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评审

　　东来珠坠鹧鸪飞，晚绕松竹不肯回。

　　初看去年幽岸隐，生徒留与扣柴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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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宋历十八年，七月十九。

　　人生于世，头顶同一片天，脚踏同一片地，但却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辰都是一座人口众多的城市，至少要比陵城大上四倍，就算其中有着数以百计的年轻一代的弟子，也并不能让整座城都跟着翻天。

　　尽管有许多人听说过九州评剑，但大多都只是图个热闹，最多也就是到茶馆闲谈听书的时候让嘴巴和耳朵别闲着而已。

　　这一天的大早，一个穿着朴素、长相略有些猥琐的人赶集一样地跑到了辰都城中央最繁华的街道上，扯着他的破锣嗓子四处叫喊。

　　“徐先生到了！五名评审全部到齐！”

　　早晨，街上的人不多，他也不是冲着街上的行人喊的。倒是有不少人附近的居民听见他在这里大吵大嚷的，也打开窗户看着他究竟是什么名堂。有些脾气暴躁的，就直接张嘴骂开了。

　　但那个报信的人却不理不睬，仿佛没听见一样继续叫嚷着。因为他知道，骂他的人不足为虑，真正会关心这个消息的人，往往都在街道两旁的这些客店之中，此时应该都在急忙收拾着出门。

　　至于这些对他的反应十分不满的人，完全就是不知情的局外人罢了。对他们来说，什么“徐先生”、什么“五名评审”，到齐了又有什么用，统统都是屁话。还不如喊两嗓子哪家的大米每十斤都比昨天便宜一文钱。

　　而对于江湖人而言，尤其是那些带着师命前来辰都的人，这些都有着特殊的意义。

　　江湖上只有一个徐先生。

　　不是因为没有其他人姓徐，而是因为其他人即便姓徐，也不敢称自己为徐先生。

　　就算他真的是个先生也不行。

　　徐先生本名就叫徐先生，他也真的比大多数人都先生了几年。

　　他今年已经六十二岁了。

　　活到这个岁数的老人其实并不算稀奇。江左水土养人，地里不少庄稼汉长到了六十岁，一样还可以下地干活，甚至力气不比一些年轻人差。

　　但徐先生是江湖上的人。

　　江湖上有人活到六十岁，那就一定是一个传奇。

　　当你年轻气盛的时候，或许没有人敢轻易地惹你，因为大家或多或少都会因为不知道对方什么脾气下会动手而忌惮三分。但等你到三十岁的时候，江湖上半数人都对你了如指掌；四十岁的时候，还有没有人会正眼看你，都是难说的事情。

　　如果你曾经在江湖里博得过名望，那就更加危险。因为随时有新的年轻人行走江湖，想要踩着你的名头上位。就算传扬出去会说他不懂得尊老，但那也算是一种名声。

　　江湖人不怕名声臭，最怕没名声。

　　徐先生能在这样的江湖里活到六十二岁，没有被新的年轻人打死，没有被仇家暗杀，甚至连一些负面的评价都很少，足以见得他的本事。

　　而他出现在辰都，作为五名评审之一，则代表了另一重意思。

　　这意味着此次评剑，朝廷也很感兴趣。

　　江左远离政治和权力，但不代表永远都可以作为世外的桃源躲避着朝廷。六扇门过龙江的时候，没人拦得住。六扇门进城的时候，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后来有了军队、有了知县、知府。

　　江左人民就算有一万个不愿意，可能够阻挡上面这些一分一毫？

　　江左归顺朝廷是迟早的事情。现在还会用柔和的方式渗透和掌控，以后呢？铁索连舟、大军压境的阵势，北边的皇帝或许真的拿得出来。

　　有些人明白这一点，有些人不明白。

　　有些人明白得太晚。

　　徐先生明白得要比谁都早，三十年前，老皇帝还在位的时候，他就已经投靠朝廷了。

　　难道真有人以为，他能活到六十二岁，靠的是他自己吗？

　　难道真当现在的江左无人，不敢对他这个老头子动手？

　　但现在，他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江左，还敢抛头露面地作为九州评剑的评审之一到辰都，那就说明这是朝廷的意思。

　　青云榜是天机书院的事情，写谁不写谁也基本都由阮文长说了算。现在多了朝廷一个角色，究竟是何用意？

　　知道个中讯息的人，纷纷开始了猜测。不少人背后的势力已经开始盘算着利益的关系和格局的走向，试图快人一步。

　　而大多数无依无靠的习武之人，只能听见后半句。

　　评审凑齐了，承露台今天应该开始接受报名了。

　　于是他们不理会什么徐先生，也不关心江左和朝廷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微妙关系，他们只想着出门之前一定要记得带上银钱，否则报不上名，就不算正式参加评剑的人选。到时候就算上了台，评审也不会对自己多看一眼。

　　除非你能连着打赢所有对手，打到所有人都记住你。

　　只要报上了名，那就只需要上去打就好了。打赢就可能进下一轮比试，打输了也不要紧，不怕死就多打几回。剩下的事情，会有专门的人来负责。如果三天之内没得到新消息，那就说明你不够格。就算你之前几次上台都赢了，评审看不上你，那也是白费。

　　不是所有人都服气最后的结果，也不是所有人都服气自己的本事随意被别人来评判和定夺。

　　你可能不服其中某一个评审，但一共九个评审，难道你还个个都不服吗？

　　徐先生代表朝廷。你不服，那你就做好此生不过龙江的准备。

　　白落，白捕头代表六扇门。你不服，没用，六扇门有六扇门的规矩。

　　陈管家代表百花山庄。你不服，那你就祈祷自己一辈子不会受伤得病，否则求医问药不成，那就只能等死了。

　　定心大师代表禅宗而来。你不服倒是无所谓。毕竟出家人慈悲为怀，禅宗也比较轻视红尘之中所谓虚名。定心大师来，只是来盯着比武别闹出人命的。但如果被禅宗的信徒知道你对大师不敬，你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就是了。

　　最后一个，也就是阮文长。他代表天机书院，你不服，倒是没什么大事。

　　只是以后不能再混江湖了。

　　江湖诸事都借众口传扬，其中消息最为灵通的，当属天机书院。谁惹了他们，那才是真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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