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半信
颜廷一身官服，独自一人跪在御书房门外，一言不发。
虽然已经跪了大概半个时辰了，但他却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疲态。膝盖上传来的连续不断的疼痛没有让他皱一下眉头，从始至终，颜廷都是静静地，没有丝毫不耐地等着。
他也不敢有别的态度。
在场的并不止颜廷一人，门旁还有一位老太监。他弓着身子，耳朵微微侧向里面，时时刻刻在注意着里面那位九五之尊的意思，一旦有了什么旨意，他必须第一时间做出该有的反应。。
两个人就这样各自保持着自己的姿势，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沉默着。
直到一声带着慵懒的“让他进来”从内里传出，才算打破了这个沉静的局面。老太监碎步上前，应了一声是，便走到颜廷旁边，尖声道：“陛下让你进去了。”
颜廷向那老太监施礼点头道：“多谢公公。”然后便起身走了进去。
御书房十分宽敞，阳光从窗子处洒进来，将整个房间照得通透明亮。这样的房间其实是不适合看书的，光线太刺眼的话，看书看久了便会头晕，反而不如明暗适中的环境合适。
但这书房的主人，新宋的皇帝，偏偏就在这样的房间里，在那个象征着皇帝的尊贵和权威的座位上，读着书。
说是书，其实并不是用纸张制作成的线装书，而是一卷帛书。难怪他能在这样亮的阳光下读得下去。
颜廷低着头，不敢看皇帝，恭敬地站定在五步以外，道了一声：“陛下。”
“说说吧，你这么急着见朕，到底有什么事情？”
皇帝的声音并不带着十分明显的压迫感和威严，反而听起来有些温和儒雅。但颜廷知道，所谓皇帝，便没有一个是真正温和儒雅的。这些表现给人们看见的，只是他们想让人们看见的。帝心如渊，不可揣度，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颜廷回答道：“臣惶恐。臣不过一个从五品的知府，却能得陛下召见，实在是……”
“你若只是来说这些废话，那便回去吧。”
皇帝用他那不温不火的声音恰到好处地打断了颜廷。
“是。”颜廷道，“臣今日来，是想汇报一件大事，此事不便层层上报，只能斗胆直接和陛下说。”
“什么大事？”皇帝问道。但听起来，他并不是很感兴趣。
颜廷弓着的身子又低了一分，嗓子压低了三分，但语气却十分郑重地说道：
“臣以为，徐先生有谋反之心！”
……
“敢问前辈究竟是何人？”萧默问道。
黑衣人莞尔一笑，道：“终于想起来问这个了？”
“不是才想起来，而是不得不问。”萧默道，“晚辈无心打探前辈的消息，但现在不得不问个明白了。据我所知，颜府除了颜大人，只有一些不算入流的侍卫，其余皆是女子。前辈不是颜府中人，却要带在下去颜府，在下不得不防。”
黑衣人笑道：“我若告诉你，颜廷已经不在府里了，你会不会信我？”
“此话怎讲？”萧默问道。
听到萧默这个模棱两可的问题，黑衣人也并不介怀，而是十分和善地解答道：“你应该已经去过承露台了，可曾见到那五位评审？”
萧默心知这是黑衣人在引起话头，故而顺着他说道：“去过，但未曾见到。五位评审都在承露台高层的里面，擂台上是看不清的。”
黑衣人点了点头，道：“无妨，那这五人之中，有一个徐先生，你可听说过？”
“晚辈知晓。”
“那便好，”黑衣人道，“混江湖的，大多知道徐先生的背后就是龙江北边的朝廷。可实际上，前几次九州评剑，代表朝廷出席的，都是当地职权最大的官员。这次却由徐先生代替了颜廷，你不觉得奇怪？”
萧默心道我连朝廷官员有几阶几品都不知道，有哪里会关心这些？于是他只能装模作样地回答道：“前辈的意思是，徐先生不该占了颜大人的位子？”
黑衣人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颜廷已经动身离开了辰都，前往京都面见皇帝，打算论辩此事。”
萧默心中疑惑，不禁问道：“可此事哪里是论辩能解决的？颜大人此举意欲何为？”
然而黑衣人没有再继续回答萧默的问题了，而是就此打住地说道：“你看，我对颜廷的事情了如指掌，你是不是应该相信我？”
萧默没想到对方竟是揣着这样的心思，错愕之余也无法直接反驳，只得说道：“这……为何非要我相信前辈？”
“自然是方便做事，我说了，我是受人之托，帮你是我的任务。你不信我，我会很不好办。”黑衣人道，“不过也好，你这谨慎的性子倒是不错，说不定还会救你一命。只是你再不相信，我就只能掳你回府里了。”
萧默心中一惊，这话已经有一半威胁的意思，容不得自己再多说。虽然按照清玄道人所说，所谓武功高低不靠嘴，要打过才知道，可是萧默显然不敢轻易和此人动手，只能继续将计就计地同意。
黑衣人似乎终于放心下来，点点头道：“好，那你可要跟紧了！”
说完，他双臂一振，如同大鹏展翅，脚下却碎得很，如同蜻蜓点水。总之，话音刚落，这个黑衣人便提起轻功，几脚便踏上了院墙的墙头，三两步便消失了在房檐之后。
萧默苦笑了一声，心道前辈你跑得这么快，可曾考虑过我这种没有内力的人没有？无奈之下，萧默摇了摇头，又想起自己随身带着的分筋索，才算是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想不到这种时候，还是要靠你。”萧默看了一眼自己袖管之下微微露出的铁筒，喃喃自语。
至于这个“你”指的究竟是什么，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虽然没有了内力做精确的操控，但机关本身的作用还在，现在的分筋索依旧可以用来钩檐走壁，只是难度变大了数倍而已。
萧默借着分筋索，翻过院墙，又用自己肌肉的力量接连跳过了一整条街的房子。虽然动作十分不雅，但勉强还是跟上了黑衣人的步伐。
“你轻功这么差？”黑衣人站在颜府三层阁楼的楼顶，看着气喘吁吁的萧默道。
萧默弯腰喘气，只是用摆手来回应。
“不过还算有毅力，至少跟上来了。”黑衣人道，“咱们到了。”
萧默不解地抬头，看着周围的情况。他和黑衣人站在离地四丈高的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是黑衣人先前所说的，“府里谈话的地方”。
黑衣人看见萧默的疑惑，指了指脚下道：“咱们下去。”
“下去？”萧默终于说话了，“怎么下去？”
“就这么下去。”
说完，黑衣人蹲下身子，伸手便掀开了十多枚瓦片，露出一个巨大的空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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