明。
可这种事又哪会有什么证据？
这便是此人的可恶之处，即便他并没有真的做过什么，单单是留一张字条，就能让姑娘家的清白名声毁于一旦。你说你没有被非礼，谁又敢相信呢？
现在的情况十分明显。“钻云蜂”盯上了颜依柔，而且老早就留了字条，就是要挑在颜依柔十七岁生辰的这天来！颜廷之前要萧默保护颜依柔，恐怕也有这件事情的考量。
萧默听完，还是觉得实在不可思议。此事如此严重，颜依柔又怎么能粗心大意到这种程度？把字条就这样夹在日历之中，难道是在数着还有几天到日子吗？还是说她自己糊涂得不在意什么名节了？
就算有魏聪和柳鸿渐两边的那些事情在先，萧默也还是觉得无法理解。
皱着眉前后想了几遍，萧默决定找个机会再试探性地问问，而且暂时不要让颜依柔知道自己通过莫问已经了解了此事。
然后他随口问了莫问一句，那个真正偷了东西的人怎样了。
莫问回答他，杀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但萧默还是觉得心惊肉跳。
偷东西而已，多数人大概教训一顿也就罢了，就算是六扇门办案，也是关上一阵子监牢而已。恐怕那个人自己也觉得不过是偷了一副日历而已，不算什么要紧的事情。
然而评判他的并不是新宋的律法，而是一双持剑杀人的手。
江湖上，如果谁惹到了谁，只有武功更高的那个人说话有用。
萧默隐隐觉得，他死得冤，也不冤。
谁让他人在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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